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淩振要結婚了,他團裏的兄弟們比過年都還要高興。

有直接在宿舍裏嚎了一嗓子的,也有趕緊擼起袖子就去幫忙準備的,還有開始喝酒慶祝的。

不清楚情況的,還以為淩振他們團裏的戰士們集體娶媳婦兒呢。

但沒辦法,淩振身為團長,他和其他團的團長不同。

他的能力,他的氣魄,都讓戰士們由衷地信服。

不止是把他當首長,同樣也把他當大哥。

萬年鐵樹不開花的大哥忽然要結婚娶妻了,這擱誰身上不高興啊。

就差沒吹著喇叭到處慶賀了。

淩振即有身為團長的威嚴,也有身為兄長的凝聚力,底下的兵們都服他敬他,為他歡喜,為他拚命。

這也是首長們都很欣賞淩振的理由。

他自己強,也可以把自己的手下打造成一支精兵強銳,這與他以前當狼王的經曆分不開。

首長們都知道,軍隊裏很缺他這樣的人才。

得知淩振要結婚,首長們也都很關注,層層審批,以最快的速度,通過了淩振和時蔓的結婚報告。

當鍾臨領了各種材料來,大聲告訴淩振,“團長,您和蔓蔓姐的這些審查都沒問題,可以去領結婚證了!”

這時候,淩振還是懵的。

巨大的喜悅一直衝刷著他,好像把他衝進了翻湧的大海裏。

直到此時此刻,他還沒找著北。

淩振坐在桌子前,盯著手心裏的一張相片,已經不知出了多久的神。

這張照片,還是當時張誌新送他的,時蔓她們一起入伍當兵時拍的集體照。

“團長!”鍾臨扯著嗓子,繼續在淩振耳邊喊。

終於,耳膜震出來的疼痛將淩振的心神拉回來,“嗯?”

“團長,該去領結婚證了!”鍾臨絮絮叨叨地提醒,“呐,這是申請報告的批複!這是咱部隊給你開的結婚證明,這些是首長簽字。都準備齊全了。”鍾臨一樣樣地對著。

他為自家首長真是操碎了心,“這都快年關了,您和蔓蔓姐這兩天要是不去公社把結婚證給領了,那就得拖到年後才能去了。”

聽到這個,淩振精神一振,嗖的一下站起來,拎著鍾臨給他帶回來的文件袋就往外走。

也顧不上愣神,怎麽都好,反正他一刻都不想多等。

……

當淩振找到時蔓的時候,她已經打扮好了。

今天她穿得格外好看,紅色的小襖襯得皮膚清嫩得像剝殼的荔枝兒,很是喜慶。

“都準備好了?”

“嗯。”

時蔓也不廢話,挽著淩振就去了當地公社。

年前的公社很忙,兩人等了好一陣,直到中午才把結婚證給領好。

公社又給了一張結婚購買證,讓她們去百貨商店買些花生瓜子和糖,平時這些都得要票才能買到,但結婚不一樣,人人都可以憑證購買兩斤。

不僅公社發,部隊裏也給結婚的兩人發了一堆的票證。

尤其淩振是團長級別,許多普通戰士或是尋常幹部都買不到的,他能買。

縫紉機、自行車、手表、收音機這些自然不必說。

淩振早就把錢準備好了,隻等他把結婚證交上去,部隊把票發下來,他就可以帶著時蔓去買。

全都讓時蔓挑她最喜歡的樣式,這樣既然是她親自挑的,以後也就不會被她嫌棄,說東西買得不順她的意。

淩振深深吃了上輩子的虧,時蔓隻要看他不順眼,就會對周圍的一切都不順眼,什麽毛病都能挑出來,包括手表的那根指針不是她喜歡的形狀,都要逮著他罵一頓。

所以這回淩振學聰明了,早早就把錢準備好,等時蔓挑。

還有當時托梅姐說親的時候就準備好了的那些東西也是一樣,像臉盆、暖瓶、痰盂,嶄新的床單被褥這些東西,他都是早早把票證和錢放在抽屜裏,現在可以一並交給時蔓。

等時蔓挑好東西,淩振把所有的都搬到新房裏去。

時蔓不能跟他去,還沒結婚,她得回娘家待著,等他上門去接。

不過兩人也早就商量好了,婚事一切從簡。

所以並沒有那麽多繁瑣的儀式,也就是第二天,淩振換了一身嶄新的軍裝,穿得齊整標致,戴上一朵大紅花,推著一車的彩禮,就到了時家。

時蔓一家人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就在門口等著。

淩振的彩禮準備得豐厚,三轉一響,什麽都不缺。

但時蔓家裏條件也不差呀,父母現在的工資都慢慢上來了,早就給她攢夠了嫁妝。

**蓋的,家裏用的,兩人能想到或是想不到的,時父時母都準備著一份。

夏天給的是蠶絲被和水竹席,都是頂好的東西,票都很難搞到,時父舔著老臉找以前的學生要了一張,就是知道女兒怕熱,心疼她。

冬天給準備的也是厚實得不得了的鴨絨被,一摸就特別軟,薄薄的一張被子比十幾斤重的棉花被都要保暖得多。

除了這些,時母還準備了好幾匹最時髦花色的布,知道時蔓愛漂亮,叮囑她千萬別虧待了自己,有空就去裁幾身新衣裳穿上。

吩咐著這些,父母的眼眶就情不自禁濕潤了,妹妹時葵也是,她對婚姻的概念還很模糊,但也從家裏的氣氛裏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不舍。

“哎呀,爸媽,你們這是做什麽呢,隻是結個婚,又不是以後當不了你們女兒了。”時蔓雙手將父母摟住,安慰道,“我保證,以後還和以前一樣,隻要放假,我就回來看你們。”

“……而且還能帶上淩振一塊兒回來,你們想想多好,以前隻有一個女兒,現在還多了一個兒子。”時蔓笑笑,抬臉看向淩振,“你說是不是?”

淩振說不出“我沒父母你們就是我親生爹媽”的漂亮話來,舌頭在嘴巴裏打著結,最後蹦出來,隻有一個孤零零的“是”字。

幸好時蔓父母從來都不嫌棄他,反倒覺得他踏實本分,是個最不會油嘴滑舌欺負自家女兒的好男人,也絕不是那種容易甜言蜜語當花心大蘿卜的那種人。

沒有婚宴,一家人就是這麽安安靜靜坐下來,在家裏吃了頓飯,這婚就算是結成了。

當然,除了和父母吃飯,還得請親近的兄弟姐妹們吃喜酒。

淩振和時蔓跟部隊裏打了申請報告,打算在淩振他們團裏的食堂開一場宴席,正好利用除夕大年三十放假這天,淩振自掏腰包,保證每個桌子上都有雞鴨魚肉和一壇子喜酒。

這下可比任何一次過年都還要豐盛。

原本其他團裏的戰士們就羨慕在淩振手底下當兵的,淩振是真把大家當兄弟來處。

聽說這豐盛的年夜飯後,全軍就更羨慕了。

時蔓也打算把文工團的姐妹們都請過來。

每張桌子上都抓一把瓜子花生和喜糖放著,見者有份。

像汪冬雲這種家裏條件富裕些的,可以帶一份結婚賀禮過來,時蔓就收著。

再比如崔霞那種鄉下孩子,窮得叮當響,每月工資津貼都全部寄回家裏,自己不留一分錢的,時蔓也沒打算要她們的薄禮。

帶張嘴來,吃個熱鬧捧捧場,添添人氣,也很不錯。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時蔓雖然領了證,但今晚還是打算回文工團睡。

她的許多東西還在宿舍裏,得收拾好,明天辦了喜酒,大年三十的團年夜,再和淩振去新房子裏住,也是個好兆頭。

一切都在籌劃中如期進行著。

時蔓跟文工團裏的姐妹們也都打好了招呼。

崔霞一步三回頭地忐忑,“蔓蔓,你真不要我送的結婚賀禮呀,那可是我攢了好久的葡萄幹呢,可好吃了。”

“你留著自己吃吧。”時蔓失笑,整理著自己的行李。

汪冬雲拉著崔霞,“好了,我們就快走吧,明天是蔓蔓的好日子,今天就別耽誤她收拾了。”

……

兩人走後,屋子裏隻剩下時蔓一個人。

鋼琴隊的其他隊員們都去了琴房苦練,雖然為時蔓結婚的事兒高興,但她們明天的跨年晚會是第一次進行鋼琴獨奏演出,所以都很緊張,都在刻苦發奮地練習著。

知道時蔓在忙結婚的事兒,她們就更加努力,不想耽誤時蔓的功夫,但發誓要為自己爭一口氣,也要為鋼琴隊,為時隊長爭光。

時蔓埋頭整理著屋子裏的行李。

她平時不怎麽愛收拾,所以東西都堆得亂七八糟的,真正到了收拾的時候就很頭疼。

時蔓摁著眉心,到處翻找,檢查,心想以後嫁給淩振就好了。

雖然夢境裏她百般嫌棄刁難淩振,但真正關於家裏的事,淩振都弄得井井有條的,沒怎麽讓她操過心。

甚至她現在就經常找不到自己喜歡的衣服在哪,但夢境裏就從來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在衣櫃裏,她所有亂扔的衣服都會按顏色、長短排得整整齊齊。

關於明天要穿什麽衣服,時蔓也準備好了,是她唯一一件紅色的襖,也是她領證的時候穿過去的那件。

時蔓不喜歡太紅的顏色,顯得土氣,所以她隻有這樣一件紅衣服,不記得以前是為了什麽買的。

雖然別人都誇她穿這個也好看,但她穿什麽不好看呢,所以也很少穿這件。

時蔓正對著這件小紅襖比劃著,心想結婚到底是一件隆重的事,是不是應該繡補一些東西上去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

那敲門聲隻是象征性地響了兩下,她還沒說請進,對方就已經不請自進了。

“你來做什麽?”時蔓一抬頭,就皺起眉,居然是江蘭芳。

這個時候,江蘭芳來這裏,也不知道是存的什麽心思,總之時蔓不樂意看到她,所以直接就甩了臉子。

江蘭芳倒是不計前嫌似的,端著一個茶缸走過來,“時蔓,你別這樣看我,我今天是來祝賀你的。”

時蔓挑眉看她,”真心的?”

江蘭芳尷尬地一笑,“你瞧你說的什麽話呢,我不是真心的,難道還是假裝的?”

“是真心還是假意,你自己心裏清楚。”時蔓一撇嘴,懶得搭理她,自顧自拿出一朵紅色絹花,揭開來,變成紅絲帶繡在小紅襖上,弄出新的形狀。

江蘭芳眼睛發直地望著她,“時蔓,你的手真巧啊,這是明天要穿的婚服?你別說,經過你這麽一弄,好像更好看了。”

時蔓重新皺眉,放下手裏的針線看向她,“江隊長,你來這兒到底是做什麽?”

“哦。”江蘭芳被時蔓一問,低頭把手裏的茶缸遞過去,“喏,你這不是明天就要結婚了嗎?我這兒正好悄悄煮了一碗紅糖雞蛋水,想著端過來給你喝,讓你補補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