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願意
?“傻丫頭……”?
宛若哽咽了一下,若是換了她,早能跑多遠跑多遠了,可如意卻傻傻的跑回來,陪著她坐牢,這份情誼比什麽不珍貴,涼薄如宛若,都不禁深深被感動了。?
趙琅卻低聲道:“我可否與姑娘單獨說兩句話?”?
旁邊的獄卒忙道:“請蘇姑娘跟王爺去前麵小的值班的屋裏坐一會兒,小的哪兒還留著些好茶,也讓小的進進心”?
這獄卒話是這麽說,等到宛若跟趙琅進了屋,他端了兩杯盞茶進去,就忙著回避了。屋子也不算很幹淨,卻攏著一個炭盆子,暖和了許多,是獄卒值班的屋子,屋裏盤著炕,對麵有張缺了角的八仙桌,上麵燃著燈,一燈如豆,跳躍著。?
光線昏暗,兩人相對而立,都隻能看見模糊的眉眼輪廓,趙琅把身上的狐狸毛鬥篷脫下來,撲在椅子上輕聲到:“坐……”?
宛若抬頭掃了他一眼,這男人真的很細心,體貼,尤其,如今蘇府落魄至此,他還守禮守節,殊為難得,是個真君子。?
遂蹲身一禮:“宛若謝王爺憐惜”?
趙琅伸手來扶著她坐在椅子上:“你我之間,何許如此客套,隻這一次,我卻真沒護你周全,你可怨我?”?
宛若一愣,抬頭望著他,油燈昏暗,可地上炭盆卻燃的旺,火苗躥上來,映在趙琅臉上,愈發溫柔,他的語氣,他的表情,他的句句話語,都令宛若感覺分外溫暖,就如苦寒冬日的一抹陽光,或許不能真正抵擋嚴冬,卻能令人升起抵抗的勇氣跟希望。?
錦上添花人人做得到,這樣雪中送炭卻最難得。宛如頭一次正視趙琅,從議婚之後,她第一次從心裏開始看這個男人,細想起來,她跟趙琅真有點緣分的,當年驛站,如今牢房,隻是當時她還小,他之於她不過是個過客,或者說,高高在上的皇族,如今是什麽?宛若自己都拿不準。?
宛若也不是傻子,這件事說起來可大可小,當年皇上可以不追究,現如今特特翻出來,就絕對不是單單因為綁架十一,畢竟時過境遷。?
恐怕真正的目的,還是她跟趙琅的親事,除夕宮宴上,皇上並真心樂意,隻是迫於無奈下旨賜婚,加上趙睎大婚那場大鬧,雖然捂得嚴實,可也傳了點滴閑言碎語。?
宛若是真心希望朝睎跟彥玲能夫妻和順比翼齊眉,可事與願違,不管她樂不樂意,都被趙睎直接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趙睎對她不能忘情,她嫁給趙琅,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幹的兩件事,若趙睎就是個平常的皇子,未來親王還罷了。?
可皇上的意思已異常明白,趙睎就是北辰未來的皇上,以趙睎的性子,她便是嫁給了趙琅,將來他也敢冒天下大不違來搶奪,到那時候,可不就是一件亙絕古今的大醜事。想來皇上是恨不得她死的。?
可若她死了,估摸皇上又怕趙睎幹出什麽糊塗事來,因此,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落魄,失去身份家族的倚仗,以她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別說嫁給趙琅了,就是莽夫平民,恐怕都不敢娶她,沒入奴籍都可能。?
所以這就是皇上處心積慮設計好的,誰也救不了她,宛若很明白,即使趙琅也無計可施。宛若站起來深深又是一禮:?
“宛若蒲柳之姿,卻得王爺如此深情厚誼,宛若再謝王爺,想來王爺在外多方周旋,也是用盡了法子,宛若如今雖深陷牢獄,怎會去怨王爺,這本就不幹王爺的事兒,宛若如今別無長物,隻盼能以宛若一身,保的娘親弱弟平安,便是大幸了,王爺有話可直接告知宛若就是。”?
多聰慧大氣的女子,恩怨是非分的明明白白,淪落至此,依舊不卑不亢從容淡定,這份從容之外的果敢,最為難得。?
趙琅略沉吟道:“若是讓你與我為妾,你可願意?”?
宛若忽然淡淡一笑:“事到如今,宛若若能侍奉王爺左右,恐怕都是造化了!”?
趙琅目光溫軟:“若是你甘願為妾,倒是不難的,皇上本來也是這麽想的,隻是我原先總想著,不能委屈了你,才又去求了太後,現今我總是想,若當初我直接應了皇上,或許你蘇家滿門的牢獄之災,就可避開了”?
宛若搖搖頭:“這事遲早要翻出來,即便不是宛如母女,也有別人,隻我外祖母跟著擔驚受怕,不知道現如今可好?”?
趙琅略沉吟,搖搖頭:“不大好,聞說犯了舊”?
宛若道:“外祖母年事已高,經不起絲毫風波,如今我就盼著蘇家的事,莫牽連我舅舅才好”?
趙琅道:“你放心,我會盡力周旋,好在皇上頗重舊情,皇貴妃雖逝,畢竟這麽多年的情分在,想來會網開一麵的。”?
“情分?”宛若不禁譏誚的笑了笑,心說,皇上對姨母若是有情分,何至於連親身兒子都不顧了,更何況,王家這樣的外族,隻是君權在上的地方,無論王家蘇家還是她的命運,都由不得自己罷了,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任人點殺。?
睿親王走了,有了睿親王照佛,當夜牢裏就送來了厚厚的被褥,還有一個炭盆子,三餐茶飯不能稱精致,卻也算幹淨清爽,隻是不知道這樣暫時的安穩還有多久。?
宛若坐在炭火旁,那邊奶娘哄著承平睡覺,一邊哄著,一邊哼著不知哪兒的小調,細細聽來抑揚頓挫,聲腔婉轉。?
承平睡了,奶娘把他放在褥子上,用兩個枕頭擠住,一抬頭見宛若盯著她看,不禁有些臉紅,奶娘的年歲不大,二十歲不到的樣子,肌膚白淨,身段也算窈窕,莫一看去,頗有幾分江南女子的婉約之態。?
宛若問她:“你剛才唱的什麽曲子?真好聽!”?
奶娘道:“是我們家鄉的曲子小戲,以前跟著戲班一陣子,倒是會哼唱幾句,哄著平哥兒睡覺,倒是最靈的。”?
王氏點點頭道:“我聽著倒像南夏那邊的話音兒,記得當初你進府時,身契上寫的就是南夏人。”?
奶娘點點頭:“我家原住在清江對岸的小村子裏,因為連年兵禍,飯都吃不上,就逃進北辰來了。”?
宛若一愣:“不是說南夏富足,兵強馬壯,怎的你們還用逃的。”?
奶娘道:“富足說的是權貴,朝廷連年征兵,男人都拉去當兵,女人若是不逃,拉去軍中當軍妓,下場更慘,連個清白的身子都落不下,橫豎這仗打起來,老百姓最遭罪,生不如死的。”?
大楊氏道:“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好處,若是像我們這樣的人家,一旦敗落,連老百姓都不如的。”說完長長一歎。?
宛若望著眼前的炭火定定出神,提起清江,令她不由自主想起承安,如今想來承安死的到好,不然到了今日,還不知如何呢……?
趙睎走進刑部大牢,遠遠就看見宛若坐在那兒,出神的盯著炭盆子瞧,不知道想什麽,實際上從小到大,他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還好,雖去了綾羅綢緞,素衣布裙的,看著卻有另一番清麗之姿,大楊氏王氏幾人看見趙睎急忙行禮。?
獄卒打開牢門,趙睎伸手就把宛若拽了出去,宛若這回卻沒反抗,順著他,讓他拽著走到上次的屋子裏,進了屋,趙睎才鬆開宛若,宛若原地站著,從始至終沒反抗,也沒搭理他。?
趙睎卻仿佛很急躁,身上那股子戾氣異常昭然:“宛若你要嫁給王叔為妾?即便你蘇家敗了,你至於如此作踐自己嗎?你不願意當我的側妃,卻願意嫁皇叔,當個不入流下賤的妾?”?
宛若忽然抬起頭看著他:“下賤?我想高貴,那也得十一爺您放我一馬才行,我家的牢獄之災,你不就是始作俑者,現在來這兒想幹嘛?如果你真想把我怎麽樣,現在你可以隨便,我不反抗,也反抗不了,你不是惦記我嗎?惦記的不惜用我蘇家滿門來賠”?
宛若上前一步,趙睎卻不禁後退一步:“宛若,你,你胡說什麽?”?
“胡說?”宛若笑了:“你知道,我從來不胡說。”?
趙睎目光閃了閃:“我要娶你,我想要你,我從小就喜歡你,難道錯了嗎,這麽多年,我對你的心思,你難道一點不知道,還是說,你根本不想知道。”?
宛若頗為複雜的望著他,好半響才歎道:“趙睎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不好嗎?”?
“不好,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即便你現在跟了皇叔,將來也是我的”?
宛若微微苦笑:“趙睎,這是我能選擇的嗎?”?
“如果能選擇的話,你願意跟我走嗎?”趙睎伸手握住她的臂膀,異常認真,認真的有些瘋狂的偏執:?
“你不喜歡有別人,那就我們倆,你不喜歡宮裏,我可以不要皇位,咱們走,遠走高飛,遠遠離開這裏,不在北辰,也不去南夏,咱們西北,去東海,五湖四海我陪著你,就我們兩個,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