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生到大廳,經理出來迎接,立刻安排服務員領他們去包廂,又送來冷飲,照顧得非常周到。

有個男生羨慕道:“班長,程哥對你可真好,你住院沒機會參加咱們班的畢業聚會,專門給你補了一個。”

“看不出來程哥一個校霸,平時凶不拉幾,居然也有這麽細心的時候,太難得了。”

“你不知道啊,班長跟程哥可是發小,他倆比親兄弟還親。”

……

其他人隨聲附和。

夏予手指在玻璃杯沿輕輕擦過,很輕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起身離開包廂,在前台找到酒店的經理,跟對方簡單交涉了一番。

經理認得他,知道這是老板兒子的好朋友,客客氣氣聽他說完需求,笑著回答:“小同學你觀察得真仔細,謝謝你啊,叔叔稍後跟維護那邊聯係,讓他們安排師傅明天來處理。”

夏予說:“叔叔,牆體瓷磚掉落很不安全,不如先拉警戒線,防止行人路過,也能防止砸傷人。”

“你說的對。”

經理這下不好再拒,最大股東的兒子千叮嚀萬囑咐要照顧好他同學,尤其重點關照這一位。

隻這一個小小請求,他沒再推。

見經理給後勤部門打電話,讓人將那條路圍起來,不讓行人過去,夏予心下悄悄舒了口氣。

上輩子的同一天,他和那個傻子就在這家酒店外第一次見麵,對方傻乎乎被欺負。

要不是他恰好錄視頻錄到那一幕,順手幫忙,說不定那家夥還得倒賠別人錢,甚至被抓進派出所拘留。

過去他覺得他憨傻木訥,被人欺負也不反抗,是妥妥的大傻子,而今再看,那不過是少有的善良淳厚。

少年是一顆不被發現的蒙塵寶石,他看不見他的耀眼光芒,以為他平庸普通。

傻的人不是他,是自己。

*

夏予回到包廂。

裏麵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全是他們班裏的同學,程野來得最晚,冷著一張俊臉進門,環顧一圈包廂,看見夏予位置,直接坐到他旁邊。

今晚聚會沒有老師,隻有學生,大家玩得比較嗨,用餐時也在鬧騰,幸好他們在包廂,不會打擾別人。

玩著玩著,有人發覺今天氛圍不太對勁,時不時瞄向程野和夏予。

尤其是程野,今晚全程冷臉,抄著手,像個煞神一樣坐在夏予身旁,後者沒事人似的顧自用餐。

夏予用餐優雅又安靜,脊背如雪鬆般挺直,動作慢條斯理,看得出來他家教相當的好,很注重用餐禮儀。

用餐臨近尾聲。

夏予再次看了眼手機時間,用餐巾擦擦嘴角,正要起身,手臂倏然被一道力量給抓住。

他回頭看,程野臉色黑沉,嘴裏的話卻在服軟,“小予,你要是生我氣,就打我吧,別不理我。”

夏予撥開他的手,“我沒有不理你,也沒有生氣。”

程野沒鬆手,下巴朝桌麵一抬,“沒生氣,你為什麽不吃我給你剝的蝦仁,你以前很喜歡吃。”

夏予喜歡吃蝦,卻不喜歡剝殼,以前程野替他剝,久而久之,這也成了程野求和的方式。

夏予:“……”

夏予慢慢坐回原位,挑出餐盤裏的蝦仁吃了一顆,味同嚼蠟。

程野臉色稍緩,不料夏予僅僅隻吃了一顆,就擦了擦嘴角,留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間”便出門。

程野盯著他離開的背影,臉色要多差有多差,有同學覺察出不對,互相眼神交流,都好奇怎麽回事。

眾人猜疑困惑地眼神投來。

程野強忍火氣,呼出一口濁氣,終抵不住煩躁,猛喝了大半杯冰水。

夏予最近到底怎麽了?

好端端的,突然就不理他,要說不理,也不全是,至少會跟他說話。

可他偏偏覺得夏予待他跟過去不一樣,說話語氣不同,不跟他玩,也不愛對他笑。

程野握住杯身的指節漸漸攏緊。

難道夏予發現自己對他……

*

酒店戶外。

夏予穿過黃條警戒線,從封起來的小道,走到露天花園的角落,再低頭看腕表現在的時間。

【11:23】

以上輩子的軌跡推算,他會在二十分鍾後,在這個位置遇見那傻黑炭,並且順便救了對方。

不過這輩子他提前預防過,對方應該不會再發生被欺負的事,以防萬一,他還是過來。

露天花園來來往往的路人不多,越臨近淩晨,人就越少,尤其是他所在的封鎖路段,根本沒人來。

等到快十二點,夏予不見人過來,懸起的心漸漸放下,今晚應該不會發生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霍岩撿到別人遺失的錢包,找到失主反被對方汙蔑,沒有監控的死角,他百口莫辯。

要不是自己在樓上拿相機記錄星空,恰好拍到,替他澄清,不然周圍群眾真以為是他偷別人錢包。

夏予放下心,準備回包廂跟同學們說一聲,好讓司機接自己回家。

他剛轉身,跟走來的一道身影撞上,對方腳步虛浮又渾身酒氣,被他撞得趔趄了半步才站穩。

夏予道歉:“不好意思。”

對方掃了他一眼,醉醺醺罵道:“你他媽走路不長眼睛啊,路這麽寬,你往老子身上撞。”

他語氣不太好,夏予微微皺眉,但依舊禮貌說:“抱歉,是我剛才沒看清路況,請問你有受傷麽?”

“我受沒受傷,你都撞到我了,你就說這件事怎麽辦吧。”

對方說話時,那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夏予手腕上那塊名表。

這是夏父送給夏予的升學禮物,價值百萬的奢侈名表,壞就壞在表帶鑲滿了無數的細鑽,路燈下折射出碎光,非常惹眼。

稍微懂一些的人,一眼能看出來這腕表價格不菲。

對方目光挪到夏予臉上,話裏有話道:“我總不能白白被你撞吧,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聽出他要訛錢,夏予不由警惕地後退半步,借路燈看清對方的模樣,是個二十出頭的精瘦青年,賊眉鼠眼,瞥人的眼神可不像個醉鬼。

特別是這人有幾分眼熟。

對方眼神不懷好意,夏予鎮定自若地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報警處理會比較好。”

說著,他將手伸進褲兜,想拿手機出來打電話。

男人看他行動,麵上一慌。

但很快見夏予動作微僵了瞬息,遲遲摸不出來手機,他立刻看出夏予很可能沒帶手機。

形勢逆轉。

夏予頓覺很不妙,表麵依舊鎮靜道:“我朋友在那邊等我,我們先過去,到馬路邊等警察更方便。”

語畢,夏予朝人多地方走去。

青年腳步迅速一轉,飛快攔住夏予,動作之靈敏,完全看不出醉態,他臉色也變得無比陰沉,“別廢話,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夏予剛要說話,忽覺腰側被什麽堅硬冰冷的物體抵住,低頭看,是一把小型水果刀。

月光下,刀刃散發出森冷寒氣。

青年陰測測地盯著他笑,“往哪兒跑,把錢交出來,不然捅死你。”

夏予抿了抿唇,跟他對視數秒,忽問:“你學過柔道麽?”

青年:“?”

未等他反應,隻覺腳踝被絆了下,整個人重心不穩,後背在眨眼間狠狠撞擊地麵,胳膊肘也被迅速反扣頭頂,虎口失力,刀刃脫手。

從威脅到失敗用時僅三秒。

青年甚至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自己就已經躺在地上。

夏予撿起滾進草地裏的水果刀,說:“把你手機拿出來。”

青年:“???”

黑吃黑????

夏予見他不動,探手往他衣兜一掏,摸出手機,強行用青年手指頭解鎖,給程野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有事先回家了。

等掛斷與程野的通話,夏予把手機扔給青年,說:“你可以走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矮身去撿什麽東西。

青年冷冷盯著他毫無防備的背影,趁著夏予不注意,掄起拳頭就朝著他後腦勺重重砸過去——

突然。

青年手臂頓在半空,臉色也是一刹那變得十分痛苦,“嗷”地痛嚎,不停求饒地嚷著鬆手。

有人桎梏他行凶的手腕。

夏予聞聲抬頭。

對上一道高大的身影,背著光,看不太真切,唯獨那雙眼睛如深邃黑海般烏沉沉的。

“你沒事吧?”

少年介於成年獨有的沉朗嗓音響起,是他熟悉的聲音。

夏予慢條斯理地站直身,溫和笑道:“我沒事,謝謝你幫我。”

說著,拍去手掌上從板磚那裏沾到的細碎泥土。

放過這個打劫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像霍岩那麽善良且好心腸,心眼小得很,又記仇。

這人他有印象,就是上輩子欺負霍岩的那個人,那會兒這人惱羞成怒,還砸壞過他記錄現場的相機。

他故意弄丟裝著假·幣的錢包,借機誣陷拾金不昧者盜竊,再通過私了的方式獲得金錢“補償”。

這種不法分子,如果不是霍岩剛才出現,這人在拳頭落下前,就已經被他一記磚頭開瓢。

霍岩木楞楞地點頭:“嗯。”

夏予走近路燈下,那張剛毅又熟悉的黝黑俊臉闖入視野。

他眉眼更加柔和,“是你啊。”

霍岩也一眼認出夏予,銳利神色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喜得手忙腳亂地緊張與局促。

他麵頰發燙,嘴裏也幹巴巴地問道:“你……你你記得我?”

“當然,我們下午剛見過。”

夏予笑得更甜。

霍岩那張俊臉在昏暗夜色中,紅得像煮沸的蝦,手腳也一瞬間不知道怎麽擺才好,滿腦子全寫著“他竟然記得我”的喜悅。

他一緊張,手勁兒就特別大,被他抓住手腕的那人簡直疼得罵娘,痛叫聲引得兩人側目。

霍岩問:“要報警麽?”

夏予審視那人一眼,後者橫著脖子喊道:“好,報警。我倒要看看警察怎麽說,你們倆合起夥來欺負我,我手腕都快被他掰斷,我要驗傷!

夏予不理,溫溫柔柔地問霍岩:“你掰脫臼的胳膊,能接回去麽?”

霍岩老老實實答:“可以。”

兩人對話讓這人心驚肉跳,他嘴裏髒話連篇,“媽的,你欠操的臭*子,信不信老子幹*你!”

霍岩皺眉。

下一瞬,靜寂角落傳出“哢噠”一聲脆響,痛嚎被一顆雪梨堵得嚴實。

這人疼得涕泗橫流,偏偏嘴被雪梨堵住,沒辦法嚎出聲求救,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霍岩又輕飄飄把胳膊給他接回去,他又痛得臉色一白。

來回拆卸組裝幾次,對方差點跪地求饒,夏予看他被折磨得心力交瘁,蹲下來在青年兜裏找出錢包。

霍岩看得一愣,接著他聽少年說:“借你手機用用。”

霍岩毫不猶豫拿出來給他。

夏予直接報警,舉報說有人印假·鈔,還到處招搖撞騙,情節嚴重,並且企圖誘拐清純準高中生。

霍岩:“……”

被壓著的人:“……”

警方那邊聞訊立刻出警。

等這精瘦的犯罪分子被銬上警車,人都沒回過神來,自己是哪一步走錯,怎麽突然就翻車了。

夏予跟霍岩目送警車離開。

片刻,夏予轉頭,笑著對霍岩伸出手,“我叫夏予,夏天的夏,賦予的予,交個朋友吧。”

霍岩受寵若驚,他那隻完好的手在褲腿用力擦了好幾下,才不好意思地慢吞吞伸出來。

他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我叫霍岩,霍去病的霍,岩石的岩。”

夏予被他這副拘謹緊張的模樣逗笑,上輩子霍岩第一次見他時,說話也結結巴巴,還差點咬住舌頭。

別看霍岩長得凶神惡煞,實際他一點也不凶,有著與外貌不相符的善良淳厚,還有些傻乎乎的。

不過這輩子有他在,誰也不能欺負這個傻大個。

夏予用力握了握霍岩的手,又很自然地放開,說:“你幫了我,我請你吃宵夜怎麽樣?”

霍岩木著臉低頭,看了看自己火燒一樣的掌心,奇怪為什麽會發燙。

他聽夏予說要請自己吃宵夜,就搖頭說:“不、不用。”

夏予握住他胳膊,“走吧。”

他主動拽著霍岩往前走,根本沒給他多拒絕的機會。

霍岩張張嘴,“我……”

“夏予!”

背後陡然響起一道驚怒。

兩人轉頭,夏予看見程野騎著機車正在街道對麵停著,同行的還有好幾輛機車,數程野那輛最醒目。

程野那張俊臉難看至極,目光像兩把利刃刺過來。

作者有話說:

程少爺:那他媽是我老婆!(手拿追妻火葬場劇本)

黑炭:我的(手拿雙向奔赴救贖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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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魚仔是萬人迷,後麵還有上輩子喜歡他的人出現,並且火葬場,不喜歡的小可愛現在跑來得及(濃濃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