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月光
黑夜如墨,靜無聲息。
茂密的樹林中,楊夜踩著斑駁的月光,順著襄江蜿蜒曲折的流向,向著下遊行去。
他沒有出過襄州,更沒有去過玉林城,並不知道從哪條道路上可以到達,所以隻能順著江畔,慢慢摸索。
夜空中,月光皎潔,繁星點點。
在樹林的不遠處,坐落著一個小鎮,此時各戶人家都熄了燈,正在睡眠,偶爾能夠聽到幾聲狗吠。
而在襄江水麵上,則是一片空落與平靜,船隻都停靠在江邊,像人們一樣,進入了夢鄉。
楊夜行走了一會兒,感覺灌木叢生,荊棘遍地,前方似乎更加難走。
他思考了片刻,停下了腳步,決定等天亮再出發。
或者明日問一下那個小鎮的人,陸地上應該有通往玉林城的捷徑。
如果一直這樣走下去的話,說不定到時候會轉的更遠,耽擱了去玉林城參賽的時間。
他四處探查了一番,順著一條偏僻的小徑,向著小鎮行去。
待出了樹林,他準備從山路下去時,突然發現不遠處的山坡上,坐著一道矮小的身影,雙肩微微聳動,似乎正在哭泣。
楊夜微怔,站在黑暗中,仔細看了片刻,方緩緩行了過去。
走到近處時,方發現那是一名小男孩,衣著樸素,濃眉大眼,隻是此刻滿臉淚水,低聲哭泣,似乎充滿了委屈。
當楊夜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時,小男孩的身子忽地一顫,慌忙轉過頭來。
“鬼?”
他臉上帶著驚懼,聲音微顫,卻並沒有站起來逃跑。
楊夜一笑,走到近處,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雙眸凝望著不遠處的小鎮,溫和道:“這麽晚了,不回家麽?”
“你是人。”
小男孩看了看楊夜身後的影子,明顯鬆了一口氣。
沉默片刻,他道:“老爺冤枉我,說我偷了他家的雞蛋,把我打了一頓,還不讓我吃晚飯,所以我就跑了出來。”
楊夜聞言,想起自己剛剛的冤屈來,苦笑一聲,轉頭看著他,道:“那你還回去嗎?”
小男孩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含淚道:“當然要回去,我爹娘都在老爺家做活,我不能離開。”
楊夜點了點頭,看向遠處的夜空,不再說話。
“哥哥,你一個人來這裏,不害怕嗎?”
小男孩擦了擦眼淚,轉頭看著他,問道。
“你怕嗎?”
楊夜聞言一笑,也問道。
小男孩稚嫩的臉頰上露出一絲倔強,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害怕。爹爹說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越是勇敢,那些鬼怪就越不敢近身。”
“你就不害怕,我自然也不會害怕了,難道你覺得哥哥不像個男子漢?”
楊夜笑道。
小男孩破涕一笑,道:“自然不是,哥哥看起來比我還要勇敢呢。”
說完,他看了看夜空中彎彎的月牙,抽出了腰間別著的一支竹笛,道:“這是我爹爹給我做的,每當我難過的時候,我就會吹一首曲子,然後,心情就變得好起來了。”
“哥哥,看你的樣子,你肯定也遇到煩心的事兒了,我來給你吹一首曲子吧?”
小男孩臉頰上掛著淚痕,雙眸亮晶晶地道。
楊夜微微一笑,道:“好。”
小男孩見他答應,似乎很開心,彎眼一笑,抬起竹笛放在嘴唇邊,開始吹了起來。
曲調輕快簡單,竟是一首在夏國廣為流傳的牧羊曲。
楊夜神色寧靜,望著夜空中的月兒,靜靜地聽著這並不太熟練,卻別有滋味的曲子,眸中,泛起一絲漣漪。
此時,在兩人的身後不遠處,一片昏暗的樹林中,韓沐婉聞聲趕來。
當她看到山坡上,月光下,兩人恬靜的麵容時,一時之間,竟定在原地,不想上前破壞這種奇異的氛圍。
而在山坡下,一顆高大的樹木陰影中,沐吟雪手持玉簫,靜靜地站立在那裏,眸中殺意閃現。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這次你還是沒有完成任務,那麽,你也就不用回來了。”
“就算那人的確救過你一次,但是你上次沒有殺他,也算是報答了。這次,希望你不負我所望。”
耳邊,似乎又想起了母親冰冷的聲音,沐吟雪神色如霜,眸中露出一抹痛苦。
“娘,我可以幫你殺人。可是,你可以不要一直對我那麽冷漠,像是一個陌生人嗎?”
她輕輕咬著嘴唇,握緊了手中的玉簫,看向山坡上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冽冰寒,毫無感情。
“或許,你本就沒有感情,而我,你也希望如此吧。”
沐吟雪漠然地看著那名小男孩,耳中聽著竹笛發出的曲子,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麽。
一曲罷,小男孩放下竹笛,卻是沒有立刻離開。
他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容,道:“哥哥,我知道自己吹的不好聽,這是我偷偷跟著少爺學的,隻有在晚上沒有人的時候,才會吹。嗬嗬,我就會吹這一首曲子。”
楊夜一笑,想了想,道:“你還想學別的曲子嗎?”
“哥哥會?”
小男孩一聽,有些驚訝。
楊夜點了點頭,道:“嗯,會幾首。”
“好啊,哥哥教我,我好想學學別的曲子呢。”
小男孩頓時滿臉喜色,連忙把手中的竹笛遞給了他。
樹林中,韓沐婉見此,頓時雙眸一亮,想起前段時間那些傳言中,說楊夜發明新樂器,並且親自創作了幾首極為驚天歌曲的事情來。
她也不慌著出去,寂靜地站在原地,屏氣凝神,傾聽起來。
而那顆大樹下的沐吟雪,卻是秀眉微蹙,看著那名小男孩,希望他快些離開。
她雖然是個殺手,本該無情,但是也絕對不會在一個小孩的麵前殺人,這是她的原則。
“嗚嗚嗚《白月光》……嗚嗚嗚嗚嗚嗚《心裏某個地方》……”
突然,一陣緩慢憂傷的笛聲,響了起來。
那淒美動人,透徹心靈的曲子,猶如夜空中的月光,緩緩流淌進兩名少女的心田,使得兩人瞬間心中一顫,目光齊齊看向了山坡上,那名少年。
“嗚嗚嗚……嗚嗚嗚嗚……”
那名小男孩,此時也安靜下來,一臉震驚地看著楊夜。
他在東家偷聽了很多曲子,卻從來沒有聽過如此好聽的歌兒,他甚至不能相信,那支翠竹作的笛子,他一直帶在身邊的笛子,竟然可以發出這麽優美好聽的聲音。
雖然曲調淒婉悲傷,卻動徹心扉,讓人刹那間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夜空下,月兒如水,在大地上流淌。
山坡上,笛聲如歌,一遍又一遍地傾訴著一種讓人共振的憂傷。
兩名少女怔在原地,聽的癡了。
小男孩雙眸放光,緊緊盯著楊夜點動的手指,滿臉崇拜。
突然,那些音符凝現在半空,化為一輪輪嬌小的明月,光芒燦燦地懸浮在楊夜和小男孩的頭頂,緩緩旋轉。
小男孩猛然抬起頭,看著這驚人的異象,目瞪口呆。
樹林中,韓沐婉握緊了手中的那張文紙,一雙漆黑的眼眸,亮如星辰。
“如此才華,怎會隻是傳言?可笑的我們……”
她臉蛋因為激動而漲紅,心中升起了一抹濃濃的自嘲。
陰影下,沐吟雪閉著雙眸,聆聽著這淒婉的曲子,纖細的玉指,隨著楊夜的音符,微微點動。
一曲罷,明月如冠,萬籟俱寂。
楊夜樂府中的那截植物,又增長了一些。
小男孩仰著頭,望著頭頂上那些漸漸停止旋轉的月兒,呆呆地張大嘴巴,忘記了要學習曲子的事情。
待笛聲停止,一切異象消失無蹤時,他方愣愣地看著楊夜,小臉上,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
“剛剛的曲子,可記住了?”
楊夜含笑道。
小男孩聞言一愣,隨即臉色微變,囁嚅道:“忘記……記了。”
“嗚嗚嗚《白月光》……嗚嗚嗚嗚嗚嗚《心裏某個地方》……”
正在此時,山坡下一顆大樹的陰影中,突然響起一陣淒婉的簫聲,竟然楊夜剛剛吹奏的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