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 一則則驚人的消息從四麵八方傳了出來。

“伏靈宗滅門一事,是魔道中人犯下!”

“滅門之時,有太清門弟子在場!”

“太清門弟子陸擇舟勾結魔道, 屠殺伏靈宗!”

消息一開始, 先是將伏靈宗滅門與魔道聯係在了一起,這等殘忍暴虐的行徑,也的確是隻有魔道才能做得出來, 因此眾人並不覺得奇怪。

等聽到這事與作為正道之首的太清門聯係在了一起,外界卻恐慌了起來。再加上這消息言之鑿鑿, 仿佛對當時的場景親眼所見, 而太清門又不曾做出澄清,外界更是相信了幾分。

一道道消息, 立即將那個傳言中與魔道勾結的弟子,也就是陸擇舟的身份扒了個一幹二淨。

一代天驕墮落魔道, 犯下滔天血案,叫眾多正道仙門驚駭與警戒。

明日高懸, 正道仙門與一眾散修齊聚太清門,向太清門討要真相與說法。

為首的修士一身灰袍,正是居於太清門之下, 乾坤門的宗主辛玉山。

太清門迎客的大殿之上, 懷虛真人等長老皆數在場,看著辛玉山等人氣勢洶洶, 眉頭緊皺, 麵色難看。

“辛門主,你等是來做客, 還是來問罪太清門的?”懷虛真人冷冷道, 身為劍修, 已將身後背負巨劍出鞘,其劍光淩冽,戰意四散。

“問罪?辛某不敢。”辛玉山嘴上說著示弱的話,卻是氣定神閑,他已用別的法子知道,這太清門的護身符,太輝道君正在外遠遊,不然即使掌握證據,他也不敢與其他人一起逼上門來,討要真相。

這所謂的真相重要嗎?隻要今日坐實了太清門袒護弟子,與魔道暗中勾結一事,這太清門不死也要脫層皮。

“隻是近日流言四起,樁樁皆與太清門有關,我們左等右等,也不見太清門有什麽動靜,身為正道之首……太清門恐怕是失職了。”他一笑,又繼續道:“近來那魔道又動靜不小,我等實在憂心,便想上門問問掌教真人,可有什麽應對之法。”

他說得客氣,但這率眾逼上門來,著實沒有半分客氣的意思。

“放肆!”懷虛真人劍刃鋒利,直指辛玉山而去,辛玉山則不慌不忙,抽出自己的伴身法器,一條閃著銀色寒光的長鞭。

眼見一個不好,兩人就要動起手來,懷虛真人身後的長老動了起來,而辛玉山身後,原本有些遊移不定的其他門派長老弟子,也是為之一震,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法寶。

“莫要大動幹戈。”正在關鍵之際,四周的空間一陣波動,掌教的身影突兀出現,叫眾人大為吃驚。

“……見過真人。”無論目的是否純粹,跟在辛玉山身後的各個門派長老,皆是向洪圖真人行了一禮。

“各位客氣。”洪圖真人微微一笑,一揮拂塵,數個光團幻化的蒲團浮現,落到了眾人麵前。

氣氛頓時緩和,叫辛玉山暗恨不已,顯然一開始並不適合撕破臉皮,他故作輕鬆一笑,便與其他人一齊在蒲團落座。

“伏靈教一事,已過去許久,掌教真人可曾查明了?”辛玉山主動開口道。

洪圖真人不動聲色,一撫長須,道:“已有幾分眉目。”

辛玉山略一挑眉:“哦?那怎得不與眾同門道明,怕是什麽也沒有查出來吧。”

他冷笑一聲,忽而怒喝道:“又或是,查出了凶手,卻不敢交出來?!”

話音剛落,一道虛影幽幽浮現,眾人正疑惑不解之際,卻聽人群中有人驚叫一聲。

“淑兒!”發出聲音之人,正是同洪圖真人私下有過約定的天工長老。

“父親!”那鬼影悠悠轉醒,看見含淚而視的老人,悲從中來,不由撲到老人懷中,嚎啕大哭。

隻是魂魄如何碰得到活人,那鬼影撲了個空,呆愣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已是鬼身,心中更是悲痛欲絕,一邊抹著淚,一邊嗚咽道:“父親啊……你要為我伏靈宗上上下下數百年報這血海深仇啊!”

“那凶手之一,正是這太清門的首席弟子,陸擇舟!”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天工長老早已得知那凶人極有可能是借用陸擇舟麵目害人,聽聞女兒所言並不驚奇,但天人相隔,胸中痛意翻滾,哽咽片刻,才道:“淑兒啊,為何你師伯師兄師姐等人神魂不見蹤影,如今隻剩下你一人?”

鬼影咬牙切齒道:“那陸擇舟連同師伯他們的魂魄也沒放過,隻有我,借助父親你留的寶物,這才逃了出來。”

天工長老聽了驚疑不定,側目看了洪圖真人一眼,心中開始動搖……難道真是自己信錯了人?

他猶疑之時,辛玉山冷聲道:“天工長老,你女兒親口所言,豈能有假?!”

伏靈宗其餘幸存的長老弟子,看著抱頭痛哭的一人一鬼,也是悲從中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隻聽那辛玉山宛若智珠在握,又質問道:“不知身為當事人的陸擇舟身在何處?”

人群中的懷虛真人愈發覺得不妙,但他對於弟子信任至極,正準備開口,卻被洪圖真人一個眼神製止。

洪圖真人道:“門外有些要事需要處理,我便派了他前去處理。”

辛玉山道:“身為首席弟子,奉命下山處理些事情,也不奇怪。”

他語氣稍作停頓,愈發咄咄逼人:“不過掌教真人傳訊一封,叫他趕回來,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見掌教沉默,他哈哈大笑,語氣嘲諷:“陸擇舟此時恐怕已經魔念纏身,不能回來也不敢回來了吧!”

“你這太清門弟子,早已是魔道中人!”

“犯下伏靈教血案的,正是你口中正在處理事務的弟子!”

辛玉山好似拍板定案般,震聲道。

“是啊,若不是犯下血案,又怎麽會不敢現身?”

“不錯,趕個路又有何難?”

“這太清門竟出了這等逆徒!千年清名,怕是不複存在了!”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愈發肯定陸擇舟是參與屠殺之人。

“大師兄絕不會做下這等惡事!”太清門之中,夙空皺著眉,出言反駁。他與陸擇舟雖是有著分不明道不清的糾葛,但兩世以來,夙空不得不承認,陸擇舟的確不愧這太清門首徒之名。

“沒錯!師兄一向為人寬和,無冤無仇,誰會動手做出這樣的事情!”

太清門上下立刻回神,七嘴八舌替陸擇舟解釋起來。

“哼……你們這些小輩知道些什麽。”辛玉山目光陰冷,滿是不屑。

“嗬,凡間判案都要證據齊全,辛宗主好大的本事,竟憑借一張紅口白牙,就要給我這小輩定罪了。”

正在氣氛沉凝緊張之際,一道身影從殿外緩緩步入,修眉俊目,腰高腿長,身姿挺拔,行舉之間自有一身瀟灑氣度,正是遊曆在外的陸擇舟無疑。

他身後伴著一隻白鹿,身形輕巧,鹿角高昂,正以戒備的狀態掃視四周,守護著自己的主人。

陸擇舟輕輕拍了拍白鹿的鹿角,示意沒事。

待白鹿收斂姿態之後,他這才走上前來,不緊不慢拜見了幾位師長。

“大師兄。”

陸擇舟有些意外的眼神,在出列為他辯解的夙空身上一頓,微微頷首,這才重新落回到辛玉山的身上。

“你這小輩終於不當縮頭烏龜了!”辛玉山有些奇怪陸擇舟敢於現身,但他絲毫不怵,沉聲道:“聽聞伏靈鏡能夠回溯前塵往事,拿出一觀不就行了?”

“伏靈鏡先前動用過,以我等的能力,怕是不能再開啟第二次。”伏靈教的一位長老冷靜道,悲痛過後,他也有些回過味來了。

今日這一切實在有些突然,尤其是辛玉山那副迫不及待要將事情蓋棺定論的模樣。

這位長老的視線掠過陸擇舟,眼中又是警惕又是疑惑……這人氣息清湛,又有靈獸相隨,全然不似無惡不作的魔道中人。

場麵一時之間陷入僵持,忽而有一道鬼影撲了上去,張牙舞爪,發絲翻飛,眼神陰狠,正是那背負了血海深仇,早已化作遊魂的長老之女。

陸擇舟早有防備,手腕輕轉,長劍豁然出鞘。

眾人隻見一道寒光閃爍,那道鬼影頓時飄了起來,而後在天工長老的驚惶之下,又緩緩落到地麵。

顯然,陸擇舟並不傷人之意,而他劍法清明,使得是正道仙法,全然無半分魔意。

這叫眾人不由側目,心頭泛起了嘀咕。

“果真是你!這劍法與那天一模一樣!”那長老之女伏倒在地,眼中紅光閃爍,十指指尖暴漲數尺,一副即將化為厲鬼的模樣。

此言一出,原本開始產生懷疑真實性的一些人頓時看向陸擇舟,神情各異。

“嗬……此事若想證明倒也簡單。”沉寂之中,辛玉山出聲道:“隻需讓各位門派長老,對陸擇舟搜魂就成了。”

“屆時孰真孰假,不是一目了然了?”

“不可!”

“絕不能這麽做!”

太清門眾人立即出言阻止,麵色沉凝如水。

強製搜魂,是一種極為歹毒的術法。被施術者,在眾人麵前將會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但暴露秘密還不算什麽,被搜魂者輕則修為受損,重則神魂動**,癡傻成呆。

“看來太清門是打定主意要袒護真凶了。”辛玉山冷哼一聲,道:“那就由老夫來當這個惡人了!”

說罷,不等眾人反應,出手朝著陸擇舟襲去。

“好一個道貌岸然的老頭!”陸擇舟滅了那道長鞭寒光,禦劍立於大殿之上,眉宇間俱是冷意,凝眉瞧著辛玉山,冷笑連連。

辛玉山沒想到他竟能躲過自己這一招,眼中閃過幾分詫異,臉色一沉,道:“倒有幾分依仗,陸擇舟,你該不會以為你那所謂的劍道,能夠擋住我元嬰一擊吧?”

方一落聲,一股玄妙而蒼涼的氣息從辛玉山的身上散發而出,他高高揚起長鞭,斬向了陸擇舟。

“大師兄!”

“擇舟!”

太清門長老與弟子們驚駭欲絕。

作者有話說:

應該沒有超過之前的預計,還有一章就完結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