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夢 煙波畫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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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青瓷出去,宛若才底細打量這裏,處處透著大氣華貴,卻也清雅別致,簷窗下設可張紫檀大方幾,幾上擺著一個銅紋金琺琅番蓮紋的洋時鍾尤為稀罕。{shuKeju?Com}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如意悄聲道:“這裏是王妃以前的正經住處,把咱們安置在這裏,恐不大妥當。”

宛若搖搖頭:“你沒見咱們住的是西廂,也算客居,倒還說得過去,橫豎不過糊弄過這兩日回家便是……”

主仆正說著話兒,忽聽外頭青瓷的聲音道:“紫綃姐姐怎的過來了。”

宛若微微一愣,不大會兒功夫,就見青瓷引著一個穿著紫裳翠裙,手裏抱著一張古琴的大丫頭走了進來。

“蘇姑娘,這是王爺身邊的紫綃姐姐。”

紫綃的年紀。看上去得有二十來往了,雖說是丫頭,可頭上卻梳的婦人發髻,插了一支碧璽翠玉簪,眉眼甚為明麗,姿態窈窕端莊,可見是王爺跟前得意的房裏人。

見了宛若,明眸略一閃,微微蹲身一福:“紫綃見過蘇姑娘。”

宛若忙起身來扶她客氣道:“我哪裏趕受姐姐的禮,快請坐,如意看茶。”

紫綃笑道:“原是早聽說蘇府的二姑娘是位最寬泛可親的主子,這一向卻未得見麵的機緣,今日一見,可知傳言不虛”

說著,把手裏的琴放在那邊紫檀雕花的琴幾上:“這裏原先是我們王妃的院子,那時王爺遠在清江,便是回來,也絕少去別處,隻在王妃處或是前頭的書齋裏起臥,這西廂便是王妃特特給王爺收拾出來的書房,我們家王爺喜蕭不喜琴,因此這裏是沒琴的,知道姑娘琴藝好,王爺便讓我送了這把琴過來。”

宛若一愣,倒不曾想是為了這樣不要緊的小事,也聽人說過,北辰的睿親王,善畫,喜蕭,精騎射,知兵法,可見傳言不虛,怪不得對麵牆上掛著一隻碧玉簫。剛頭進來時,碧紗櫥的進間布置的倒像個雅致的畫室。

紫綃跟著王爺這幾年了,自然分外伶俐,打進來就暗暗度量這位蘇家姑娘,卻也有些納罕,姿色上,漫說比起後院的眾多美妾,即便當年的王妃,也比這位蘇姑娘出挑多了,倒聽說她那位庶姐是個出了名的美人,這妹妹倒真平常了些。

可姿色雖平常,氣度卻不凡,眉宇間自有一股子靈動清貴之氣,言語溫和,舉止大度,令人不敢輕易褻瀆冒犯。{shuKeju?Com}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說起來,女子好姿色的還不多的很,難得是王爺的心意,跟了王爺這些年,紫綃還是頭一回,見王爺過問後院之事。

從渺影樓出來就問她:“我記得還收著一把唐琴?”紫綃忙應了聲。王爺接著吩咐:“你去取了,送去翠微閣給蘇姑娘吧!”

紫綃有些怔愣,王爺雖不善琴,卻也收藏過幾把好琴,後來機緣巧合都送了人,如今倒是還餘下一把,乃是唐代名琴,飛泉,極為難得,可謂價值連城,不曾想王爺這會兒想起來,給了那位八竿子打不著的蘇姑娘。

蘇姑娘不過就是王妃隔著一層的表妹罷了,可怎的王爺如此看重起來,難不成真要順了王妃的心意,再娶一位王家的姑娘,可即便如此,蘇姑娘也不是王家的正經小姐啊。

紫綃猜不透王爺心裏的想法,卻明白過來,不管是怎樣的機緣,王爺對這位蘇姑娘恐不尋常,因此,紫綃才巴巴送了這把琴過來。

宛若哪裏知道這裏頭的因由,走過去細瞧那把古琴,隻見,杉木斲,朱漆,鹿角灰漆胎,蛇腹間冰斷紋……便知道不是尋常琴,伸手一撥,琴音清雅如空穀金聲,高山玉溜,略略翻開古琴背,果見龍池上方刻草書“飛泉”二字。

不禁嘀咕了一句:“這樣的上古名琴給我使喚,豈不委屈了好東西……”

紫綃卻也沒寬座?,隻送了琴,略說了幾句話便去了。到了晌午飯時節,翠微閣裏設了小廚房,做的飯菜雖可口,畢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宛若也難真正自在了去,好在這裏的書多,那邊進間裏一大麵牆的書,也有宛若稀罕的各州誌,野史傳奇,誌怪奇談類的。便尋了過來,靠在窗下的榻上看書消磨。

紫綃邁進書齋,睿親王也在窗下看書,見她進來,遂放下手裏書卷問:“可送過去了,她說了什麽不曾?”

紫綃心裏著實有些訝異,卻也回道:“蘇姑娘隻小聲說了一句,這樣的上古名琴,給她使喚有些委屈了好東西……”

遂把宛若的一行一動,仔細描摹給趙琅知道,趙琅聽了卻低低笑了一聲道:“這丫頭別看平日淘氣的緊兒,卻是個真正識貨的。”

這一句說出來卻甚為親近,那幾分寵溺的味道,不知不覺就露出了端倪來,紫綃接過丫頭送過來的茶遞了過去:“王爺和蘇姑娘熟識?”

趙琅卻搖搖頭,忽而想起那一年回京,大雪阻住歸程,耽擱在客棧裏,當時那丫頭才七歲大吧,梳著兩隻圓發髻,唇紅齒白的,跟她弟弟在館驛裏頭堆雪人,指東指西,跟個小大人一樣,小臉紅撲撲,那雙眸子,卻如秋來的清江水一樣澄澈,這些年,他竟都沒忘了那雙眼。

後來在郊外救回她跟小十一,當時她昏睡在她父親懷裏,雖狼狽,卻分外惹人憐愛……前幾月校場,馬上飛掠而過的粉色身影,彎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紅心,那個神采飛揚的笑容,竟令他很是難忘。

活了這些年,趙琅頭一次覺得女子能有這麽多麵,可調皮,可穩重,能寫詩,會畫畫,喜讀書,也善騎射,琴藝如何,卻沒不知,隻是那又怎樣?送了飛泉過去,能博她一笑也是好的。

說實話,趙琅雖說對宛若頗不一般,先頭卻著實沒往男女之情上琢磨,舜清的意思他也是知道的,再娶的王妃,若能是蘇宛若,他倒破天荒有些期待起來,又想到自己的年紀,比那丫頭大上這許多,即便他樂意,可不知道那小丫頭樂不樂意呢?

他並不想有絲毫的勉強,別的女人他並不在意,可他想看她恣意的活著,在他印象裏,她總是那麽靈動明淨,像天上的流雲,可變換成任何一種模樣,隻是流雲,他抓得住嗎……

紫綃望著他家王爺這模樣,一準就是歡喜那位姑娘的了,隻是她瞧著真不算很出挑,至少比起太後挑的那幾家閨秀差多了。

趙琅忽而低聲吩咐:“你去知會下麵的人,這幾日但凡有新鮮吃食,都別忘了給翠微閣送過去一份,王妃久病,下麵人不免憊懶,怕委屈了那丫頭。”這意思紫綃那還有不明白的。

宛若第二日一早便去給王妃請安,王舜清這病沉了,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宛若來了,也就說上一兩句話,便乏累的不行了,宛若便隻得退了出來。

出了渺影樓,青瓷卻道:“姑娘隻在屋裏呆著,未免無趣,不若在咱們這園子裏逛逛吧!知道姑娘常進宮,見慣了瓊樓玉宇,咱們這園子雖比不得宮裏,卻也別致,散散心也是可得。”

聽了青瓷的話,宛若想想也是,昨日進來。一路都在想事情,竟是沒底細觀景。便帶著如意跟青瓷,沿著湖邊的石子小路慢慢前行。

青瓷的性子穩重,不愛說話,可也時不時會說一兩句,諸如:“那邊過了玉帶橋是心海居,這頭轉過這彎萬粉牆,便是玉簫樓等等,”一一指給宛若,名字都挺清雅跟景致相映成趣。

“蘇姑娘,前麵是吟秋榭,姑娘若累了,咱們進去歇一會兒子吧!”宛若點點頭。

吟秋榭裏頭擺著幾盆打著花苞的菊花,還為入秋,倒提前有了秋意,宛若坐在鵝頸椅上探頭看了看底下,進岸的水麵植了不少蓮荷,如今雖未全部枯殘,卻也不如夏日那般亭亭徑直。

忽聽如意驚呼一聲:“落雨了……”

宛若抬起頭,雨不大卻又細又密,細雨落下,打在下麵的荷葉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仿佛跳動的音符,頗有幾分悅耳。

“姑娘瞧,湖上真美,像不像咱們屋子裏那幅畫?”

宛若舉目看過去,隻見遠處湖麵上,因細雨起了層層煙波暮靄,煙霧時卷時舒,竟美如仙境,那邊煙波裏,仿佛有艘舟楫搖搖蕩蕩若隱若現的。

青瓷道:“想是湖邊那處畫船鬆脫了繩索,隨著風飄到湖心去了。”

宛若不禁歎口氣道:“記得在哪裏見過這樣的句子,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她的話沒落,就聽後麵一陣低沉笑聲傳來,宛若唬了一跳,急忙從鵝頸椅上站起來,回身見是睿親王趙琅。

宛若忙蹲身行禮,趙琅卻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問:“這幾句倒別致,可是你從哪裏聽來了?”

宛若這時候才想起來,這幾句自己隨口說的,可不正是牡丹亭裏的句子,嗎,這裏的人視為淫詞豔曲的,她一個閨中少女隨口說出這些,可真真是大不妥。

想到此,宛若臉一紅,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來,趙琅卻也沒為難她,笑著道:“嗯!這幾句卻也應此時的景,隻是難免有些過於脂粉氣。”

略點了她一句,卻沒往下說,趙琅上下打量她一遭遂微微皺眉:“這下雨的天,卻怎的穿這樣單薄就出來了,聞說你自小身子不康健,便是你自己不留心,你身邊的丫頭也該在意些”

說著,目光一利,落在邊上如意身上,如意不禁哆嗦了一下,宛若倒不曾想睿親王喜歡管這些瑣碎的閑事,不禁癟癟嘴道:“出來時原沒下雨的,這就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