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飄忽然安靜了,臉色一緊,麵無表情的臉上寫著盡是冷漠,刹那間眼眸裏閃過怒氣,隻是瞬間又被她熄滅了。
不錯,她從來就沒有半點郡主的樣子。她扮成男人混進青樓,裝成小廝跑去賭場,在酒樓裏給人下蒙汗藥,在茶館裏對別人下瀉藥,她還時常在街上偷別人的銀兩搶*劫錢財。除了在宮中裝成個乖寶寶的樣子,實際上她沒有半點安分的樣子。爺爺的寵溺,瑞淵的嬌慣都有助紂為虐的樣子,寵著她慣著她,對她的一切有求必應。
然而,他們當真以為她是一個為非作歹,沒事找事的千金小姐?
雨飄的眉宇一絲一點的蹙起來,“……你竟然是這樣想的?”
怒火瞬間席卷了雨飄整顆心,怒道:“你們滾!給我滾!”她轉身長袖一拂,踩著滿園的繁花走遠,“白廷!”
夜園裏瞬時出現了八個黑衣,為首的人跪在她的腳邊,恭敬道:“在。”
“送王爺與世子出去!”
兩個人正對瞬間出現的黑衣人愕然,子舒才要開口,七個黑衣已經向前躬身請道:“世子請。”
瑞淵看著夜色中女子遠離的背景,竟然惱怒地拂袖離去。
子舒不得已地跟在他身後。七個黑衣送兩人離開雨飄清溪園之後,便鬼魅般地消失在院門後。
雨飄走至夏園。
夏園四處環水,夜裏淋淋淅淅飄著水汽,濕氣氤氳,給整個夏園提供了充足的水源。夏園裏的樹茂枝繁,隨處都是蔥蔥鬱鬱一派生機。
雨飄揉揉眉心,最近開始她有些精神不濟,脾氣暴躁,如果不是用濃妝嫣紅來掩蓋那蒼白的臉,很容易就讓人家以為她是生病。其實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平日總不喜水粉豔麗,最近她卻時常抹紅塗紫,給她那天生絕美的臉抹上一股世俗的氣息。
“郡主,他們已經走了。”白廷始終跟在她的身邊。
雨飄點點頭,說道:“你下去吧。”
可是白廷沒有動,他單膝跪地匍匐在她的腳邊。
“怎麽,還有事?”雨飄轉過頭去瞧他。
“……屬下請郡主保重身體。”白廷開口,語氣甚是恭敬與擔憂。
“無妨,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累了一天,多加休息。”
白廷身子一震,恭敬:“是。”
黑衣人消失,花園裏有恢複了寂靜。
夜還是很長,沒有星光的夜空,雨飄總感覺很寂寞。而天上的那輪明月,沒有了星輝的照映,獨掛在天邊的一角,更是閑的清冷孤寂。
雨飄忽然想起那個與煙霧般飄渺的那個人,如今他許久未出現了,以前他時常獨自走進她的夢境裏或是在月圓之夜同她遙望著遙遠星空上的明月,並說起他許多許多的往事,他與那個憐星愛戀的故事,說與她聽,仿佛是想讓她回憶起失去的過往。
那個眼睛奇異的怪人,他死了三百年,除了靠瞳術凝固著一段對憐星的愛戀之外,他幾乎一無所有。
真是一個傻瓜,然而卻令人感動。
保持著那一廂傾心戀情,保持了三百年,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是三生三世,這樣的愛戀是不是永遠?他們的愛情可不可以說是永恒?
但是有什麽東西是永恒的呢?
連人的性命都沒有永恒之說,渺小卑微的人類又去何處述說永恒。世間總是千變萬化,世間在變,人也要變,情感更是虛無飄渺之物。
物是人非事事休。
這是一句好話,人守不住永恒,即使守住了永恒的年歲也早已物是人非。
一時之間,雨飄又感到了茫然。
有時候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要做什麽,她本來就是一個迷途中的孩子,走的也是一條充滿迷途的路。
她原本以為自己應該是要複仇的,複仇之後呢?
複仇之後呢?
她總在想,複仇之後她總該去做什麽?
四年裏她思而覆想許多次,可是終究是沒有結果。所以,她一直是一個迷失自我的人。
夜依然寂靜,過了夜半,夏園中的靜謐卻被一個女子打破。
女子匍匐在雨飄的腳邊,埋下的臉上是沒有表情的呆滯,她的目光是黯然沒有光澤的。來的時候披頭散發,衣衫淩亂不堪,她來到雨飄的麵前,猛然跪下縮成了一團,她說:“主人。”
若是常去京城翠鶯樓的男人都知道,這個女子是翠鶯樓的妖豔花魁紫闋,一個妖豔的女人,**入骨。此時她接待客人完畢,匆匆地趕到了侯府,跪在雨飄腳下。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通過侯府中的層層守衛的,隻是她能進來,那就說明她有著非常女子的本事。
“說。”雨飄吩咐。
紫闋低著頭緩緩道來,聲音僵硬又木然:“突厥使臣早在進京的路上被殺,來的是被聖域教替換的五聖使之一托達。”
托達。
雨飄聽說過,聖域教的五聖使,均以異術自居。炎陰姬也是五聖使之一,她自詡半吊子的傀儡術,事實上她更擅長操縱僵屍。曾經聽說江湖上也有一個以操控屍體而臭名遠播的女人,江湖上稱之為“傀儡夫人”。不過那是許多年前,那時消失的人隻留下一個名號在江湖中傳播。
托達五個人中最臭名惡韶的一個,據說他能聽懂動物說話,僅用言語就能控製大群獸類。隻是他不是以異術聞名,江湖上流傳他喜好女子,特別是美人。他時常會搶奪那些長得美麗妖豔的女人,玩過之後割下她們的臉皮搜藏起來作為紀念。
那個托達,雨飄似乎還見過,那時還在聖域教,雨飄躲在釋夜離身後看見托達長得賊眉鼠眼對她垂涎欲滴的惡心樣子。
不過這種人很好對付,越是充滿欲望的人,心中越容易被趁虛而入,這樣的人很好被控製,也很好被利用。
紫闋還說,他們的目標是當朝的星雲郡主,想要在狩獵中製造混亂趁亂帶走郡主。
有意思。
雨飄嘴裏露出一個獰笑,邪惡得像個魔鬼。聖域教還沒在京城落穩腳跟就敢定那麽大的目標,她倒是要看看那些人怎麽拐她走。不過現在她可以確定,即使爺爺不讓,瑞淵不許,子舒不帶她去參加那場狩獵,隻要她的皇帝叔叔一下旨要求陪同,他們就是一百個不願意也得讓她去。
她忽然心情變好了。
“站起來。”她對傀儡吩咐。
紫闋聽話地站起來,雨飄伸手拍拍她的腦袋,以表鼓勵讚許:“做的不錯,回去吧。”
“是,主人。”紫闋點足一躍,就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