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蔓和汪冬雲倆閨蜜聊到太陽西下,才念念不舍分開。

時蔓將汪冬雲送到門外,“走,我繼續送你到車站。”

“不用了,就幾步路。”汪冬雲和時蔓推拒的時候,餘光一瞥,忽然皺起眉來。

時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也看到了那個倒胃口的人——馮勇。

“他來做什麽?”

“大過年的,真晦氣。”

汪冬雲現在對馮勇沒有半點情意,隻是看到就心煩。

她想當沒看到他,扭頭想走,馮勇卻追了過來。

“冬雲,你、你還好嗎?”馮勇目光發直,語氣謹小慎微。

汪冬雲頭也不回,時蔓擰著眉頭替她說了句,“和你有關係嗎馮勇,你們已經離婚了。”

“是,我知道。”馮勇搓著手,低頭道,“都怪我……是我讓這個家散了的,可是冬雲,我心裏還是有你,如果以後你——”

“沒有以後。”汪冬雲終於不耐地回身,打斷道,“馮勇,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不要再來惡心我了?”

汪冬雲早已過了那個還青春懵懂相信男人的年紀,無論是說出離婚時馮勇掉的眼淚,還是離婚後他的懺悔糾纏,都不能再打動她半分。

馮勇不知從哪裏學來的一套說辭,吐詞笨拙地說:“我明白了冬雲,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但最後我想告訴你,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是娶到了你。”

汪冬雲輕嗬一聲,挽住身邊的時蔓,對馮勇冷漠道:“那我也告訴你,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是成為了時蔓的朋友。而你……”

馮勇的表情多了些不安,“是讓你覺得最不幸的事嗎?”

“你也太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時蔓實在忍不住,嗤笑了下,“馮勇,你在我們冬雲這裏,什麽都不是。”

馮勇臉色一僵,他急忙看向汪冬雲,想從她這裏得到幾分安慰,至少證明他在她那裏還有一點分量。

可從汪冬雲的臉上,他隻能看到無盡的冷淡,與她徹底無關的冷淡。

……

汪冬雲離開後,等到淩振回家,時蔓就迫不及待跟他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經過上輩子,淩振也很知道時蔓對拍電影有多向往,看著她談論起來就麵上生光的樣子,他也忍不住微微抿起唇角,為她高興。

“淩振,我們要不再提前幾天去京南城吧?”時蔓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部隊裏還有些事要處理。”淩振頗為難地垂下眼,隻要她想,他當然願意提前陪她去。

可他的肩膀上還有另外一份責任。

“那好吧。”時蔓眼神略失落,但也沒說什麽。

她比以前懂事,不然這會兒已經吵著鬧著要去京南城了。

淩振多看了她兩眼,特意解釋道:“旅裏分發的那筆款項還有最後的收尾工作。”

這次回來,淩振也升了一級,這是他升職後辦的第一件事。

既然辦了,就必須站好最後一班崗。

“嗯,那就再等幾天吧,在家裏吃了元宵再走也不錯。”時蔓按捺下心情,可嘴上這麽說,期待的畫麵又飄到了拍電影的上頭去。

她忍不住多問兩句,“淩振,你會支持我去拍電影嗎?”

“當然。”淩振不假思索。

“拍電影很忙的話,你每天騎自行車接我送我?”

“好。”

“會陪著我在片場?”

“會。”

“拍電影可能要和男演員對戲,沒關係嗎?”

“……”這回淩振沉默了幾秒,才說,“沒關係。”

“那如果要拍一些比較親密的片段呢?”時蔓故意逗他,果然問得淩振瞳眸狠狠晃動了一下。

“怎麽親密?”他聲音啞了幾分。

“這樣?”他牽起時蔓纖細的手掌。

“這樣?”又攬住時蔓柔軟的腰肢。

“還是這樣?”他俯首,含住時蔓的唇瓣,低沉嗓音裏多了幾分明顯的占有欲。

他的吻一路往下,將時蔓一帶,兩人倒在軟綿綿的床榻上。

更多升起的溫度包裹住了兩人,呼吸灼熱,氣息綿延。

淩振小心翼翼捧著的珍寶,又怎麽舍得讓旁人染指半分。

……

這一場起伏的海潮裏,對話聲又響起。

“如果非要有親密的戲,我會去找那個導演談。”

“談什麽?”

“他還需要男演員嗎?”

“……”

————

正月十五之前,時蔓還每天去文工團。

其他時間,就在家裏告訴趙芳桂一些家裏的注意事項。

她們去京南城後,這兒就隻剩下趙芳桂看家。

也不許要做太多事,除了照顧幾隻小貓之外,就隻需要日常打掃,讓房子維持原樣就可以。

能一個人住這麽大這麽好的房子,趙芳桂不知道多高興,所以幹起活來也格外盡心盡力。

正月十五這天,她又一大清早起來,比淩振都更早出去,惦記著今天是時蔓她們出發去京南城的最後一天,也是元宵節,得準備一頓豐盛的大餐。

時蔓也在家休息,沒去文工團,而是在花園裏懶洋洋喝著茶,吃著燈芯糕,和腳邊幾隻小貓逗著玩兒。

“嘖,你還坐得下去啊。”姚文靜忽然出現在院子外,隔著鐵柵欄,對時蔓唉聲歎氣,“你知不知道,你家淩振都已經變心了。”

時蔓慢悠悠看過去,“姚文靜,你有病就去醫院,到我這裏來發什麽神經。”

“……時蔓,我看在以前曾是姐妹的份兒上,才提醒你,你不明白我的好意,那就算了。”姚文靜雙手抱胸,看笑話似的冷嗤一聲。

“你可別,江蘭芳最後什麽下場,我們都看見了,你要是無聊,就待家裏多打掃打掃衛生,別長著一張嘴就到處挑撥離間。”時蔓對姚文靜毫不客氣,更是翻了個白眼。

“時蔓,你要是不信就算了。”姚文靜氣衝衝的,扭頭就走,但走了兩步,她又忍不住回頭,咬咬唇說,“聽說最近淩振又得了一個表彰,恭喜啊。”

淩振得來的這個表彰的確也挺風光。

和他之前提起的那筆分發的款項有關,原本那款項是上麵撥下來,讓旅裏隨意調配,分發給戰士們過年的。

往年都是按級別、軍齡分,但今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淩振卻提出建議,要按家庭條件分。

給家裏困難的戰士多分點,家裏條件好的戰士則少分點,甚至不分。

這樣,那些家境貧窮的戰士就能多寄些錢回家,讓家裏人至少能在年夜飯桌上吃到一塊肉,能在大冷天的穿上一件不那麽冷的襖子,又或者能有些錢能將那破了的屋頂、漏風的牆給填上。

許多戰士們家中都有著這樣那樣的困難,隻有更窮,沒有最窮。

原本分發的錢隻是杯水車薪,但經過淩振這麽一調整,就真的成了雪中送炭。

作為提議的人,淩振首先說自己不要一分錢,全發給其他人。

有他作為榜樣,許多家庭條件不錯的戰士們也都心情激昂,紛紛作出同樣的表示。

就讓這筆過年的錢,留給更有需要的人!

整個旅裏,上上下下的戰士們的思想境界都很高尚,令那些家境貧寒受到幫助的戰士們備受感動,真正感受到作為“集體”一份子的力量和榮幸。

部隊的凝聚力自然不用說,也變得更強,好像經過這麽一件事,大家都變得更加團結一致,更加相親相愛。

這事兒傳上去,得到首長的大力表揚,並批複其他部隊也應該效仿學習。

這才是被稱呼一聲“同誌”的意義啊!

所以,提出這個建議的淩振當然也得到了上麵的表彰。

在首長們的眼裏,他是既有能力也真正懂得體恤關心戰士的後起之秀;在同樣家境好的戰士們眼裏,他是榜樣;在家庭條件貧窮的戰士們眼裏,他更是英雄一樣的存在。

淩振一時風光無兩,連姚文靜都聽說了他的事跡,能在時蔓麵前陰陽怪氣地說著恭喜。

不過,時蔓知道姚文靜肯定在打什麽壞主意,才會故意說起這個,畢竟姚文靜絕不會真心實意祝福她。

果然,還沒等時蔓有反應,姚文靜就迫不及待說了起來——

“不過時蔓,你就沒想想嗎?淩振為什麽忽然要變革,搞得這麽大費周章,還這麽大公無私?”

時蔓掀起眼皮,“姚文靜,你成語最近學得不錯。”

“……”現在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姚文靜真恨時蔓是個傻子,什麽話都要說明白她才能懂,“時蔓,這你還看不出來?淩振是為了另外一個女的啊!”

“那女的哥哥也正好在淩振部隊裏,他為了幫那女的家裏過個好年,才繞這麽個彎子。”姚文靜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時蔓,“你可要小心點。”

時蔓笑出聲,“那他可真不容易,廢這麽大勁兒呢。”

“可不是嘛。”姚文靜歎著氣,附和時蔓的話,投來同情的眼神。

時蔓依舊在笑,“還那麽巧,剛好被你看到了呢。”

“說明這世上沒有不通風的牆。”姚文靜挺起胸脯,一臉“我為你好”地靠近時蔓,“你啊,再不注意,以後淩振不要你了,你哭都不知道怎麽哭。”

這些話,時蔓聽起來實在眼熟。

因為在夢境裏,姚文靜也總在她耳邊這樣說。

可那時候的時蔓一點都不自信,反倒敏感多疑,對淩振又缺乏了解,所以也經常被姚文靜影響,疑神疑鬼。

甚至還和淩振因這些事吵過不少家,弄得家裏雞飛狗跳的。

現在時蔓回想起來,才發現以前夢境裏的自己是有多可笑,竟然會被姚文靜蠱惑,越陷越深。

估計那會兒的淩振也很無奈吧,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卻被她振振有詞地說出來,往他頭上倒髒水。

姚文靜見時蔓在沉思,還以為是自己說動了時蔓。

她正好看到小路盡頭趙芳桂挎著籃子出現了,小姑娘哼著歌往回走,正是青春活潑的年紀,像春天剛長出的花兒一樣鮮嫩。

“時蔓,我跟你說,男人最喜歡這樣單純年輕的小姑娘了。”

“我記得她就是淩振部隊裏的一個戰士的妹妹,和我之前說的不就串上了?淩振啊,肯定和她有一腿!”

姚文靜言之鑿鑿,攛掇著時蔓,“等她過來,你拿出女主人的氣勢來,逼問她看看!她今天好像很早就和淩振前後腳出去了,兩人指定有什麽貓膩。”

“好啊。”時蔓應下,等趙芳桂走進,她果然叫住她,“你那麽早去哪了?”

“蔓蔓姐,我去買菜了。”趙芳桂從手裏的籃子提出一條魚,“昨天您說想吃魚,我特意去永定河買的別人剛釣上來的魚。”

“永定河?”姚文靜忍不住詫異出聲,“那兒可遠了,坐車加走路一來一回得五個鍾頭呢。”

“……所以我才早上五點出去。”趙芳桂小聲說。

“時蔓一個月給你開多少錢啊?你這也太盡職盡責了,不會是有別的目的吧?或者是心裏有愧?”姚文靜嘲諷著,說了一大堆讓趙芳桂聽不懂的話。

趙芳桂略有些迷茫地說道:“和錢沒有關係,隻是蔓蔓姐一家都對我很好,我也希望可以——”

“好了小桂,你先進去忙吧。”時蔓打斷道,“這人是個神經病,你以後看到她離遠點,不要跟她搭話。”

趙芳桂嚇了一跳,忙嫌棄地看著姚文靜,隨後立馬挎著籃子進去,到了廚房開窗戶的時候,又忌諱地看了一眼,還喊時蔓,“蔓蔓姐,你也快進來吧。”

竟然真把姚文靜當成了避之不及的瘋子。

姚文靜氣急敗壞,“時蔓,看來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裏!算了,我也懶得管你們這檔子爛事了,以後有你哭的,到時候可別後悔。”

時蔓付之一笑,“姚文靜,你這話錯了,是你家有一檔子爛事,我一直看都懶得看才對。”

被戳中痛處,姚文靜更是像被踩住尾巴似的,“我家的事要你管?”

“我記得你家本來也沒有請保姆的吧?最近也請了一個?”時蔓忽然問。

這個倒是姚文靜有些得意的地方,“是啊,就許你享福,不許我也享受享受當太太的感覺?”

自從看時蔓請了趙芳桂,眼紅嫉妒的姚文靜也隔三岔五在家裏說起,她一個人做飯洗衣掃地很辛苦,也想請人回來搭把手。

後來不知怎麽的,董慶國忽然心疼她了似的,竟真的帶回來一個小保姆。

姚文靜一下子輕鬆了,每天除了出去買兩趟菜,家裏的事都可以使喚那小丫頭,簡直像夢裏過的闊太太生活。

可臉上的笑容剛泛濫起來,姚文靜就聽到時蔓問:“你難道就不奇怪嗎?你那婆家什麽時候心疼過你,董慶國什麽時候管過你的死活?叫你幹多少活都不用花錢,他們怎麽舍得雇個小保姆回來?”

“……你什麽意思?”姚文靜心裏被時蔓一連幾個問題弄得十分忐忑,聲音也開始沒有底氣的往上飄。

“沒意思。”時蔓喝完杯子裏最後一口茶,起身笑道,“隻不過我如果是你,就趁現在趕緊回去看看。”

姚文靜看向自己手裏空空的菜籃子,她還沒去買菜,剛剛出門的時候看到時蔓在這兒悠閑享受的樣子,她看不慣,就過來多說了兩句。

現在就回去嗎?這可不是她平時回去的點兒……

忽然,姚文靜想到什麽,臉色一變,朝時蔓瞟了眼,忙急匆匆往家裏走。

時蔓眯起眼,數著節拍。

果然,沒過幾秒,就聽到姚文靜咆哮的怒吼聲,還有那小保姆驚慌失措的聲音。

再然後,就看到董慶國提著沒穿好的褲子,踉蹌著出現在院子裏,斥罵道:“姚文靜,你瘋了!”

時蔓彎了彎唇角,“姚文靜,還是管好你自家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