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耳的鋼琴曲像往常一樣流淌在餐廳內,但舒緩的樂聲卻不能平息穆絨兒因厭惡和憤怒而狂跳的心髒。
不需要鏡子她都能想象出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麽難看,可是麵前這位一臉熱情的小助理,怎麽完全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呢?
好在來到這裏之前穆絨兒早已做足了調查,雖然這些天“總裁和助理”的流言蜚語已經讓她怒到不可自抑,可麵前這個人……
想著,穆絨兒的目光中又添了三分鄙夷。
除了外表,她還有什麽可以和自己比?
“我說這位……”穆絨兒眼角睨著盧謠,語氣分明已經十分不耐了,“請問你還有什麽事情嗎?我想和思銘單獨相處可以嗎?”
說到“思銘”兩個字的時候,穆絨兒刻意加重了語氣。
盧謠微怔,隨後立刻明白過來,卻也是一臉為難,心痛地望著桌子上才動了十分之一不到的食物,悶聲不語。
確實不應該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可是……浪費食物是一種多麽可恥的行為!
她正衡量著天平兩側的利弊,忽然感到手背被一片舒適的微涼輕輕覆蓋。
盧謠僵硬地轉過頭去,發現顧思銘修長清瘦的左手正搭在自己的手背上,再向上看去……
她忍不住渾身發冷。
此刻正望著她的這個人是誰?顧思銘的孿生兄弟嗎?這含情脈脈的溫柔雙眸,像是要把她望進骨子裏一樣,再配上那一抹寵溺到了極致的微笑……
總裁這張臉這樣望著自己,真是很要命啊!
然而,更要命的事情發生了。顧思銘仿佛失去了理智一樣,連聲音都變得低沉而柔雅:“是不是覺得東西還不夠?要不要再點一些?”不等盧謠回答,他已經抬手叫來了服務生,體貼地將菜單遞到了她的手中,仔細地囑咐,“今天有你喜歡吃的蛋糕。”
隻見他眸中一片星光璀璨,如暗沉的夜空一般,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全部吸走。
穆絨兒的臉色霎時變得鐵青,她雖然坐在顧思銘的身邊,兩個人的距離也十分近,可顧思銘對盧謠的態度已經清楚地向她表明——此刻她穆絨兒才是那個應該離開的人。
盧謠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別說讓她去注意那些躲在餐廳聞風而來看熱鬧的公司同事們,就連對麵穆絨兒難看的表情她也注意不到。
磕磕巴巴,盧謠問道:“總裁,你、你沒事……”
話隻說了一半,顧思銘用更加深情的目光將她未出口的話堵了回來:“先點餐吧,工作一天已經很累了。”
盧謠背後冷汗涔涔,偏又不敢再多說什麽,因為今天的總裁實在是太不正常了,而讓自己多點一些東西又不是什麽壞事,她安安靜靜地享用就好了!
顧思銘帶著那抹極淡的笑容滿意地點了點頭,抬眼間又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光芒一閃而過,隨後繼續攪弄著盤子裏的蔬菜沙拉,完全把穆絨兒當成了若有可無的擺設。
“那不是穆氏集團的千金嗎?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不會是勁爆的三角戀吧?我今天可真是賺到了……”
“怎麽看起來反而倒像是盧謠占了上風呢?看來之前的傳言都是真的了!”
周圍,議論聲若有若無地傳來,完全沉浸在美食中的盧謠根本無心去聽這些聲音,顧思銘則像是對這樣的效果很滿意,隻有穆絨兒的表情越來越猙獰,似乎立刻要把眼前的盧謠生吞活剝……
如果不是這個莫名出現的小助理……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拚命克製著已經快要爆發的情緒,並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要讓顧思銘看到她失態的模樣。
穩了穩心神,穆絨兒將炮火全部轉移到盧謠身上:“盧謠,你好像很喜歡這份工作吧?”她語氣挑釁,還帶著幾分不屑。
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千金小姐還會記得自己的名字,盧謠終於從小山似的食物中抬起頭來,帶著陽光般暖融融的笑容回答道:“是的,非常喜歡!”
“哦?”穆絨兒輕嗤一聲,“我記得思銘之前的助理並不是你吧,對方的經驗和能力明明都在你之上,為什麽就被辭掉了呢?”她眼中嘲諷的意味愈發明顯,“總不會是因為你太熱愛這份工作了吧?”
盧謠有些錯愕地愣在那裏,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沒錯……高蕾的經驗和能力的確在她之上,而且她也確實是因為自己才會失去這份助理的工作。
穆絨兒看到盧謠終於露出了挫敗的神色,愈發得意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像你們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她悠悠地看著自己剛做好的漂亮指甲,儼然擺出了一副教訓下屬的模樣,“以為靠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就可以這輩子都不愁吃穿了,除了這副皮囊,你還有什麽其他的東西嗎?你真以為靠著這張臉就能站在思銘身邊了?”
“我、我並沒有那種想法,我隻是……”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的盧謠急切地丟下手中的餐具,紅著臉頰解釋道,“我真的隻是很喜歡這份工作……”
“有誰會相信嗎?”穆絨兒毫不客氣地打斷她,“不要告訴我這些天你都沒有注意到周圍同事的目光,就算你不在乎他們怎麽看你,難道你也不在乎他們怎麽去看思銘嗎?你沒有想過,如果這些流言蜚語傳出去,會對思銘的聲譽有多大的影響?”她尖銳的聲音仿佛鋼針一般劃破耳膜,“和一個小助理在一起,說出去真是讓人笑話!”
最後的幾個字像是帶著回聲般,在盧謠的腦海中徘徊,久久不散,她紅潤的臉頰一點點失去了血色,最終蒼白得像白紙一樣。
原來這些天,同事們會以那種奇怪的目光看她,是這個原因。
桌上的美食在這一刻變得索然無味,盧謠倔強地抿起嘴唇想解釋些什麽,可穆絨兒帶著審視的惡毒目光一刻也不放鬆地落在她的臉上,讓她所有的話語全部哽在了喉嚨中,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穆絨兒,你說夠了嗎?”
就在盧謠的情緒已經低落到了極點,甚至連再次抬起頭的勇氣都不剩的時候,一個冰冷卻沉穩的聲音仿佛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拉出黑暗的深淵。
顧思銘神色漠然地望著身邊洋洋得意的穆絨兒,唇齒中吐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森然的冷意:“第一,不要親密地稱呼我的名字,我和你並不熟;第二,盧謠是我親自選的助理,你沒有資格去評判;第三,有資格站在我身邊的人不需要你來挑選,至少現在……”
他諷刺地上下打量著穆絨兒巨變的神色:“站在我身邊的人不是你,而是盧謠。”
說完,他不再理會穆絨兒,麵對盧謠時口氣又變得溫和些許:“東西吃掉,不要浪費。”
顧思銘的話,讓盧謠覺得胸口一片溫熱。
她沒有看錯,顧總裁……果然是個好人!
穆絨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偏偏在餐廳圍觀的人還越來越多,她明白如果繼續待下去除了臉麵丟盡外不會再有更好的結果,隻能裝作渾不在意地冷哼一聲,起身就要離開,卻因為行動過於匆忙,腳下一頓,狠狠撞在了桌子上!
隻見一隻被放置在桌子邊緣的果汁杯子搖晃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堅守”住崗位,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而穆絨兒也受到了驚嚇似的,身子歪了歪,發出了一聲極其尖銳的驚呼,朝著滿是杯子碎片的地方倒去!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就連顧思銘也來不及反應,心下大驚,卻忽然看到一個身影飛快地撲了過去,將穆絨兒護在了懷中,充當了“人肉靠墊”。
看到齊齊摔在地上的兩人,顧思銘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止了。
因為當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他才發現,那個奮不顧身去保護穆絨兒的人,竟然是盧謠。
接連不斷的驚呼聲、抽氣聲從圍觀群眾的所在處傳來,在這緊要的危急關頭,還是顧思銘第一個回過神來,冷下臉來嗬斥道:“你們都在這裏做什麽?沒有自己的工作嗎!”
顧思銘平日裏原本就是少言寡語,淡漠倨傲的模樣,此刻教訓人的神色更是讓人壓力甚大。雖然眼前的熱鬧就這樣丟下實在太過可惜了,不過沒有人敢挑戰顧思銘的命令,隻能一個個垂著腦袋,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等圍觀群眾已經走得幹淨,顧思銘這才深深呼吸,大步邁到了仍然抱作一團跌在地上的兩個人。他先是扶起盧謠,隨後示意守在一旁的服務生扶起穆絨兒,最後才開始檢查二人是否受傷。
穆絨兒顯然受了不小的驚嚇,卻因為把她扶起的人不是顧思銘而十分不滿,擰著眉頭狠狠瞪了盧謠一眼,便忙著整理裙子的褶皺,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可是盧謠……
顧思銘扶住她的胳膊,垂頭凝視著她手腕處、胳膊處的傷。
因為撲上前的時機正好,所以盧謠承受了原本應該落在穆絨兒身上的所有傷害,細碎的玻璃碎片嵌進了她白皙的皮膚中,還有幾處劃出了長長的傷口,刺目的鮮血,跟她白皙的手臂形成明顯對比。
盧謠有些窘迫,一麵掙紮著想要甩開顧思銘的手,一麵笑著嘟囔:“沒事的,不過是出了點血,簡單包紮一下就好了。”
顧思銘沉沉地望著她,眼中覆了一層怒意:“這還叫沒事?”
盧謠用力點了點頭:“對啊,我之前也做過不少助理的工作,這難道不應該是我的本分嗎?”她揚起臉來,笑容明朗而清澈,“而且穆小姐不僅是總裁的朋友,也是公司重要的合作夥伴吧?保護她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聽到這樣解釋,顧思銘有些哭笑不得:雖然盧謠平日看上去有些木訥,做起事情也容易漏洞百出,沒想到關鍵時刻卻是意外的堅強。
眼見著盧謠手臂傷處的鮮血越流越多,顧思銘知道不能再耽誤,正要帶著她去處理傷口,已經整理好衣裙的穆絨兒在旁邊涼涼開口道:“哈,算你還有自知之明,能認識到自己的身份!”說著,她卻想到了什麽似的,鮮紅的嘴唇撇了撇,“不過你的血把我的衣服都弄髒了,真是麻煩……”
盧謠惶惶不安地望去,見穆絨兒雪白的裙角上果然沾上了血漬,並且格外的引人注目,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這種時候,你竟然還要跟她道歉?”再也無法忍耐的顧思銘一把扯過盧謠,聲音中仿佛滾動著浪濤般的憤怒,“你要搞清楚,是你救了她,而且你還受了傷!別忘了你自己也是個女孩子!根本就不用去保護別人!”
顧思銘的麵孔近在咫尺,盧謠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清冷獨特的氣息,讓她狂亂而不安的心髒逐漸安定了下來。
總裁這是在為她而擔心嗎?
盧謠心中是難言的感動,仿佛胳膊上傷口處的疼痛都減輕了許多,她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被穆絨兒不可一世的語氣打斷:“思……顧總裁,不要怪我多言,盧謠身為你的助理,為你處理身邊的事情是她基本要做到的,保護你的人身安全更是無需多說,而我……”她更加得意地揚起下巴,“想必顧總裁還記得吧,穆氏集團不僅曾經同你們有過多次的合作,相信未來的日子裏我們還會有更多接觸的機會,那麽身為穆氏集團股東之一的我,應該也算是你們重要的合作夥伴吧?”
顧思銘看也不看她一眼,不耐煩地問道:“所以呢?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穆絨兒熱切地望著他,說道:“重要的合作夥伴遇到了危險,你身邊的助理保護我也是理所應當的,更何況她隻是受了那麽點的小傷,所以我……”
原本就對穆絨兒沒有什麽好感的顧思銘終於忍無可忍,甚至不想再去看她那張狂的神色一眼,當下就拉著盧謠的沒受傷的手離開了,隻留下穆絨兒一個人錯愕而不甘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人當頭澆了盆冷水。
在顧思銘的帶領下,盧謠磕磕絆絆地走出了餐廳,卻還是有些擔憂地回頭打量穆絨兒:她剛剛說得沒錯啊!畢竟穆絨兒算是G集團的重要合作夥伴,就這樣一個人丟她在那裏,顧思銘難道是瘋了嗎?
而且……
腦海中穆絨兒的話雷鳴似的劃過,帶著轟鳴的回音:不要告訴我這些天你都沒有注意到身邊同事的目光,就算你不在乎他們怎麽看你,難道也不在乎他們怎麽去看思銘嗎?
腦中再次回想起這句話,盧謠幾乎是下意識地甩開了顧思銘的手,訕訕地笑道:“總裁,我真的沒事。”
手掌中柔軟的溫暖瞬間抽離,顧思銘微怔,聲音和目光中都帶著那麽點無奈:“不要告訴我,那個女人說的話你全部都聽進去了?”
盧謠一手遮住胳膊上的傷處,將頭垂得低低的:“其實穆小姐說得沒錯,我早就應該注意到周圍同事的目光了,我……給總裁添了不少麻煩呢……”
顧思銘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不久前因穆絨兒多事兒燃起的怒火也被這樣的盧謠一點點澆熄了。
這個姑娘雖然很多時候看上去很傻很天真,可骨子裏還真的透著一股誰也沒有辦法左右的倔強。
於是他也不再勉強盧謠,隻是換了一種完全無關緊要的語氣:“你是說周圍的同事?你難道不明白,他們之所以會那樣看著你,隻是因為你的食量很特殊?”
盧謠心中的黑暗被扯開了一條小小的裂縫,有微弱的光芒滲入,她有些期盼地望著顧思銘:“因為我的食量?”
顧思銘“嗯”了一聲,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不相信?先把傷口處理一下,我再和你解釋吧。”
他這樣說著,好似認定了她一定不會拒絕一樣,自顧自地裝作看著手機上的消息,快步走了起來。
果然,沒過多久,身後就傳來了細碎而歡悅的腳步聲。
顧思銘仍然沒有回過頭去,可唇角卻忍不住向上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為什麽每次看到盧謠那對自己的謊言深信不疑的天真模樣,他就很想開懷大笑呢?
顧思銘帶盧謠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早已得知消息的另一位助理已經準備好了急救藥箱。
顧思銘隨意坐到沙發上,眼角微挑,助理立刻心領神會,朝著盧謠招手,語氣溫和而親切:“盧小姐,讓我來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雖然平日裏和公司的同事們接觸得不多,但盧謠也認識前麵這位周助理。她雖然不是顧思銘的私人助理,卻也是自己的前輩,於是立刻連連擺手拒絕:“謝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說著,盧謠抬手就要拿過桌上的醫藥箱自己上藥。
周助理也是一臉的無奈,隻能向顧思銘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顧思銘飛快掃了一眼臉頰微紅的盧謠,言簡意賅地問道:“怎麽?處理傷口也不要別人?”
那邊的盧謠已經麻利地打開了藥箱:“我經常受傷啦,都是一個人處理的,所以就不要麻煩周助理了。”
話雖這樣說,可當打開藥箱時看見裏麵那密密麻麻、根本分辨不清都有什麽作用的藥水時,盧謠心虛地抿住嘴唇,猶豫了片刻,故作鎮定地拿起了紗布,明顯打算敷衍了事,周助理也看得膽戰心驚。
“盧小姐,還是我來吧?”周助理的笑容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
盧謠笨拙地擺弄著紗布,完全沒有在意顧思銘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他一直靜靜地看著她笨手笨腳地將紗布弄得亂七八糟,最後她有些沮喪地瞄了瞄四周,仿佛在觀察顧思銘和周助理的臉色一樣,終於小聲認輸道:“還是要麻煩你了。”
周助理明顯鬆了一口氣,熱情地走到盧謠的身邊,將紗布收好,熟練地從藥箱裏抽出一瓶藥水,仔細地為盧謠處理受傷的地方。
然而已經徹底敗露的盧謠仍然不死心地做著蒼白的辯解:“隻是我今天的狀態不好,所以才會……”
“你很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幫助嗎?”顧思銘“無情”地打斷了她的胡言亂語。
他的語氣柔和輕緩,仿佛隻是在同她聊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一樣,可盧謠卻感到一種無形而強大的力量在壓迫著她,令她再也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字的謊言。
於是,她隻能乖乖吐露真相:“是。”
盧謠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她,可她仍然還記得母親那句嚴肅而認真的叮囑:自己有能力做到的事情,一定不要去麻煩他人,如果自己做不到,就代表能力完全不夠。
盧謠深知自己的性格,頭腦簡單,不如許宵言那樣細心,也不如陳曉蕊那樣圓滑,可是母親的話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中,仿佛已經成了一種習慣。隻要是靠自己努力做到的事情,哪怕苦一點、累一點都是很值得的。
顧思銘注視著盧謠,她眼中漂浮著回憶的溫馨光絮,盈盈灑灑,卻又不失倔強與堅強。
他不由得沉吟:盧謠的性格直白而單純,難不成也有著什麽難言的過往?
周助理做事一向沉穩細致,再加上盧謠胳膊上的傷口雖然看著恐怖,但實際並不嚴重,所以她很快就處理好了。可盧謠看起來還是有些不自在,連五官都因為緊張有些發僵。
顧思銘想了想,以最平常的語氣開口道:“其實你不需要有這麽大的壓力,我的前幾任私人助理和你每日做的工作都是一樣的。”
藥水被塗抹在傷處,盧謠痛得直皺眉,卻也不訴苦,反而成功地被顧思銘轉移了注意力:“真的嗎?和我一樣一日都有豐富的三餐?”
顧思銘點頭。
周助理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
“那、那平日裏這些瑣碎的小事情,也不是她們自己處理的嗎?”盧謠的舌頭好像都已經打結了。
顧思銘仍然全神貫注擺弄著手機,再次點了點頭。
周助理的手一歪,力度大了些,直接按在了盧謠的傷口上,縱使盧謠忍耐力再強,還是輕呼出聲,引得那邊的顧思銘冷不丁地望了她一眼,周助理立刻苦著臉道歉:“盧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盧謠露出一個要她寬心的笑容,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總裁說的都是真的嗎?他以往的私人助理都有這麽好的待遇嗎?”
雖然她知道G集團的財力和影響力,可這員工福利實在是太體貼了。是多虧了顧思銘吩咐的一日三餐,她才有膽子敞開肚子使勁吃,否則每個月的工資根本都不夠塞牙縫……
聽到這個問題,周助理明顯有些為難,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和她講實話,因為望著眼前這姑娘水靈靈的雙眼時,她忽然覺得,如果就這樣毫無顧忌地扯謊,一定會遭到上天的報應的!
真正的事實已經到了嘴邊,呼之欲出,周助理卻忽然感到一陣冰冷的、仿佛夾雜著極地暴雪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周助理的雙肩一顫,所有的事實全部隨著所謂的“良心”重新吞回了肚子裏。
那視線,不用想都知道是總裁的!
盧謠純真而疑惑的目光近在咫尺,周助理的心已經默默流淚:對不起了,雖然欺騙你非常於心不忍,可你也知道總裁的可怕,我現在還是保命要緊啊!
於是她連忙“真誠”地安撫盧謠:“是啊,每個私人助理都有這麽好的……待遇。”
把這段話全部吐出後,周助理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虛脫了,再鼓起勇氣望去,顧思銘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收回了視線,像是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毫無關係。
盧謠的眼睛眨了眨,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欣喜的種子在心中緩緩發芽、開花,就連手臂的傷口似乎都不再疼痛了。
那就是說,以後的日子,她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在這裏工作了?
雖然同事們對她食量的異樣眼神仍會如影隨形,可是……食量大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她還記得陳曉蕊第一次見到她吃東西時好似見鬼的恐怖表情,現在對方不也已經習以為常了嗎?
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好,包紮時周助理還細心地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隨後簡單打了招呼就提起藥箱落荒而逃——這個地方,她一分鍾……不!是一秒鍾都不想多留!反倒盧謠滿麵笑容地望著顧思銘。
望著顧思銘和往常一樣漫不經心的倨傲神色,盧謠想起自己受傷時對方因為焦灼而蒼白的麵孔,憤怒的嗬斥似乎還在耳邊來來回回,但她的內心卻感到陣陣溫暖。
別忘了你也是個女孩子!根本就不用去保護別人!
記憶中,連父親都沒有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這樣想著,盧謠心中微甜,起身默默為顧思銘麵前已經空掉的咖啡杯重新續滿,隨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辦公室,回到了屬於她的崗位,再次陷入了沉思。
看來這位總裁是一位典型的外冷內熱的好人啊!
盧謠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心情好得仿佛飄在了雲端,隻是當她一邊哼著歌,一邊打開房門後,入眼的卻是剛剛趕完通告回來,連妝都來不及卸、滿臉疲憊的陳曉蕊。
陳曉蕊沒精打采地窩在沙發裏,手中還不忘記捧著最新的時尚雜誌翻來翻去,她瞟了一眼盧謠,聲音也虛弱無力:“回來啦?怎麽那麽高興,撿到錢了?”
盧謠連忙摸了摸嘴角,將笑容收斂一些,可說起話來嘴角還是控製不住地上揚:“真的那麽明顯嗎?”
“真的那麽明顯嗎?”陳曉蕊怪裏怪氣地學著盧謠的語氣,直起身子想要繼續嘲諷盧謠幾句,卻忽然看到了她手臂上包裹著的厚厚的紗布,臉上的疲憊霎時間消失得幹幹淨淨,尖叫一聲,“小盧謠!你受傷了?誰欺負你了?”
盧謠連續倒退幾大步,慌忙解釋:“沒!不是有人欺負我了,是我不小心弄的!而且傷口也已經處理幹淨了。”
陳曉蕊狐疑地盯著她:“自己會弄成這個樣子?你以為我會相信?還不快點如實招來?”
盧謠非常了解陳曉蕊刨根問底的性格,如果她想知道的事情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於是她隻能盡力安撫陳曉蕊的情緒,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向她娓娓道來。
聽著盧謠磕磕絆絆地講述,陳曉蕊開始還算平靜的麵色隨著她“故事情節”的起伏千變萬化,等聽到穆絨兒所謂的“助理就應該保護上司”那強詞奪理的言論時,她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她胡說什麽?仗著自己是穆氏集團的千金就可以胡說八道了嗎?真是我見過最討厭的人了!”
盧謠拉著陳曉蕊重新坐下,拍著她的肩膀安撫:“其實她說得也很有道理呀,至於其他的事情我是不會在乎的,雖然我的食量大得出奇,不過我相信,隻要相處一段日子,同事們還是會接受的。”
“你……”陳曉蕊一口氣哽在喉嚨中,整個人差點昏厥過去。
這天真的家夥什麽時候能真正地走入社會啊?怎麽別人說什麽她都相信?她能健康活到現在真的不是一種奇跡嗎?
盧謠見陳曉蕊仍然氣得不輕,輕拍她肩膀的次數變得頻繁起來,好言好語地繼續安慰:“而且總裁也非常袒護我啊!我已經很幸運了!”
她話音剛落,隻聽身後“砰”的一聲,廚房的門被誰一腳踢開,震得整間屋子好像都狠狠地晃了幾下。
盧謠和陳曉蕊同時回過頭去,還是陳曉蕊率先回過神來,忽然就有點心虛:“哎呀,謠謠,我忘記告訴你了,宵言來了,一直在廚房忙著給你準備晚餐,嗬嗬……”
穿著盧謠粉紅圍裙的許宵言一臉怒氣地站在廚房的門前,一手提著鏟子,一手提著菜刀,明朗俊俏的五官受情緒的影響幾乎團到了一起。窗外血紅的夕陽投進屋子中,將他原本就修長的身影拉得更長了些,手中的“武器”也莫名增添了幾分恐怖的感覺。
陳曉蕊見事情不妙,幹脆腳底抹油逃之夭夭,卻仍然不忘挑選一個好的角落繼續觀戰。
“宵言,我已經好長時間沒見你了!”短暫的錯愕後,盧謠歡呼雀躍地撲了過去,仿佛全然沒有在意許宵言那已經殺人的目光和閃閃發光的菜刀。
許宵言緊緊抿著嘴唇,一語不發。
“咦?你怎麽不說話,是在生氣嗎?”盧謠原本的“熊抱”停在了離許宵言十厘米不到的地方,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按理來說,分別後的團聚不應該是這種奇怪的氣氛啊!
陳曉蕊捂著嘴巴嗤嗤偷笑,許宵眼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後目光慢動作似地轉移到盧謠受傷的手臂上。
他眼中似乎有灼熱的火光在跳動,舔舐著盧謠原本已經開始痊愈的傷口。盧謠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臂藏到背後,再次追問道:“宵言,你到底怎麽了?”
許宵言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她:“你問我怎麽了?我倒是想問問你!都已經發生了這種事情,你為什麽還要繼續在這個公司做下去?”
盧謠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許宵言是因為她受傷才生氣。
想聽到這一點,她笑顏如花,不在意地揮揮手:“受傷是意外,也不嚴重,並不影響我的工作。”
不說G集團的夥食餐飲是多麽頂尖,也不說顧思銘給她開出的待遇有多麽驚人,她隻是發自內心地熱愛自己的工作而已。
許宵言牙齒咬得咯吱咯吱想:“盧謠!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更何況處在這麽危險的環境,難保那個穆絨兒下一次不會找她麻煩。
這個盧謠,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