第四章 烏鷺棋社

石景山區地處西四環外,在地理上算是北京的近郊,相比於市區的繁華這裏少了一分喧囂多了一點安寧,或許有些人會覺得些許荒涼,不過對於人生的大部分都是在學校,家庭之間打轉的李氏姐妹而言已經是很驚歎了。

古城在石景山區是最大的居住區,這理的建築十之八九都和首鋼有關係。雖然因市政環境問題首鋼很久以前就搬遷了,但原來的配套設施和大多數的職工家屬都留了下來,烏鷺社所在的古城一街便是商場,影院,餐館,酒樓,娛樂中心等等一應具全,在高樓大廈中一座小小的三層樓實在算不上很起眼,不過古色古香的風格倒也是別豎一幟。

剛在門口下了車還沒站穩,從屋裏就迎出來一位身材高大滿麵喜色的男士。

“哈,小茵,小芸,路上辛苦苦啦。”走過來的正是兩個女孩子的二叔,全國有數的業餘七段李成龍。

“是呀二叔,我們坐了六個多小時的火車,骨頭都快散了。”李紫芸誇張地揉著腰叫苦道。

“嗬嗬,年紀輕輕就這麽吃不了苦,想當年我走南闖北,風餐露宿,要是象你這麽嫩氣還活不活了。”李成龍笑著接過行李往門裏領著。

“二叔,搞沒搞錯,我們是女孩子,能和您比嘛!”李紫芸拉長聲音奶聲奶氣地說道。

“好啦,都多大了,還這麽愛撒嬌,想要什麽直接說,也真是怪了,紫茵也不過就比你大一歲,怎麽就比你懂事得多。”李成龍不理裝腔作勢的小女生繼續往裏走。

“二叔,您怎麽能這樣!都是您侄女兒您光誇她不誇我!”李紫芸大聲抗議。

“沒辦法,誰讓你臉皮厚呢。”不知道這句話算是誇獎還是損人。

李紫茵沒有參加妹妹和二叔之間沒營養的對白,隻是在仔細觀察著今後很長時間要生活的地方。和外表的小巧古舊的門臉不同,烏鷺社的內部相當的氣派,整個一層大廳鋪的都是黑色大理石方磚,牆壁貼的是淡藍色壁紙,上邊稀疏有致地掛著有關圍棋的書法字畫,屋頂是十來盞星型白熾燈把大廳照得雪亮,西邊屋角懸掛著一台足有七十英寸平板電視,屋裏所有的桌椅全是紅木的,整整齊齊地八行八列占據了四分之三的空間。另外的四分之一的除了做為管理而用數組櫃子圍成的地方就是緊裏麵的講台,兩米多高的大型圍棋掛盤讓人一進屋就看得清清楚楚。

“龍哥,有客人來啦?”一個高高瘦瘦,皮膚黝黑的人問道。

“是呀,黑子,這是我兩個侄女,李紫茵,李紫芸。以後棋社就交給她們管了,你可有多多關照啊。”李成龍介紹道。

“沒問題,有我黑子在一天就絕不讓人欺負到她們。”這個叫黑子的拍著胸口說道,不過比火柴棍粗不了多少的手臂實在是沒法給人太多的安全感。

“黑叔好。”兩個女孩有禮貌地叫道。

“別別,這我可當不起。黑子是我的外號,是他們這幫人看我長得黑才這麽叫我的。我雖說比你們大可也沒差行那麽邪乎,雖然少年老誠,不過虛榮心是不分年齡的,你們還是叫我張哥順耳。”黑子是一臉的苦笑。

“張哥,那以後就請您多多關照啦!”齊聲的問好後黑子開口地合不攏嘴。

“黑子,又欺負小孩呢?小妹妹,對他不用那麽客氣,叫他聲黑子就夠對得起他了。”隨著話音從側麵走過來一個頭發花白,紅光滿麵的小老頭,還沒到夏天手裏就拿著把扇子有一搭無一搭地搖著,猛一看還真有點世外高人的架式。

“喂,我說周門王,今天我可沒有招你,你幹嘛在別人麵前破壞我形象!”黑子氣憤地質問道。

“我就是看不慣你在新人麵前玩虛偽。什麽叫因為長得黑才叫黑子?明明是棋下得太臭,跟誰下都得黑子還想掩飾,我身為烏鷺社新人入門定級師當然要揭開你的假麵具了!”麵對眼前可以殺人的目光周門王理直氣壯地說道。

“切,就憑你也敢說我?不知道是誰前天在我麵前一連四盤沒有開張,差點讓打到三子去,現在還說起話來還這麽大的底氣,臉皮的厚度還真是讓人景仰!”黑子氣極反笑。

“嗬嗬,那昨天又是誰讓我打到二子之後死活不敢再玩了呢?你可千萬別說那個人你不認識。”小老頭輕鬆自如地說道。

“......那不過是因為我怕你前天輸急了想不開給你個台階下,你還當我怕了你似的!”黑色的臉上紅沒紅看不出來,不過顏色上接近了茄子皮是真的。

“不服氣嗎?那好辦,趁天還早讓我再教你兩盤好了,輸了的叫對方一個禮拜的師傅,敢不敢?”周門王發出了挑戰邀約。

“切,怕你個臭棋,三局兩勝,這麽多人聽著,看你到時敢賴皮!”黑子毫不猶豫地應戰。

“好,走,看來我又要多個徒弟啦。”周門王笑著跟幾個人打了個招呼就拉著黑子向一張空棋桌走去。

“二叔,棋社的人都這麽好玩嗎?”李紫芸待兩個人走開後低聲地問道。

“是呀,到這裏玩棋的各行各業的人什麽脾氣的都有,這倆是最能搞笑的,算得上是棋社的兩個活寶,烏鷺社人氣這麽旺他倆功勞不小。”李成龍介紹道。

“二叔,那個人為什麽叫門主?棋社也象武俠小說裏似的分什麽六派嗎?”李紫茵好奇地問道。

“嗬嗬,業餘棋界雖然不象武術界那樣門派分明,不過門派觀念學是有的。比如在北京東部有雙子樓,南邊有百友居,北方有長風道場,雖然不能說是有意的,但棋迷對所加入的棋社自然就會產生歸屬感,因此也就有了類似門派傳承的叫法。不過棋社內部到還沒有這樣的情況,也沒有用這種方法構建組織的。”

“那既然這樣為什麽叫他門主?得到這個稱呼怎麽著也該是個能代表所在組織的頭號人物吧?可看起來他並不象是個高手呀?”

“嗬嗬,他這個門主並不是因為他的實力有多高能代表烏鷺社的水平。之所以這麽叫他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他退休後在一家工廠看大門,另外一個是因為他在烏鷺社的表現,一般來棋社第一次玩棋的人都沒有自已的對手,前台通常會安排與之實力相近的人對弈,可有的人自已也不清楚自已的程度,這個時候如果老周在他就會自告奮勇地擔當起測試的工作。”

“他的水平很高嗎?聽剛才黑哥說的他們倆下棋勝負起伏那麽大,這不象是高手的表現呀。”李紫芸有點迷惑。

“他的水平不怎麽樣,算起來也就是個級位棋手,在烏鷺社裏是屬於於絕的的地基層次。”

“啊!那他怎麽給人測試呀?”這個回答讓一向穩重的李紫茵也大吃一驚。

“簡單呀,每次測試時他都先擺下三個子,標準就是讓三個子,一流高手;兩個子,初段二段;讓先,馬馬虎虎;分先,臭棋簍子一個。現在明白了吧?”

“哈哈,還有這樣的測試方法呀!這個周門王也太搞笑了。”李紫芸不顧引起周圍人的側目捂著肚子大笑起來,李紫茵雖沒那麽誇張可也用手捂著嘴,想必是覺得很有意思。

“二叔,我越來越覺得來這裏對了,這麽好玩的地方在家裏一輩子也碰不上。”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李紫芸說道。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們不喜歡這裏呢。這下子我就放心了。”李成龍微笑地答道。

二層分為四個房間,分別是辦公室,特別對局室,對局研究室,庫房與資料室合為一間,這一點大多的棋社都不會兩樣。

三層有三間房子,其中李成龍夫妻住一間,另外兩間被做為客房對外出租。

剛轉過三層的樓梯從樓上就迎下來一位中年女士,李成龍的妻子顯然已經等了有一會了,雖然身體很是虛弱,但見到幾人還是熱情地打著招呼。

“二嬸好!”兩個女孩子甜甜地叫道。

“嘴真是甜,上次見你們還是小黃毛丫頭,現在都成大姑娘啦。”二嬸蒼白的臉上薄薄的一層紅雲,看來很開心。

“二嬸您也是比那時漂亮多啦!”李紫芸一見麵就是拜年話。

“嗬嗬,還是那麽調皮,一點也都沒變。坐了半天的火車累不累?”

“當然累啦,現在我走路都覺得地麵在晃呢,如果有張椅子我怕我就走不動道了。”李紫芸誇張地說道。

“那可是辛苦了,快點進屋裏喝點水休息一下,你二叔在仙鶴樓定了大餐等著給你們接風呢,別等會走不動道耽誤了時間。”二嬸關心地安排道。

“二嬸,您別聽她胡說八道,她精力好著呢,剛才還問彭叔商場在哪裏打算逛街呢,哪有可能走不動道。”李紫茵揭發道。

“姐,搞錯沒有,我這不是在替你說話嘛,剛才不是你嫌累不想陪我逛商店的嗎?怎麽我為你著想你倒反打一耙!”李紫芸不服地大叫著。

“哼,我就是要讓二叔二嬸知道什麽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們兩姐妹呀,還是那麽愛鬧,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二嬸總結性地發言。

“唉,好人難當啊。”長歎一聲,搞不清這兩個人是不是真的有所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