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現在大家幾乎都叫我子皇,要不就是皇上。
唯獨他,還一直固執地叫我的本名。
乍一聽,有些不習慣。
我不著痕跡地抽回手,繼續坐下。
其實剛才,也並不算是一個吻,早年我們一起玩的時候,比這個還過火的舉動都有。
對,我沒必要心虛,沒必要覺得對不起二哥了。
畢竟現在,我們隻是兄弟,而且,不管是不是我願意,我已是君,他已是臣。
我端起茶盅,自己給自己滿上道:“沒什麽好對不起的,又沒什麽……”
“可是,被他看到了……文瑞,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楊文紹抬起頭來望著我。
“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嗯,都好吃,還有別的嗎?”我扯開話題。
他聽了一愣,繼而喜色上了眉梢,趕緊道:“有的,有的,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隻要是上京沒有的,或者是上京少見的,都拿來給我嚐嚐吧!”
“好的,有很多……”他說著又去翻箱子,倒櫃子,擺出了一桌的各類肉,有肉脯,熏肉,雲腿,牛肉幹,香風兔,鹿肉幹……
“哎呀楊文紹,你去北邊當屠戶啦?全是肉!你擺攤賣肉啊?你可是大隨堂堂王爺啊!”我瞪大了眼,唏噓道。
“你就不知道了,若早年你在秦湯軍中時,他還在北邊的話,你就明白這些都是將士們自給自足的途經之一,隻是下京近年來所居百姓越來越多,糧草征調也方便,秦湯他們不缺糧草,用不著親自動手。其實這些都還是秦湯教我父王的呢,秦湯說,將士們都得自己能做飯,能在荒蕪人煙的地方讓自己不餓著,這樣才能最大限度保存戰鬥力,什麽君子遠庖廚的鬼話都得放到一邊去,大丈夫,要能打仗,更要能豐衣足食自給自足!而且,這其中捕獲獵物這一層,也是訓練騎射的極好方法。”
我回想了一下從前,秦湯他們的確沒為糧草的事發過愁,隻不過後來,是有小人從中作梗,糧草總是被綠林歹徒劫去,害得秦湯以為父皇背棄承諾。
後來秦湯反了,朝廷自然不再征調糧草給他了,可他帶的兵馬,居然還能支撐了幾個月那麽久,這個秦湯,真不枉我父皇曾經那麽縱容他。
父皇當初想殺他,大抵不全是為了景王之死的緣故吧,不能為我所用者,必為我所殺。
怪不得後來我用秦湯時,父皇以徐子青的身份也是知道的,他居然絲毫沒有發難。
剛才,更是沒有出言提及。
楊文紹拿匕首切下一條牛肉幹,遞給我道:“嚐嚐看?”
其實新鮮牛肉我是不大吃的,可這牛肉幹,嗚~真正是太美味了!
我一口氣吃了三條,準備還等著楊文紹切給我,他搖了搖頭道:“你腸胃不好,吃多了會難受的。”
我假裝鄙視了他一眼道:“小氣!”
“哈哈,這些都是你的,你急什麽?你忘了以前在我們府上鬧肚子痛的事了?每次都叫你別多吃,你就是不聽話……”
“廢話,我不狠著點吃,我那十四年份的美味怎麽吃回來?”
“你啊……還是那個餓死鬼!”他笑著搖了搖頭。
這樣就好,我還是從前的我,他還是從前的他,我們是最好的一對玩伴,僅此而已。
可誰知道,我又天真了,接下來他的舉動讓我再沒辦法裝傻了。
我轉身去拿水喝解渴,他從背後將我圈住,下巴蹭在我的肩上,他的唇,在我耳邊蠱惑似地道:“文瑞,我們回到從前,好嗎?”
我想了想,以為沒什麽不妥,就點頭道:“好啊。”
“真的?”他狂喜起來:“你肯原諒我了?原諒我知道我們的身份之後選擇逃避的態度?”
我掙脫他的包圍,望著他的眼睛道:“那本就不是你的錯,我也從未怪過你。”
“真的?文瑞,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氣,除了別人搶你吃的,其他的事你都不會生氣。文瑞,我們和好吧!我不介意有他的存在,既然是我當初先棄你而去的,我也不會再想要獨占你了,我決定了,我豁出去了,就算死後無葬身之地。這些年,我在外麵,總是見不到你,我受夠了,我很想你,可我又不能隨便回京,我一想你,就做你愛吃的那些東西,不知不覺,我自己做的,竟然就有那麽多了……”他越說越激動,將我緊緊摟在懷裏,他理解錯了,我想象的和好,與他想的,不是一樣的!
“楊……楊文紹……你弄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們還是好朋友!我並沒有……那方麵的意思……”
“為什麽?”他麵色哀戚起來。
“因為我現在是皇帝……”
“皇帝,又怎麽樣呢?我不介意成為你的情人之一……文瑞你知道嗎?曆朝曆代的皇帝秘辛中,或多或少,都傳說著帝王與愛將之間的曖昧關係,他們以此來求得信任和忠誠……”
“住口!”我扇了他一巴掌,恨恨地道:“楊文紹!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答應你,你就不準備對我奉獻你的忠誠了嗎?”
他的頭被我扇得歪在一邊,臉上浮起了紅印子,原來我不知不覺間動了我那修為尚淺的真氣內力,如此不能控製,幸虧我修為尚淺,要是我有二哥那身修為,這一怒之下,楊文紹說不定已經斃命。
我真是被他氣得不行了。
他這樣不僅侮辱了我,侮辱了他自己,還很可能懷疑二哥和我的關係,也是這樣。
他保持著被扇偏腦袋的姿勢,低著頭,沉沉地道:“你明知道,即使你什麽都不答應我,我還是會忠誠於你。我……我隻是,想找個理由,說服你接受我,哪怕隻接受一點點……”
“那也不用舉那些例子來說話!楊文紹,我永遠都不會那樣索要你的忠誠的,那是對你的侮辱,我不會那樣做,更不會那樣想!你我一母所出,我豈能禽獸不如?”
“那麽他呢?他和你叫同一個人父皇……”
“他……他……,我和他……其實也沒有……”我支吾道,不知道現在該怎麽總結我和二哥的關係。
“夠了文瑞……我不想聽你撒謊。我心目中的文瑞,是絕對不會撒謊的。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敢盯著我的雙眼看,看很久都不會有事,即使我對你做了些曖昧的舉動,你的眼裏還是一片純澈,可是你卻不敢看他的眼睛,總是躲躲閃閃卻又偷偷尋覓,甚至不自覺地臉紅……這些小動作都說明:你愛他,不愛我……可這些小動作,在我看你時,也是一樣的……”
“……”
他木木地走了幾步,一拳擊在營帳的支柱上,砸得營帳輕輕晃了晃。
“我早該知道的,當初我逃避了,錯過了,就沒有回頭路……也不對,就算我沒有逃避,你估計也是不會喜歡上我的,我是最先遇見你的,可是你,先是喜歡上秦羽,然後是他,唯獨沒有我……可能也不對,你或許在喜歡秦羽之前就喜歡上他了,隻是你自己沒發覺,是秦羽的斯文和美貌,讓你覺得某些地方像他,對吧?”
“才……才沒有……我不跟你說了……現在是戰爭期間,這裏是戰場,不要再談什麽私情了。我找莊玄討論戰局去……”
“……”
他沒有說話,我落荒而逃。
我被他看穿了,全看穿了。
若二哥還有什麽不如他的地方,那就是在感情上,二哥就是再聰明,心思剔透,也看不穿我。
而且,我才不要承認我喜歡秦羽是因為那樣的緣故。
我喜歡過秦羽,我真的喜歡他,喜歡他的時候,我才沒有想起二哥。
“剛吃飽,不要到處亂跑,肚子會難受的……”有人閑閑道。
“你管不著!”我準備呸過去,扭頭一看,卻是二哥,他閑閑地坐在一匹馬上,信步由韁。
我低下頭來,有些心虛。
可我不知道為什麽心虛!
我看著腳下長長短短的白草,心裏無比懊惱。
“得—得—”馬蹄聲漸漸靠近,麵前伸出一隻骨節修長的手來:“手給我……”
我將手往背後一收,蹙眉道:“幹什麽?你不要這樣,人多眼雜的……”
而且父皇也在!
“帶你去散心……你放心,沒人會看見的,你都沒發現麽?你亂跑都跑出營地兩裏多路了!”
“那也不行,守衛都有用遠鏡的……啊!你!快放下我……”我剛要退開幾步,沒想到他一個側身,人未下馬,手卻已撈住我的腰身,一把將我提上馬背,我一掙紮,後背就貼上他的前胸。
這時節,天還不冷,衣衫單薄,我們又都未穿重甲,驟一貼上去,連他的心跳都傳達到我的後背上。
我不自覺地臉上一熱。
哎,越跟他在一起,我就越跟個姑娘似的臉皮薄……
我恨我自己……
他載著我,策馬狂奔,風吹起我的頭發,揚得高高的,不自覺地,有一些愜意。
可他一句話也不說,我也不好表現得太高興。
雖然楊文紹讓我憂心,可父皇的仍在,給了我極大的喜悅,這喜悅,蓋過了一切傷痛。
“今天很開心……嗯?為了什麽呢?”他終於開口道。
“我才沒有開心……”
“子皇啊,從小你就這樣,幾口吃的,就能把你給騙到手……沒想到你做了皇帝還……我真擔心敵方人馬拿糖做刀槍,拿麵做馬匹,來進攻我們……”
“你!哼……”
“你放心,我沒有吃醋,女人信奉的那種拿下丈夫先要拿下他的胃口,楊文紹他也好意思拿來用……真幼稚……”
“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也好,不是也罷。你不用擔心我怎麽想,若你真想和他在一起,我可以讓住一部分位子來……畢竟,他可是大隨最有兵權的異姓王……”
“你!兩個我都不要!我是皇帝,我有皇後滴……”
“原來子皇,真的隻能接受女人……那麽……”他騰出一隻手來,從我腋下伸出來,手指散開,赫然是一隻飛刀,玉色流蘇迎風飄動,這飛刀,在飛墨死的時候我見過。
他他他,不會是又想殺了我吧?
現在可不行啊,我死不要緊,可是亂了軍心,大隨就……
我扭過頭,警惕地看著他,他邪邪一笑道:“放心,這刀,不是用來殺你的……因為子皇隻喜歡女人,那麽,為了子皇,我做女人好了……子皇,先下去……”
“你……你要幹什麽?就算你……那也變不了女人,那是太監!是太監,不是女人,你懂嗎?!你不要亂來啊,千萬不要亂來……”我捉住他捏著飛刀的手,顫抖著,熱汗冷汗一起下來了。
“哈哈哈……子皇,你真逗……哈哈哈……唬你的呢,你怎麽和元宏一樣了?哈哈,瞧你被嚇的,真可愛……”他亂沒形象地爆笑著,沒天理啊,笑得這麽邪惡還這麽好看!
“你TM的死變態!你一天不變態就不舒服是不是?我打你,打死你……你這個欠抽的妖孽!”我差不多要把牙齒咬得咯嘣咯嘣直響了。
逗我!敢逗我!
“妖孽?”他有點丈二了。
“這麽猥瑣的笑,一到了你臉上,還那麽好看,你不是妖孽是什麽?!”我狠狠白了他一眼。
“啾—”他舉袖蓋住我們的頭,飛快地在我唇上點了一下,一挪開,又哈哈大笑起來:“子皇啊……讚美的話,一定要說得那麽別扭麽?”
“哼,少臭美了,誰讚美你了?誰讚美你了?!”
“哈哈哈……不過子皇,若你真的隻喜歡女人,我會殺了自己,十八年後,再去找你……”
“自殺的人是入不了輪回的……”
“那我就先迷惑了輪回使,反正你說了我是妖孽,應該能開這個後門……”
“你!你敢!”
“我……不敢……”
“哼……”
“那就隻好使盡畢生修為,隻為迷惑子皇一人……”
“別自說自話了。”
“我會等你,一直等你……直到……”
“……”
他變得有點不一樣了,我以為他又要大吃一番亂醋,沒想到這麽平靜,甚至還是歡樂的。應該是為了照顧我的情緒吧。
不管怎樣,他不再蠻橫瘋狂,這最好不過了。
於是我的心情,更好了。
黃昏時分,我們回到營地,當然是我騎馬他牽馬回去的。
一回去,發現整個軍營都是嚴肅沉重的氣息,見我們回來了,所有人好像都鬆了一口氣,可大家麵色依舊凝重。
我一時有些自責愧疚,禦駕親征,卻偷空跑出去和二哥溜達……
太沒帝王的自覺了!
父皇,也就是徐子青道:“景小王爺下午隻身闖入大鄭軍營,欲刺殺其首領,快要得手時,被發現行蹤,因寡不敵眾,被敵方活捉。”
“啊?!他怎麽回事?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是一個人偷偷去的,我們都沒人發現……不過,敵方願意釋放楊文紹。”莊玄道。
“那應該是有條件的吧?他們要什麽條件?”二哥問道。
“他們說,要我們的主帥,也就是皇上,親自去接楊文紹。”莊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