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談笑吟詩章!
顧正明擺擺手,低著頭,沙啞著聲音回道:“爸沒事。”
現在的他是如此的虛弱,以前對他說教要好好學習的嚴肅勁兒消失不見,隻有滿身的疲憊,以及對於現實無能抵抗的無力。
顧陽的酸楚從心口湧了出來,彌漫到胸口的每一處,痛苦的無法自已,禁不住說道:“爸,這酒我們不喝了,我們走吧。”
顧正明抬起頭來,蒼白的臉上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又說荒唐話了,這酒怎麽是說不喝就不喝的?”
咳嗽了一下,他又繼續說話,聲音虛弱到了極致:“這場飯局對我們家非常重要,如果能談成這筆生意,你的高中擇校費就沒問題了,爸不能就這麽退縮了。”
他扶著鏡子,手掌在鏡子上印出模糊的掌印,身軀在鏡子裏顯得是那麽脆弱。
“來,扶爸起來。”
顧陽連忙扶著父親的手臂,感覺並不沉重,他從不知道,顧正明的身體原來是如此之輕,輕到了他覺得自己能輕鬆的抱起。
這麽輕的身軀,還要承受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這種負擔是多麽的殘忍?
顧正明支起身子,在鏡子上看了看自己的狀態,對著方鏡裏鼻子發酸的顧陽強自笑道:“放心,爸是不會輸的。”
看著顧父的腦勺後麵生出的一片白發,不知為什麽,顧陽的腦子一懵,眼淚就那麽自然的流了下來。
來不及強憋回去,清澈的**便洶湧的出了眼眶。
但淚水還未劃過下巴,隻是停留在臉頰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把它擦幹,因為他知道,這個殘酷而冷血的世界從不相信眼淚。
“哭什麽?”
顧正明轉過身來,無力的手抓亂他的頭發,溫和的笑笑。
顧陽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爸,我沒哭,隻是眼睛有些發癢了。”
“那好,我先回去了,你等一下再過來。”
顧正明輕輕拿開顧陽的手,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軀,獨自一人走向吃飯的房間,隻是那微彎的背像是在背負著什麽,壓得它無法直起,格外的蒼老。
看著顧正明堅毅而剛強的背影,顧陽險些又留下淚來,好不容易才憋了回去。從這一刻起,他認定,顧正明就是自己的父親,而楊蘿就是自己的母親。
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
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清水噴射而落,他用手捧起水液,潑到自己的臉上,徹底清醒了幾分,看著眼神變得淩厲而鋒芒畢露的自己,舉起了拳頭,對著鏡子輕輕一印。
兩個永遠無法真正接觸到的拳頭印在了一起,似乎在為自己鼓舞。
想到顧父回到飯局上的處境,他不由皺了皺眉頭,眸中的光彩很盛,心裏似乎下了什麽決定。
洗手洗了幾分鍾,回到房間裏,眾人瞥了顧陽一眼,又收回目光,繼續喝酒,唯獨他母親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眼神中透出一分擔心,顧陽微微點頭,她才回過頭,繼續麵對飯局。
上過廁所後,那名名叫徐海龍的總負責人顯然沒有放過顧正明,咧著嘴,臉上肥胖的肉抖了起來,舉起酒杯笑眯眯的勸道:“顧經理,這頓酒是你請的,我徐某人知道禮數,所以再敬你一杯,你不會不喝吧?”
說話的語氣雖然很平和,但是咄咄逼人的語意卻透了出來。
看著空著的酒杯,顧正明有些為難。
之前他喝的啤酒真的不少,剛才一次性飲了三杯,腹內翻江倒海已經吐了,如今看著酒杯就覺得反胃,但是為了生意合同,即便是捏著鼻子,也要把這酒喝了!
心中一發狠,顧正明剛準備笑著開口說話,一道身影卻攔在了他的身前。
“徐伯伯的酒量很大,今天,我爸爸的身體不太舒服,酒是喝不下去了,但是不能辜負徐伯伯的一片好意嘛,是不是?俗話說,父債子償,我就替我爸爸喝了您這杯酒吧。”
顧陽一臉鎮定的說著,將啤酒瓶舉起,傾斜過來,倒入了空了的酒杯中,在琥珀色的酒液於杯中翻滾時,又補上了一句。
“以您這麽大的肚量,您不會生氣吧?”
徐海龍一愣,隨即臉上的笑容不變,說道:“可以可以,顧經理的兒子很會說話嘛,以後肯定很像你爸的。”
顧陽說的話滴水不漏,讓徐海龍實在是想不起拒絕的理由,而且最後一句話很堵人心,換句話來說,如果他生氣了,那就是肚量小,因此他稱讚少年很會說話,倒是另有一番用意。
“謝謝徐伯伯的吉言。”
顧陽從容而微笑著將斟滿的杯子舉起,和徐海龍的杯子輕輕一碰,道,“在這酒局上,沒點入興的東西,總感覺缺了點什麽,小子沒什麽能力,更沒什麽才氣,現場憋了一句打油詩,想送給徐伯伯,如果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顧正明一聽,心裏有些發急。
他本來就不想讓兒子過早的接觸酒精,而且聽說兒子要什麽打油詩,頓時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身子不免有些異動。
而顧陽卻是安之若素。
他將酒杯端到身前,另一隻空餘的手若無其事的拍拍父親的肩膀,示意自己能撐得住場麵,聲音不見絲毫緊張的顫抖,說道:“徐伯伯的名是叫海龍,這是一個相當富有韻意的詞,海可容納百川之水,龍可騰躍雲霧之上,小子特地送徐伯伯一句詩:四海浪疊九州動,龍舞瓊雲朝天騰。在這裏,我祝徐伯伯前程似錦,龍馬精神!”
說完這句話,他二話不說,微微抬著那滿杯的琥珀色酒液,一飲而盡,杯中的酒液轉眼即空,頗有一種豪士飲酒的氣度。
此話一出,徐海龍登時就給震住了。
等顧陽將杯中酒飲盡,他才緩過神來,一張胖乎乎的臉變得喜笑顏開:“謝謝侄子的詩句了,四海浪疊九州動,龍舞瓊雲朝天騰,我很喜歡,哈哈。”
念叨了一遍,徐海龍很幹脆的喝幹了,然後哈哈笑著坐下。
在場剩下的幾人,包括顧陽的父母,都被顧陽從容自若的模樣給震懵了。
他們從未想到,看起來普普通通,隻是稍微覺得有點清秀的男生一發作,居然如此的驚人,直接震住了全場!
平常的酒局裏,即便是有人說祝福之類的話語,也不過固定的那幾句恭喜發財之類,聽多了也就沒了新意,而如今有人竟然能在酒桌上即興賦詩,這是何等讓人震驚的舉動?於是在場的眾人竟一時沒法大著膽子說話,靜等著少年接下來的動作。
“趙伯伯不用這麽客氣的。”
顧陽微笑著應答,又拿著啤酒瓶開始倒酒,對著另一名瘦瘦高高的男人說道:“王伯伯,這一杯酒,我想敬您。”
那名王姓的成功人士有些慌張的站起身來,剛才顧陽的邀請讓他有些措不及防。
“當然,我給徐伯伯說了一句打油詩,您也不例外,我同樣也有一句送您。”
看著站立者隱隱有些期待的眼神,顧陽淡然一笑,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