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夜晚七點半,窗外喧鬧而嘈雜的汽車鳴笛聲、行人的說笑聲斷斷續續地傳進盧謠的耳裏,讓她莫名地感到心煩意亂。
她垂著頭,好像拖延時間似的,緩慢地削著手中的蘋果,不時被醫院中消毒水的味道嗆得直打噴嚏。
盧敬黑著臉坐在她身邊的病**,牙關咬得很緊,好像在拚命抑製著內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卻還是等到她將手中的蘋果削好後才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就打算一直待在這裏嗎?”
盧謠茫然地抬起頭:“爸,我不留在這裏照顧你,你該怎麽辦?”
幾個小時前她接到了電話,說是父親心髒病突發,情況危急,等到她急匆匆趕來的時候卻發現老頭子正生龍活虎地和病床對麵的大娘談笑風生,而一旁的醫生也有些無奈地告訴她雖然這次算有驚無險,可還要在醫院觀察幾天。
更何況……
盧謠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她本身也是閑人一個,根本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去做。
盧敬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女兒:“你照顧我?你先照顧好自己吧!你畢業都多久了?一個G大影視專業畢業的大學生竟然窮到連飯都吃不飽?說出去誰信?”
“我減肥還不行嗎?”盧謠沒底氣地嘟囔。
“減你個大頭鬼!”盧敬身上一點都找不出心髒病的痕跡,“我不久前還聽你們何老板說,說你因為對投資商大打出手,而毀了一筆合作。你們公司已經把你雪藏了吧?”
盧謠眉頭一皺,臉上一片坦然:“出去談個劇本、喝酒雖然沒什麽,但對方那雙鹹豬手卻總是不安分,我憑什麽坐以待斃?”
“那你就把人家打成腦震**?”盧敬徹底崩潰了,“這種事情發生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何老板幫你處理?你難道真想被封殺?”
聽到“封殺”兩個字,盧謠心中到底還是咯噔一聲。她漆黑明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倔強,抿了抿嘴唇,終究還是沒有解釋。
工作就是工作,麵對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難道她不該保持自己應有的原則嗎?
空氣頓時凝固,父女二人都陷入了難堪的沉默中,盧謠更是如坐針氈,想著應該怎麽才能化解此刻尷尬的氣氛,忽然,一個弱弱的聲音從身邊傳來:“這位美女,你是G大影視專業的?”
盧謠聞言有些茫然地循聲望過去,隻見一位臉色蒼白的大美女正看著自己。對方以一種極其不舒服的姿勢躺在病**,一條纏著繃帶的腿還被吊了起來。
雖然知道自己記憶力不大好,但打量了半晌後,盧謠肯定她從沒見過這個女人,於是客氣地問道:“請問你是?”
“哦!是這樣!”得到回應後,美女明顯鬆了一口氣,“我是G集團顧思銘總裁的私人助理,我今晚本來是要和他一起去參加一場商業晚會的,可是你看……”她有些訕訕地指了指蘿卜似的左腿,“半路上出了點意外,臨時又找不到合適的替補人選,剛巧聽到你們的談話,覺得你的條件比較合適,我這邊又很急,你看可不可以……”
“她可以!絕對可以!”還沒等對方說完,盧敬便漲紅了臉,興奮地吼出聲來,又朝著盧謠擠眉弄眼,“聽見沒?G集團的總裁!這可是個機會!”
美女顯然是被盧敬的反應嚇了一跳,向盧謠投去了一個疑惑不安的眼神。
盧謠一把按住盧敬的手,不好意思地朝著美女笑了笑:“我是有經紀公司的啊,這種活動需要經過上司允許的。”
而且這種好事也來得太突然了吧?那可是G集團的總裁顧思銘!
提起這個名字,盧謠暗暗歎了一口氣。
這就是那位傳說中年紀輕輕就接管了父親的集團,並且在剛上任就談成了一筆極其棘手的合作的神秘人物!
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就算真的掉了,也不會砸到她這個倒黴蛋的身上吧?
美女聽到她的拒絕,一時有些急了,眼中慌張的神色絕不像是裝出來的:“別啊!你今天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我真的來不及了!這樣……你是哪個經紀公司的?我和你們老板聯係,好不好?”
原本盧敬聽到盧謠拒絕那一刻就已經氣得臉色發青,卻不想事情還有轉機。於是,他不顧盧謠的反應,眼疾手快地躲過盧謠的手機,直接撥通了她老板何錚的電話。期間還不忘討好地對隔壁病床的美女眨眨眼睛:“那就拜托你了!”
盧謠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兩人一唱一和,在電話接通後,那位美女又神秘兮兮地掩著嘴不知道對何錚說了些什麽,幾分鍾後才如釋重負地掛掉了電話,對著盧謠比畫了一個“OK”的手勢。
她笑眯眯地說:“好了,你老板說一會兒親自來接你去會館,下麵我們就來說一下相關事宜……”
盧敬也在旁邊隨聲附和:“謠謠,這次機會一定要把握啊!”
盧謠的嘴唇顫了顫,手中的水果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為什麽有一種被人賣掉了的感覺?
老板何錚趕到醫院的時候,那位美女助理還在她的耳邊嘮嘮叨叨:“保密協議裏的內容千萬不要忘記!星雲會館VIP703室!別忘了!還有總裁酒精過敏的事情……”
盧謠懵懵懂懂地點頭答應下來,仍然是一副猶在夢中的模樣,倒是看得何錚不禁擔憂起來,又在路上和她囑咐了很多。直到盧謠揉著耳朵離開的時候,身後還能隱隱約約地聽到何錚的怒吼:“什麽都好說!你千萬別動手啊!這次的金主可不是普通人,對你來說也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啊……”
盧謠腳下一歪,差點沒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在地上。
什麽叫千萬別動手?弄得她好像什麽暴力份子似的。她不就是失手“教訓”過幾位不懂得分寸的合作夥伴和投資商嗎?況且,那也是對方自找的!
簡單整理了下裙子上的褶皺,盧謠深深吐息了幾下,臉上露出了一個完美而禮貌的微笑,在輕車熟路地向保安報過身份後,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會館的VIP703室。在敲門之前,她還反複確認了一下門牌——畢竟這種貴得嚇死人的地方隻要不搞錯號碼,就絕對不會弄出言情小說裏的那些烏龍的走錯房間的橋段。
房門上的金色牌子印著“703”三個閃閃發光的數字,盧謠輕敲了幾下門,很快聽到了一個明朗的男聲響起:“進來吧。”
她應聲推門進去,準備了一肚子的問好還沒說出口,就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一位西裝筆挺的棕發男人便笑眯眯地站在了她麵前,還伸出一根手指來指著她的鼻尖:“你好,我是顧思銘。”
他的聲音帶著幾絲俏皮以及讓人不討厭的輕浮,更重要的是,他整個人都散發著陽光般的溫暖氣息。
盧謠不禁愣了:不對啊,傳說G集團總裁顧思銘是個少言寡語的冰山男呀!怎麽會是這個連笑起來都泛著桃花的古怪男人呢?可VIP的房間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雖然心中有疑問,但盧謠也還是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她依舊保持著完美的微笑點了點頭:“顧先生您好,我是這次的特別助理,您叫我盧謠就好了。”
“顧思銘”眼珠轉了轉,臉上閃過一絲驚豔的神色,喃喃開口:“這小子運氣不錯嘛!”
“運氣不錯?”盧謠一頭霧水。
這位總裁好像真的有點奇怪啊!
“顧思銘”愣了愣,連忙收斂了笑容,輕咳了幾聲,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沒什麽,我先和你簡單說一下具體要做的事情。現在距離酒會開始還有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你隻需要陪在我的身邊……”
好不容易進入了正題,盧謠立刻打起精神來,一副絕對不能怠慢的模樣,可是對方才說了幾句,身後忽然又響起了一陣極輕的異動,是房門被緩慢推開的聲音。
星雲會館是本市最著名的豪華會館之一,她此時此刻所在的又是VIP房間,一般來說沒有允許是不得隨意進入的,可她分明沒有聽到叩門或請求的聲音,這個時候到底是誰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推門而入?
一雙長腿首先映入眼簾。
盧謠的目光漸漸向上,隻見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目測身高在183厘米以上,整潔幹淨的黑色西裝,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冷冰冰的氣息,因為他微微垂著頭,所以盧謠一時也隻能瞄到他隱在額下的一雙眸子,淡漠而犀利。
來者還沒開口介紹一下自己的身份,身後的“顧思銘”臉色卻變了,他誇張地伸出一根手指來,顫抖地指著男人,張口就質問:“你是誰?怎麽敢隨便闖進我的房間?保安在哪兒?”
男人聞言似乎是愣了愣,發出了一聲輕哼,隨後不管不顧地一甩手,直接將房門關了。
這實在是太張狂了吧!
盧謠徹底驚呆了,她先是想到了自己作為顧思銘私人助理的職責,立刻眉頭一皺,大步跨到了“顧思銘”的身前,盯著眼前的男人發出了嚴肅警告:“你好,這裏是顧先生的VIP休息室,陌生人禁止入內。”
說著,她有些不安地朝緊閉的房門掃了掃,心裏一陣慌亂。
這種時候保安都去哪裏了?萬一出了什麽緊急狀況,他們會不會破門而入啊?
男人的步伐穩健,似乎完全沒有將盧謠的話放在心上,隻是在路過她身側的時候偏頭打量了她一眼,神色漠然。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盧謠看清了他的廬山真麵目。
他膚色偏白,襯得一雙眸子如黑寶石般閃耀。而他眼底則浮動著幾絲抹不去的倦意,有些懨懨的,仿佛剛睡醒。他鼻梁高挺,輪廓接近完美,隻是整個人的氣質太過冷淡。包括微抿的薄唇都帶著十分明顯的,甚至讓人背後發冷的疏離味道。
雖然在演藝圈見過了不少帥哥和美女,可此刻見到了眼前這張驚為天人的麵孔,盧謠脆弱的心髒還是忍不住顫了幾顫。不過她很快就回過了神。
她在猶豫個什麽勁啊?闖入者就是闖入者,難道她要因為被對方的美色迷惑,而搞砸這來之不易的工作嗎?
“顧思銘”縮在她的身後,那模樣怎麽看怎麽像個即將被拐賣的良家少女,盧謠心中一陣惡寒,卻又不得不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幹脆大步流星地邁到了陌生男人的麵前,抬手就扣住他的肩膀,冷聲命令道:“請現在馬上離開這裏!否則我會……”
“聯係保安嗎?”男人終於發話了,聲音低沉,還帶著一絲嘲諷,“這位小姐,你認為……保安會不分青紅皂白趕走這個房間的主人?”
隨後,他的目光有些不悅地落在盧謠正搭在他肩膀的手上。雖然隻是淡淡的一眼,可盧謠覺得好像被什麽燙了似的,下意識地將手給收了回去。
盧謠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男人,心中頓時怒火暴漲: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隨意闖進別人的房間,還說自己是主人?
她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仿佛在做準備似的,將手指掰得嘎嘣直響,同時在心底默默道:
對不起了,老板,今天可能必須要動手了!
男人仍然是一副雲淡風輕、我行我素的欠揍模樣,而大一的時候就已經榮升為跆拳道黑帶三段的盧謠瞄準了這張麵孔,眨眼的工夫就跨到了他身後,拉開了距離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箍住了他的胳膊,想要一鼓作氣將他扔到門外!
眼見下一秒她的指尖就要碰到他的胳膊,卻忽然聽到背對著她的男人平靜地問:“你想做什麽?”
這反應也太快了吧?
盧謠被對方嚇了一跳,動作一頓,同時也錯失了最佳的偷襲時間。而男人則轉過了身,並飛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同時英俊的麵孔迅速向她貼近,幾乎都要碰到她的鼻尖。
盧謠的心髒先是瘋狂地跳動了幾下,隨後短暫停滯了幾秒。
他們現在……是不是靠得有點近啊?
耳中似乎響起一陣混亂的轟鳴聲,盧謠拚命告訴自己要鎮定下來,可她的聲音怎麽聽怎麽都像是在發抖:“你……你又要做什麽?”
這種狀況,被扔出去的人可能會是她吧?
男人揚了揚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反問:“好像是你先動手的吧?”
清涼的吐息撲打在滾燙的臉頰上,盧謠一時語塞,用力掙紮了幾下卻仍是徒勞。她麵紅耳赤地瞪著他,心中反複罵著這個殺千刀的:明明是他先闖進別人的房間,被戳穿了竟然還這麽理直氣壯?果真應驗了那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房間內的氣氛不知怎的變得有些微妙,而站在一旁看戲看了很久的“顧思銘”似乎也終於意識到事情正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了,隻見他立刻變成了先前那副笑麵虎的模樣,訕訕地笑了幾聲:“好了好了,不和你們開玩笑了,思銘,你先把這位美女放開,她可是你這次酒會的私人助理。”
思銘?
一顆威力無窮的炸彈在盧謠的腦中被引爆,然後撞出了星星點點的火花。
到底誰是顧思銘?
抓著她手腕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垂下了頭,冷淡的雙眼在盧謠錯愕的麵孔上停留了一刹那,隨後很快就鬆開手指,波瀾不驚道:“身手倒是不錯。”
盧謠的胳膊在身側晃**了幾下,好像沒了骨頭。
“喂……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幽幽地問道。
這是什麽古怪的遊戲?真假顧思銘?
“美女,對不住了,和你開個玩笑而已!”棕發男人雙手合十,笑得很抱歉,“我是顧思銘的朋友,叫林風,其實我不是刻意騙你的,我就是想看看這家夥出醜的樣子,你看他整天板著張撲克牌似的臉,是不是特別的欠揍,哈哈哈哈……”
一連串的長笑還沒結束,林風身上的汗毛忽然豎起,他僵硬著脖子望去,果然看到顧思銘極具警告性的眼神刀子似的向他射來。
林風知道自己惹了禍,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必定小命不保,再加上他也懶得收拾爛攤子,於是腳底一抹油,幹脆直接跑了。
關門前,他還不忘給盧謠丟去一個憐憫的目光,就像她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砰”的一聲,門再次被關上。盧謠臉色慘白地站在原地,覺得自己進退兩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這算是搞砸了嗎?她剛剛是想對G集團的總裁、今晚她最重要的委托人顧思銘大打出手嗎?還有——
她壯著膽子,再次朝著顧思銘所在的方向望去。
他怎麽好像一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模樣?難道……他也是假冒的?
懶懶地靠在角落處柔軟的黑色沙發上,顧思銘黑眸微垂,濃密的睫毛在眼簾處投下一片極淡的陰影,修長的手指則靈活地把玩著一隻水晶酒杯。
“那個……”終於無法忍受房間內沉默的壓力,盧謠謹慎思索後,還是弱弱地開口問道,“您真是顧思銘先生嗎?”
他抬起頭來,平靜地望著她:“我看起來不像?”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盧謠的心髒又是一顫,“隻是之前的狀況您也看到了,我覺得很有必要再核對一下身份,以免出現什麽不必要的錯誤。”
而且她才是被耍得最慘的那個人吧?
顧思銘回答的非常簡潔:“房間裏有電腦,自己去查資料。”
對方的語氣狂妄得幾乎要上了天,可偏偏盧謠連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她蝸牛似地縮著脖子打量了一下房間的擺設,發現電腦離她還是有一些距離的,索性從手包裏拿出手機,輸入了有關G集團總裁的相關搜索,期間還不忘記用眼角餘光瞟了顧思銘一眼。
這種冰山人的氣質確實比之前那位更符合……
手機屏幕上的畫麵飛快跳轉,盧謠的手指滑動了幾下,掠過了前段大片冗長的資料後,目光最後定格在某張畫質高清的照片上。
她的瞳孔劇烈地顫抖了幾下,感覺有一雙手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
相同的五官,相同的清冷氣質,還有那刻薄到讓人不敢挑剔直視的神色……
簡直一模一樣!
盧謠絕望地閉上眼睛,甚至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她這算是搞砸了吧?
此時此刻,房間裏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盧謠甚至感覺到有一滴冷汗正從自己額頭緩緩滑落。
該怎麽辦?道歉?不過麵前這位總裁的臉色好像有點臭,花言巧語也不會有用吧?
“那個……顧總裁。”終於決定厚著臉皮求得對方的原諒,盧謠擠出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深深鞠躬,“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沒有搞清楚狀況,您看……”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呢?
盧謠的話還沒說完,顧思銘便慢條斯理地開口:“原諒?”他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嘲諷的味道,頓了頓,輕嗤一聲接道,“先把你這身沒有品味的,我不清楚你到底從哪裏揀來的衣服脫掉。”
他的嗓音非常低沉,仿佛一根嗡嗡作響的琴弦,輕盈地叩在盧謠忐忑不已的心上。
她保持著鞠躬的姿勢怔了一秒,忽然反應了過來,隨後眉目猙獰地抬起頭來反問:“什麽?脫衣服?”
她剛剛絕對沒有聽錯!顧思銘確實是叫她脫衣服!
顧思銘理所當然地微微點了下頭:“有問題嗎?”順便好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更衣室在那邊。”
“我說顧總裁。”盧謠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殘存的愧疚之情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是一名有職業道德的工作者,我希望您可以了解這一點,好嗎?”
之前那些對她伸出鹹豬手的客戶都讓她忍無可忍動手了,現在顧思銘竟然這樣直白地叫她脫……脫衣服?
盧謠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要對他使出一記自己拿手的雙飛踢,讓他知道什麽叫血的教訓。
顧思銘眉頭一挑,臉色忽然也變得有點兒難看:“第一,你選衣服的品位很差;第二,我對你是否具有職業道德不感興趣;第三,準備好的禮服和首飾在更衣室,自己換好,我不想再重複第二次。”說完,他冷冷轉過身去,不再理睬盧謠。
盧謠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臉上好像被誰狠狠抽了一巴掌,隻覺得火辣辣的疼。
原來……他是要自己換衣服?哎呀!她的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再厚的臉皮遇到眼前的狀況也無法坦然麵對了,盧謠連道歉的話語都說不出口,隻能偷偷地吐了吐舌頭,然後灰溜溜地踮起腳尖鑽進了更衣室。進去後,她果然看到了一件香檳色的禮服長裙掛在落地鏡旁的衣架上。
看到長裙,盧謠的腳步不由得放緩,忍不住低聲驚歎。
這種低調而不失華麗的色彩已經可以打出滿分了,而一字肩這種性感又不失端莊的設計,還有從腰線處直至裙角那一串細細密密的水晶,更是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盧謠抬手摸了摸裙子的布料,入手的絲滑感讓她再次發出一陣感歎。隨即,她又有些灰心地看著鏡子裏自己身上這件再普通不過的紅色小禮服,腦中立刻浮現三個字——醜爆了。再想起顧總裁看向自己時的嫌棄神色……
果然現在立刻換掉身上的裙子是最好的選擇!
旁邊的梳妝桌上早已擺放好了相配的項鏈和耳墜,盧謠一邊驚歎顧思銘的審美,一邊帶著忐忑又崇敬的神色走出了更衣室。
露出標準的微笑,她一板一眼地朝顧思銘報告:“已經換好了。”
顧思銘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聞言隻是平靜地抬起眼,懶懶地瞥了她一眼。
可沒想到的是,這一瞥便讓他險些無法再收回目光。
站在對麵的少女身形纖細窈窕,綢緞般光滑柔順的長發端莊地挽在頭頂,露出潔白飽滿的額頭,也襯得一張標準的瓜子臉更顯小巧精致。
她的五官非常出色,也極具特色,是那種就算被扔進人群中也能一眼捕捉到的存在。尤其是她那雙明亮又不失靈動的眸子,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隻看上一眼,便會讓人不知不覺沉醉其中。而她身上那件香檳色的禮服,更是襯得她膚如白雪,不可直視。
這少女好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一向很少表露情緒的顧思銘呆怔了三秒鍾,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還不錯。”他輕咳幾聲掩飾住剛剛的失態。
他的聲音太低,導致神經緊繃到一定境界的盧謠根本沒聽清,隻能訕訕地問:“您說什麽?”
顧思銘看著她那張天真的麵孔,一時又哽住了,幹脆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徑直起身,聲音又恢複了以往的淡漠:“沒什麽,到時間了,出發。”
盧謠深知這位金主脾氣不好惹,該問的與不該問的,一個都不能問,隻好裝聾作啞,昂首挺胸地跟在他身後。
星雲會館的三樓宴會大廳,盧謠站在顧思銘身旁,看著廳中來來往往、個個麵帶微笑、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心髒忽然跳得有點兒失控。
擺放在大廳的長桌上擺滿了各種精致誘人的食物與甜點。在頭頂那盞巨大而奢華的水晶燈的照耀下,這些食物和甜點仿若珍貴美麗的藝術品一樣。
大廳中央,無數個水晶三角杯整齊又不失美感地疊成了三四人之高的香檳塔。在塔旁,工作人員正站在高高的椅子上往裏倒入色澤金黃的香檳酒。空氣中,香甜的酒香緩緩流動,無形中給這場晚會增添了幾分歡愉。
看到眼前的場景,盧謠在目瞪口呆的同時暗地裏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適時地將已經控製不住的口水給掐了回去。
淡定!一定要淡定!這份工作到現在也沒出差錯是多麽不容易的事!她絕不能暴露自己一看見美食就失控的這種喪心病狂的毛病!
另一邊,顧思銘正忙著和一位友人交談,即便是這種時刻,他的表情仍然淡得如同清晨的第一抹微光,清澈而薄脆,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盧謠原本正克製著自己的視線,努力不朝美食的方向望去,卻不想被顧思銘英俊的五官吸引了注意力,雙眼不由得有點發直。
一個男人竟然可以長得這麽好看,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而且他的皮膚好像比自己的還要好吧?
或許是燈光的原因,顧思銘原本有些蒼白的皮膚此刻被染上了一層微亮的光暈,細膩得看不到一點毛孔,就好像……蛋糕上的奶油一樣。
不行,她怎麽又想到吃的了?
盧謠的思緒開始跑偏,她輕輕搖了搖腦袋,將腦中雜念驅趕。隨後趁著顧思銘正忙碌的工夫,肆無忌憚地打量他——從頭發到眼睛,再從眼睛到領口……
她正看到顧思銘西裝的第一顆扣子,突然覺得肩膀一涼,隨後耳邊響起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美女,你在看什麽呢?”
聞言,盧謠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她拚盡了此生最大的意誌力才沒有驚叫出聲,而是瞪著一雙受驚後不停亂轉的眼珠,麵色青白地轉身望去。
被打斷了談話的顧思銘也有些不悅地蹙起眉來。
隻見林風正悠然地站在盧謠身後,他的一隻手還死皮賴臉地搭在了盧謠肩上。
帶著滿意的神色,林風飛快地瞄了盧謠一眼道:“這件禮服好看多了,很配你,是思銘選的吧?”
盧謠的舌頭還有點打戰:“是、是總裁選的。”
這個叫林風的是怎麽回事?剛剛還那麽自然地耍了自己和顧思銘,現在竟然還有勇氣出現在他們麵前?他這勇氣是誰給他的?難道是梁靜茹嗎?
鑒於林風的原因,顧思銘和交談的友人道了聲抱歉,等目送對方離開後,才麵無表情地走到了林風的麵前嘲諷道:“怎麽?做的虧心事已經消化幹淨了嗎?”
林風誇張地掩住嘴巴:“我可從來不做虧心事!再說了,我來是有要緊事跟你說的!”說著,他無視顧思銘鄙視的目光,又對著盧謠笑道,“我是來找這位美女跳舞的!”
盧謠還沒從之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聽到這話又一次吃驚道:“找我的?”
顧思銘不動聲色地站到了盧謠身邊,微微勾起嘴角,雖然是在笑,聲音卻讓人感到發涼:“你是說,你來找我——的——助——理——跳舞,是嗎?”
盧謠果然再次打了個寒戰,餘光睨著顧思銘波瀾不驚卻又偏偏透著怪獸般恐怖氣息的麵孔,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企圖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怎麽沒人告訴她這份工作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呢?
麵對如此危險的顧思銘,反射弧和鐵杆一樣粗直的林風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反而更加躍躍欲試:“對啊!我今天沒帶舞伴!”
顧思銘輕嗤一聲,反而轉過頭去問盧謠:“交際舞會跳嗎?”
盧謠看都不敢看他,連連搖頭:“不會!真的不會!”
她這話可不是作假,她在交際舞方麵就是一個白癡。尤記得在大學的交際舞課程上,她好幾次都把她那倒黴的舞伴踩得叫苦不迭,搞得對方每次見到自己雙腳都反射性“殘疾”。
可在得到這個答案後,顧思銘卻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然後衝林風答應道:“那就去跳吧。”
話音剛落,盧謠和林風兩個人都愣住了。
不按套路出牌——是盧謠對顧思銘最深刻的一個印象。說得直白一些,就是沒有人能夠搞清楚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可林風卻不會想那麽多。
雖說他沒想到顧思銘會答應他的要求,不過,既然顧思銘已經鬆口了,那麽他林風是絕對不會錯過和美女跳舞的機會的!於是他大大咧咧地對顧思銘道了一聲謝,然後便扯著一臉不明所以的盧謠一路來到舞池中央。
低緩而優雅的大提琴聲在大廳中飄揚。因為此刻跳舞的人不算多,而林風的外貌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再配上原本就不失為一個美人胚子的盧謠,立刻吸引了宴會中大多數人的注意。
盧謠猶猶豫豫,還是謹慎地將一隻手搭在了林風的肩上,聲音小得像蚊子似的:“林先生,我真的不會跳舞,所以你還是……”
“噓——”林風自以為非常帥氣地打斷了盧謠的話,隨著音樂的節奏緩緩搖動身體,“隻要跟著我的步伐就好,我可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老師,我……”
林風這番充滿自信的話沒說完,便眉頭一蹙,五官也走了形似的皺在了一起,同時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印入眼簾的便是盧謠的左腳正踩在自己的右腳上。
她今天穿的是一雙足有10厘米高的超細高跟鞋。林風額頭上擠出了一滴豆大的冷汗。
盧謠慌忙收回腳來,臉色因窘迫而發紅:“我真的不會!而且總是會不小心踩到舞伴,林先生,還是算了吧!”
林風拚命讓自己忽略那種鑽心刻骨的疼痛,仍然不失風度地憋出一個笑容來,說道:“沒事,凡事都有例外,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啊!”
盧謠利器一般的高跟鞋再次精準無誤地踩在了他柔軟的皮鞋上。
這一聲尖叫可謂是“威震四方”,近處幾個了解狀況的人都忍不住捂著嘴巴偷偷地笑了起來,就連林風這樣的厚臉皮都覺得臉頰燒得難以忍受。
盧謠的臉幾乎快要埋到地底下了,她連再次勸林風放棄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胡亂地跟著林風“倔強”的步伐左左右右、來來回回地擺動。同時,她耳邊不斷地響起林風時而隱忍、時而豪邁的痛呼……
一場幾分鍾的交際舞仿佛幾個小時般漫長,盧謠忘記自己是怎樣回到顧思銘身邊的。她隻覺得整個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更何況身邊搖搖晃晃、臉色慘白得好像下一刻就會倒下的林風。
她頹敗地站在顧思銘麵前,頭也不敢抬。
唉,顧思銘一定會覺得她丟臉至極了吧?連簡單的交際舞都沒有辦法跳好,現在像她這種沒用的助理也是非常難得了……
盧謠正沉浸在失敗的悲傷裏無法自拔,卻忽然聽到顧思銘低沉的聲音響起,還帶著幾分笑意:“和美女跳舞的滋味怎麽樣?”
這問題顯然是問林風的。而且……而且她怎麽還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呢?
盧謠再也顧不得那麽多,猛地抬起頭來望向顧思銘。
果然,顧思銘原本清冷的麵孔因為此刻戲謔的微笑生動了些許,一雙漆黑的雙眸也閃著調皮的光芒,宛如暗夜中的兩顆明星一般。
林風雖然也在笑,卻十分懊悔地歎了口氣,心悅誠服地回答:“多謝顧總裁厚愛!這教訓我算記下了。”
顧思銘未置可否,薄唇又是一彎,不再理會林風,抬腿便要離開,卻發現盧謠仍站在原地不動,便淡淡問道:“怎麽還不走?”
他悅耳的聲音與大提琴舒緩的琴音漸漸融合,宛若一體。盧謠木頭樁子一樣盯著顧思銘的身影和他臉上那抹淡得近乎透明的笑……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明白了!
原來顧思銘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不會跳舞才答應了林風的請求,因為他算定了林風會因此而出醜!
想起顧思銘臉上那篤定而傲然的微笑,盧謠的心髒窒息了似的停頓了一秒,才暗自感歎——這位總裁城府極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