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最可笑的迷路緣由
清早,所有人浩浩蕩蕩出發前往訓練場館。他們按照機甲種類分駐四地。
伊蘭練了一上午,總體還行,就那個跳上跳下的動作做得腦袋發懵。
中午休息,她操心著其他分館營養劑配送的事,一邊吃著,一邊給瑞恩發話問道:“吃上了嗎?”
“正在吃。”瑞恩回道。
她放下了心,轉頭給遲璿發個視訊請求,看到她也在吃,就安心了,地質機甲和醫學機甲都有營養劑,唯獨防護機甲那裏她隻認識幾個姑娘,卻沒有聯絡號,問不著。
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有點長,她和齊大明交代一聲,就到防護機甲訓練場地去了。
遠遠地看過去,他們似乎也在休整吃營養劑,伊蘭就沒走近,轉頭往回走。
半道上三岔路口,伊蘭瞧見對麵有一支隊伍,呼啦啦一大堆人,穿著的也是機甲訓練服,不過應該是其他學校的。她沒在意,沿著她自己的行進方向拐到前方一條路。
隔不多久,那支隊伍也拐到她這條路上,跟在伊蘭身後,腳步聲很齊整,聽起來挺有氣勢。
幾十個人的踏步聲聽久了會有一種壓迫感。伊蘭漸漸感覺不自然,心裏些微不得勁。她本想停下讓他們先走,但大家同一個方向,她本來就在他們前頭十來米遠,大家步速差不多,她如果停下,就得刻意等一會才能輟在他們後麵走,走的方向不同也罷了,還是同一個方向,就顯得不合常理了。
所以伊蘭仍舊往前走,不過有意識地稍微加快了腳步。跑是不可以的。太不像樣,但光憑走,加快也快不了多少,反而看上去她像被後頭的隊伍攆著往前趕一樣。
這時就更尷尬了,再放慢速度讓人家先走肯定更怪,無奈隻好繼續疾步往前。
後頭就隱約有笑聲,也難怪。前方很開闊。沒什麽景致可看,隻餘伊蘭杵在人家視野中,人家要想不注意伊蘭也難。她火燒眉毛般加快步速,自然會有人覺得好笑。
伊蘭隻作不理,繼續往前趕,悶頭走了一段。感覺不對勁,這都走了多久了。她的訓練館也該到了。她看看四周,來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景象,可能太尷尬了才覺得時間過得慢,她就耐心接著往前走。
再走一段伊蘭心裏就真的覺得不對了。絕對是走錯路了,可能她被後頭隊伍攆著走的時候在某個岔路口忘了拐彎。
她停下來轉頭四顧,但不能立馬往回走找新路。萬一隻是她的錯覺呢?
伊蘭不笨,她點開通訊器查看訓練館地圖。查看自己的定位。奈何她天生對地圖不甚敏感,蹙眉了好一會還在研究。後麵的隊伍就趕上了,她往旁邊挪了挪,不能擋別人的道。
這時視訊請求提示音響起,她一看是瑞恩的,趕忙接起來,還沒說話,瑞恩就在那頭大聲說道:“你跑哪裏去了?我在你們農業機甲這裏,老半天沒看見你人,你們訓練要開始了知不知道,又躲哪兒偷懶去了?”聲音極凶惡。
人家大部隊就從身邊經過,瑞恩的聲音這麽大,絕對不會漏聽,好多人都表情怪異地瞥向她。
伊蘭特別羞惱,也不能發作,隻好壓低聲音道:“我迷路了。”
瑞恩氣得在那兒破口大罵:“迷什麽路?你不瞎走會迷路?有你這樣笨的人嗎?你一個人拖得大家都等你,訓練進度都被你拉下了,知不知道場館很難訂。”
伊蘭羞得無地自容,整條路上就沒有別的聲音了,隻有瑞恩的斥責聲,她也不敢把視訊關了,這地方她真不熟,還等著瑞恩罵完給她指點一下。
瑞恩果然話風一轉道:“說,那個犄角旮旯?”
她低聲報了剛剛查到的坐標點,瑞恩氣急反笑:“有點腦子行不行?這麽小的地方,你給我個地標?你怎麽不直接給我個星際航標?我開航空艦去接你。”
大部隊裏頭好幾個人嗬嗬笑起來。伊蘭羞憤不已,剛要開口解釋她認不出這裏是什麽地方,就看見瑞恩皺眉說道:“周圍怎麽回事?”語氣煩躁,倒不似先前那麽凶了。
“旁邊有人。”她低頭咬著嘴唇說道。
“那還不趕緊問路?杵著能回來?”瑞恩不耐煩地催促道。
伊蘭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了,她把視訊一下關掉,根本不敢抬頭看人,大部隊裏有男有女,她這通視訊還不夠他們的隊伍走完。她轉身就朝來路走,和大部隊的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難堪得真希望此刻地陷了,索性把她埋進去。
“哎,你要往哪個場館走啊?”一個男生笑嗬嗬叫住她。
她停下來,再難堪她也不能不搭理人家,明顯人家想好心給她指路。
“水體館。”她說道。
大部隊齊刷刷地停著,看向她。好多人的臉上都是特別同情加特別好笑的糾結表情。
“你這樣,回頭走,看見第一個岔路注意路標,剛剛你可能沒注意。”人家怕她難堪,還給她找了個理由。
“謝謝,謝謝。”伊蘭感激地朝人家笑笑,轉身快步離開,還聽見背後此起彼伏的笑聲。
剛看到自己場館,瑞恩已經迎出來了,上前就是一句:“你怎麽回事?所有人都等你。”
她一聲不吭,直接走過去。
瑞恩伸手想把她拉住,手伸到一半停住了,他還要回去訓練地質機甲呢,沒空和她閑嘮嗑。他看了伊蘭的背影一眼,這姑娘心頭有怨氣,撇撇嘴,暗道他還沒有怎麽怨她呢,整個無組織無紀律,完全沒有一點時間觀念,拖累一大群人還好意思使小氣?他跟進去再瞧了會,裏頭開始了正常訓練,瑞恩就把這事撂開走人。
伊蘭一方麵惱恨瑞恩在這麽多人麵前讓她沒臉,一方麵卻更痛恨自己行事不大方。和別人前後腳走同一條路又怎麽樣,大路朝天各自走,她用得著這麽唧唧歪歪以至於慌不擇路嗎?當時的別扭勁兒在此時看來除了一個字“作”之外,沒別的好說的,特別是回來看到這麽多人等著她一個,她在路上那種羞憤的難堪變成了一種更實實在在的難堪,她耽誤了所有人的時間。
沒人譴責她。齊大明隻是朝她嗨了一聲:“女王。回來啦。”語氣正常。端木隻是朝她淡淡瞥了一眼。吳澤更是親切地說道:“妹妹,咱開始吧。”
就因為什麽抱怨都沒有,所以她更難受。想解釋也無從解釋,而且是真的解釋不了,她簡直不相信這麽一件小家子氣的事情是她幹出來的,結果拖累大家等她一個。事實上她就是不識大體,就是缺乏責任感。
這件事其實完全可以不必發生的。她根本不需要到防護機甲那裏去,她隻要請吳澤和那邊的輔助教員聯絡一下,那邊營養劑的情況立馬就清楚了,為什麽她下意識地就不願麻煩吳澤。寧願自己走著過去?
她其實心裏一直都明白,她自戀了,而且她對吳澤的態度極其不妥當。多少次都明裏暗裏嫌棄人家。
這個世界上,有人願意對她友善。她就應該惜福。感情可以分門別類地回應,但真誠走到哪裏都應該受到同等回報。
整個下午的訓練中她一直沉默,很認真地做每個動作,對那個上上下下的跳躍動作沒有半分吐槽,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一些自己的負疚感。
傍晚吃過營養劑後,他們接著又訓練了一遍,才回到自己住所。
伊蘭回房沒多久,敲門聲響起,她在裏頭猶豫一下,還是把門打開了。
瑞恩站門外,正色說道:“說幾句,方便嗎?”
她沉默地把他讓進來。“坐。”
瑞恩也不客氣,往沙發一坐,她則坐床沿,在他對麵,沉臉垂眸。
“今天這事你做得不對,不管什麽理由,你都耽誤了大家的時間。”瑞恩說道,語氣難得的嚴肅。
“對不起,是我的錯。”伊蘭直接承認錯誤。
瑞恩盯著她好一會,見她一直半低著頭,沒敢和他對視,不由就笑開了:“好了,知道錯了就行,也沒耽誤到什麽,訓練計劃還是完成了。說說你去哪裏了?”
伊蘭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去防護機甲的場館了。”
“幹什麽去?那邊你也有朋友?”瑞恩笑問。
“去看看他們有沒有營養劑。”伊蘭照實說道。
瑞恩愣一下,才失笑道:“你還真是笨,問一下不就知道了,用得著走過去嗎?”看伊蘭不吭聲,調侃道,“不過你喜歡走路,也難怪。”
伊蘭還是沉默,瑞恩遂笑道:“你毛病還挺多的,這麽點地方居然還能迷路,你後來跟誰問路了?”
“不認識,大概去訓練的人。”伊蘭說道,“我想休息了。”她還是沒抬頭。
瑞恩微微蹙眉,口中打趣道:“氣性這麽大?”
伊蘭搖搖頭:“是我的錯。”
瑞恩眯著眼看著伊蘭,起身說道:“你早點休息。”
伊蘭洗漱完,躺到床上,深深歎口氣,所有人都比她磊落。
剛閉上眼,瑞恩的視訊又過來了,她想了想,還是坐起身接了起來。
“還生氣嗎?”瑞恩恢複了一貫的嬉皮笑臉的腔調。
“我真沒有。”伊蘭無奈地說道,她更氣的是自己別扭的性格,現在看起來,竟是無一處不別扭。
“行了,是不是生氣我看不出來?當時挺急的,總要找到人,大家都等著不好交代,再說我地質機甲那裏也要開訓。”
伊蘭聽見瑞恩這麽解釋,態度也誠懇起來:“是我的不對,我從防護機甲那邊回來,走錯路了。我當時是生氣,周圍很多人,你聲音這麽大,全聽見了。現在……事情過去了,我沒生氣,是我的錯。”
“周圍多少人?”瑞恩忍笑問道。
“四五十個吧。”伊蘭說起來還是有點羞怒。
“哪個學校的,去什麽場館?”瑞恩繼續問道。
“我哪兒知道,都沒敢看他們。”伊蘭小聲囁嚅。
“你還真是……不靈活。人家都聽到你的視訊了,你連人家什麽人都不知道。衣服上就有校徽,人家走什麽道去什麽場館就知道哪種機甲。誰讓你不高興了,你還可以找上門去。結果四五十個大活人擺你麵前,你一個都不敢看,那你後來又怎麽問到路了?”
“別人問上來的。”伊蘭的聲音更小了。
瑞恩重重歎了口氣:“沒啥說的了,你就是個窩裏橫的。”
伊蘭忍不住說道:“那你自己試試看,在四五十個人麵前被人罵,你再麵不改色地找他們問路。”
“說來說去,你還在生氣。”瑞恩笑道。
“我真沒有了。的確是我沒做好,我不能生氣。但一碼歸一碼,你這樣隨便凶人,碰到我也就算了,要是別的小肚雞腸的人,會記恨你的,說不定你就要吃虧,以後你還是收斂收斂你的脾氣。”伊蘭說著說著,就苦口婆心起來。
“你記恨嗎?”瑞恩笑問,一臉輕鬆自在。
伊蘭最見不得瑞恩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她好容易放下心結,不再介意被他罵,誠誠懇懇地對他說兩句掏心掏肺的話,結果他全當是玩笑,當下恨恨地說:“記恨,當然記恨,以後有機會找堆人把你罵回去。”
瑞恩哈哈大笑:“你慢慢找吧,找齊了跟我說聲,我自動站過去給你罵,真想看你在四五十個人麵前大罵是個什麽樣子。”
伊蘭發現永遠都沒法和瑞恩好好說話,她正要切斷視訊,瑞恩說道:“正事還沒說。明天你們休整一天,隨便幹什麽,但不準出去,後天獨立表演就開始,不能有意外。我們要出去玩,記得給我們留吃的。晚安。”
伊蘭隻好悶悶地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