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賽因的少年時期是在南部一個叫做惡魔峽穀的地方過來的,他的家族以及他體內流淌的血液亞瑟王的遺脈分支。他的家族駐守南部廣袤無邊的失落森林旁邊,失落森林有著令人駐足流連忘返的美麗風景,無可比擬,但是同樣的,這樣令人目眩的美麗之中同時又有著熗目的黑暗一麵,邪惡詭異糅合之下產生那片美麗無邊的森林之中添加了無數的神話傳說,從最小的食屍鬼,大到惡魔領主,這片森林之所以神秘,也有這一部分原因在內,這是卡特林大陸之上的一片禁地。和卡迪森林不同,卡迪森林之中雖然有著凶狠殘暴的魔獸,但是它亦有著和本身危險同等的利益,無盡的財富,令大陸之上的無數傭兵趨之若鶩....但是失落森林隻有惡魔以及食屍鬼等諸多黑暗生物,沒有財富,隻有怪物,隻有怪物....

在這樣的地域生長出來的人,沒有一點堅韌不拔的意誌或者虔誠的信仰,那必然會是迷失的,活不了多久便會被‘薇薇安’的魅惑勾去生命,最後變成失落森林之中某棵樹上的一具幹屍,如果運氣不好糟糕的話,連屍體都沒有。侯賽因便是在那個世代守衛著失落森林、抵禦著無盡的惡魔妖物象征著正義不屈的家族之中生活著,他們一家都是騎士,不同於大陸上的騎士,在無數個歲月無數個時代之中,這個體內流淌著亞瑟王的血液的家族付出了無數的生命以及流盡最後一絲頑強之後,他們被洗禮的無比高傲,透過去看,隻有無盡的蒼涼,令人熗目。

很糟糕的是,這支亞瑟王的遺脈家族在二十年前的時候被失落森林之中突然的一次暴亂所湮滅,侯賽因永遠不會忘記在那一天的黃昏,無數的惡魔領主帶著那些形容令人惡心到幾點的食屍鬼以及魅惑非常宛若熟婦的薇薇安們,衝了出來,當然其中肯定有很多種類的邪惡血統生物,那一天即便是小侯賽因的爺爺,那個活了六十多年也守了六十多年的老頭,他都是驚駭不已,甚至他還看到了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隻在祖上的口中聽說過的邪惡生物...

最後損失慘重,事實上亞瑟王的遺脈血統到了侯賽因這一代,已經非常稀薄了。所以他們的血統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好處或者是優勢——甚至連神都開始遺忘他們。也隻有這群可憐的人,固執的以為自己是亞瑟王的後代....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這份驕傲的確是不容抹殺。

最後的結果很難讓人相信,也並不讓人驚訝。

這支家族全軍覆沒了。

幸好波蘭多主教帶著聖光騎士團到了那片滿目瘡痍的地方。

侯賽因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救了下來,但是他的爺爺卻死了,臨死前他的祖父將他交給了波蘭多主教,並用盡最後一口氣跟小侯賽因說了一句話:“孩子...跟著他。”

祖父走了。

在那個血流成河,天穹昏暗帶著一絲血紅色,這是朝霞,還是鮮血?

侯賽因不知道。

唯有的記憶告訴他——

那年的他,十歲....

.....

.....

正如剛才所說的,亞瑟王的遺脈也不過如此,事實上到了侯賽因這一代,也僅僅是個分支罷了,血液之中的騎士因子不知道稀薄到了何種境地,沒有給小侯賽因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和天賦,他的天賦十分的普通。但是教皇和波蘭多主教都很欣賞小侯賽因,欣賞他的孤傲以及堅韌,是的,亞瑟王的遺脈傳承下來的驕傲...

祖父走了,當時的小侯賽因十分的傷心,但是他沒有落淚。他從小便被灌輸了一個騎士隻能馳騁在戰場上,要死也死在戰場之上!絕對不是死在病床上!很極端的一句話,但是卻有一番傲骨。小侯賽因並沒有傷心,正如他那個年邁的老祖父在最後一刻都是死在戰場之上,真是一語成讖。

戰死並不悲哀,因為他的靈魂依舊高傲神聖。

但是他的老師波蘭多死了,徒留一具沒了神氣的軀殼,他的靈魂卻背叛了他生前的信仰!

這才是最恥辱的事情!

整個戰場似乎都靜止了下來,這個高傲的騎士的腦海在一刹那之中想到了很多,閃過了很多的畫麵。

“是否覺得很迷茫?”

一個很淡很淡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任由周邊鬥氣縱橫撕裂一切,但這個聲音彷如一個魔咒一般,清晰的傳入了他的腦海。

侯賽因那剛毅的麵龐麵無血色,他將視線移開,抬頭看著那個一臉譏諷的少年,那雙黑色到冰冷的眼眸。

迷茫?

他是真的迷茫了。

老師為什麽會墮落?

他想不到他尊重了幾十年的老師的意誌居然如此的不堅定,用背叛信仰的代價換取永恒的生命麽?

終究還是被迷惑了,肯定。侯賽因肯定,肯定老師是這樣。但恰恰就是如此他才最不能接受。

“有一種東西叫做怨恨。死者的怨恨。”傑迪的聲音如同魔音灌腦:“你知道麽,圖文克斯的死神挽歌之內的怨靈是教廷在西征中洗剿獸族的結果,都是他們,全都是獸人的怨靈。並非是你的老師意誌不堅定,而是那些不甘死去的獸人們的怨恨讓他受到了良心的譴責,他動搖了。”

“不!不!”侯賽因不敢置信的搖著腦袋,這肯定是謠言!這是一個騙局!

“獸人是殘忍的!他們殺了那麽多的人類!他們殘暴無情!他們的死是罪有應得!為什麽他們還有資格怨恨!老師絕對不會信仰動搖!”侯賽因歇斯底裏的呐喊著。

“是麽?”傑迪譏諷的看著瘋狂的侯賽因:“你知道麽,神的仆人也就是你們,根本就沒能理解什麽叫做真正的仁愛,你們連仁慈都沒有學會。抑或是光明神本身便是如此...當然,以你的年紀和接受到的事情是經過了扭曲,這並非是事實。你可知道五十年前的西征戰鬥,是人類主動挑起的事端呢?獸人族五十多個部落慘遭屠殺!那些老人婦女小孩們,你們都沒有放過。當年俘虜了幾萬的獸人,全部被你們一把火燒死了...異端?真是可笑,如果要說是殘忍的話,你們教廷正是當仁不讓。獸人殘忍,但是有人類殘忍?獸人貪婪,但是又有人類貪婪?...那幾萬的怨靈現在譴責你老師的靈魂,他能不自責?”

“騙子!騙子!你這個騙子!你沒可能知道這麽多!”侯賽因依舊是固守著自己的執念,他不容許有人詆毀他的信仰。

“那你說教廷為什麽要對付這些獸人?這些獸人可有殘殺人類?他們隻是從一個小部落之中出來的獸人,他們並沒有加入獸人聯盟,所以他們並非是正統的士兵。”傑迪沒有理會侯賽因的呐喊,依舊是淡淡的問道,他要摧毀這個驕傲的騎士的意誌。

這遠比從實力上壓製一個強者要來得有成就感。

“他們是異端!”

“異端?不信奉光明神便是異端?”傑迪被氣得身軀顫抖,侯賽因的狡辯他並不感到生氣,但是偏偏是歪理還被奉為圭臬的說出來,他就受不了了!

侯賽因沒有說話了,他不知道如何來辯駁。

以他接受到的教義之中,光明神是仁愛仁慈的,萬物共生。

但是在這一刻,侯賽因卻發現自己還有戰友們,似乎走進了一個圈套。

獸人,殺!

惡魔,殺!

地精,殺!

侏儒,殺!

精靈,殺!

....

....

甚至連侏儒和矮人這種和人類是近親的種族教廷都沒有放過,異己統統鏟除,毫不留情。

他們隻是執行的人,並不能質疑教皇的命令,因為教皇便是神在人間的代言人,這種思維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他們是不會質疑自己的信仰的。

侯賽因回頭看著被拖在後麵的那些獸人,表情是如此凶狠,是如此的憤怒,但是他們的掙紮卻是徒勞的,他們隻不過是想活著過下去,活著永遠是最奢侈的念想。

他從來沒有對異端產生過同情之心,但是此刻看著那些滿身是血的獸人們,他頭一次對這種被定性為危險異端殘忍無比的獸人產生了一絲惻隱之心...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居然想殺死這一群獸人,居然想著要用他們的鮮血和生命來表示自己的忠誠和信仰?

無數的念頭在腦海之中閃過,他的祖父他的家人,還有他的老師,還有教皇....

“停!”侯賽因用堅定無比不容置疑的口氣大喊了一聲。

戰鬥就此停止,納德傀儡們也停了下來,這一場毫無意義的廝殺似乎是拉下了帷幕。

結束了嗎?侯賽因看著麵前的那個少年,在這個少年的眼中,透過那漆黑深邃的眼眸,他似乎是看到了和自己小時候如出一轍的倔強,那種堅不可摧的強大意誌,他的腦海之中閃過一句話:“我自有我心,信仰便是希望。”

這是他祖父時常跟他說的一句話。

納德傀儡們將束縛著獸人們的鐵索給斬斷了,但是獸人卻沒有想象中的暴怒,他們那銅鈴大的眼睛隻是看著那個背影蕭瑟的騎士。

所有的教廷騎士都沉默了,傑迪跟侯賽因的對話他們都聽見了,曾幾何時,自己又何嚐不是像統領侯賽因這樣?

侯賽因沒有任何的猶疑,他持劍的右手緩緩抬起,然後翻轉,狠狠的刺了下去,那是心髒。

“希望你能告訴迷失的人們,什麽才是真正的信仰。”——這是侯賽因的最後一句話,遺言。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如同年少時期他祖父跟他說的一模一樣,一張臉上除了期冀更多的則是哀傷...那個更加倔強的老騎士,死在戰馬之上的老騎士。

侯賽因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他想對那些獸人說:“孩子...跟著他。”

但是他沒有說出口。

“你是最偉大的騎士。”傑迪幽幽的歎息道。

侯賽因聽到了這句話,多麽熟悉的口氣,多麽肯定的口氣.....他那敬愛的祖父。

這個擁有摩洛克多斯純正血統,以畢生捍衛信仰誓死成為最偉大的騎士為目標的倔強的中年騎士,在他最後的一刻,聽到的一句如此肯定的話,但是卻是從一個被定性為異端的少年口中說了出來,他期待了很久,他期待教皇親自對他說出這句話,也要如此肯定的口氣,但是卻是麵前這個少年對他說了——他不覺得這是一種諷刺。

摩洛克多斯那片美麗而邪惡的故土的晚霞是否依舊是那麽美麗,美麗到令人心顫?還有那蜿蜒的羅蘭河,那個跟自己青梅竹馬叫做莉莎的女孩,她嫁人了嗎?......他突然想回去了。

{ps:薇薇安,一種傳說中的妖女,以勾引男人交.媾吸取陽氣的怪物,生的魅惑無比,喜好在夜間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