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三月份的天,已經是春天了,可是大雪依舊下了融,融了下,禦花園裏盛開的,現在隻有梅花了,白的像雪,紅的像血。
有的梅花,甚至被冰淩凍住了,像琥珀一樣。
自從二哥病好後,朝政上的事,他也幫著我一些,八皇叔那夥主張和親的大臣們,又與有女兒待選為和親公主的王公大臣們產生分歧,私下裏,明麵上,鬥得不可開交。我卻樂見他們之間彼此互鬥,因為每每這時,我的實權就從八皇叔那兒自然而然地奪回來一點兒。
二哥說,我現在完全沒必要害怕八皇叔一手遮天了。
我斜睨著他:皇叔是一匹老狐,父皇都不曾動他,我怎麽能輕舉妄動?
我立在一樹紅梅前,他在我身後撐著竹骨傘,時不時抖一下上頭落滿的積雪,他淡淡地道:“我卻不怕他。”
“我不是怕他,他不同於丞相,可以被你暗殺……”
“子皇你說什麽?!”他驚訝地走到我前麵,盯著我的眼睛問道。
“別裝了,那些皇兄皇弟們,還有丞相,在去年八月十五晚上,一夜之間,全部都死了,不是你做的,還能有誰?”我垂下眼簾,就算很殘忍,我也不能怪他,若不是為了我,他又何必雙手染血。
“我以為是你自己……居然不是子皇做的……我的子皇,果然還是,幹幹淨淨的,一點沒變……”他扶著我的肩膀,喜道。
聽他說到“幹淨”二字,我心裏忽然生起一陣嫌惡,撫開他停在我肩膀上的手,他臉上立馬有些受傷的神色,可我幫不了他,他若知道,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我經曆過什麽,隻怕會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想看見我,他有一些潔癖,這我早就知道。
可是那些事,不是他做的,難道還會有別人?
會是誰呢?
我正低頭思索著,忽然梅林的那一邊傳來了女子的輕笑聲。
“皇後娘娘,您腳下要放穩了……要不,娘娘就站在廊下,讓奴婢為娘娘折梅吧……娘娘身懷龍裔,自當小心為上……”
“葉兒,本宮想親自去梅樹下,挑選奇枝……”
“可是雪滑……”
“不礙事的,本宮小心就是了……”
二哥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後放開了,我看見他長長地歎出了一口濁氣,麵色不善地看著前方一對貪花的主仆。
“收起你那要吃人的目光!”我斥他道。
他轉過頭,幽怨地看了我一眼,低下頭。
那邊主仆越走越近了,小宮女乍一瞧見我,嚇得撲通一聲直接跪在雪地裏,結巴道:“不……不知皇上在此,驚……驚擾了聖駕,請皇上恕罪……恕罪……”
皇後起初隻顧放眼觀花,此時聽見婢女的聲音,也是一驚,匆匆準備從階上走下來向我行禮,結果走急了,一隻繡花鞋踩空了,眼看就要從階上滾下來了,我急忙向前衝去,準備接住他,一個身影幾乎是閃電一般地衝上去,攔腰接住了皇後因為懷孕已經有些過於豐腴的身體。
我溫聲斥責了婢女幾句,想皇後聰慧過人,該是明白我的意思,隻見她紅著臉被婢女扶著走了。
她比我年長三歲,我甚至不大記得她的名字,隻有隱隱約約的“皇後”二字的標簽貼在她腦門上一樣。
二哥撿起竹骨傘,重新遮在我的頭上,他用手拂了拂我發上的雪花,低低地道:“子皇喜歡她?”
“關你什麽事?”登基的前一天晚上,我自己脫光了給你你不要且不說,後來更是羞辱拋棄,這會子想吃哪門子醋?
“子皇在大婚前就認識她了吧……”
“你管我……”
“怪不得子皇要立她,不是因為她長得好看,而是母憑子貴……”
“什麽亂七八糟的?是八皇叔中意她,我才選的,哪來的什麽母憑子貴?”
“就是說大婚前,子皇並沒有抱過她?”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有沒有?”
“你想說什麽?”
“如果沒有,她就是欺君,她可以死了……”二哥捏緊了竹骨傘的柄,望著皇後離去的地方,目光凶狠地道。
“不許你動她!憑什麽說她欺君?她犯什麽錯了?雖然她是八皇叔的的義女不假,可為人還不錯,恭敬有禮,知進退,安分守己,你不要幹涉我的後宮……”
“就因為她表現良好才有鬼!你若大婚前沒碰過她,她哪來的三個多月身孕?明明,你大婚才兩個月不到吧?”
“三個多月?禦醫不是才檢查出來的她……”
“這孩子不能留……”
“你不要信口雌黃!”
“宮裏的禦醫不可信了,流秋也會一些岐黃之術把脈一類的,你大可以讓他檢查,看我有沒有信口雌黃!”
“你!皇後萬金之軀,豈能容流秋碰到……”
“什麽萬金之軀,不過是個淫、蕩的女人罷了!不知道宮裏的那些人都死了還是眼瞎了,合起夥來蒙騙你!”
“……”
我在禦書房裏臨字,臨了一帖又一帖,始終無法平複心頭的煩悶。
“攝政王到——”
“傳——”我扶了扶額。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八皇叔來了一大套虛禮,我也懶得叫免了,繼續臨字,一邊臨,一邊狀似不經心地道:“皇後懷上龍裔了,朕心甚悅,朕為了好好調養皇後的身子,特的從民間醫館招來名大夫,輔佐太醫院,日夜調護,幾日下來,皇叔猜猜看,那些大夫給朕回稟了些什麽?”
八皇叔一身紫蟒袍服,穿得是端端正正,袍子角十分整齊地鋪在光可鑒人的青色石磚地麵上,他腰板挺得筆直,不驚不急道:“臣孤陋,不通岐黃,猜不出大夫所稟……”
“皇叔果真不知?看來皇叔要同朕一樣,白歡喜了一場……因為,皇後懷了個死胎,朕已經命太醫以藥物導出了……”
“……”
“不過皇叔不必擔心,若是聞妃懷上的孩子也不正常的話,朕可以勉為其難地再碰皇後一次……”我故意不去看皇叔那越來越藏不住的恨意。
臨走時,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才三十多歲年紀,仿佛一下子佝僂了起來。
八皇叔一直心高氣傲,任何女子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多年來,不近女色,更無子嗣,這義女,卻無端勾起了他的興趣,我們皇親國戚裏頭,果然是多出變態之人,呃,我雖不能以五十步笑百步,我甚至比他要嚴重多了。
可他也不能,為了權欲,心愛的女人也可以送到別人身邊去!
還送一個,附帶一個兒子……
這樣的人,對權力有著多大的野心,才可以做得出這樣的事啊?!
到了三月下旬,大雪才停了,雖然春天也遲遲地來了,但是一直到十月,大半年都過去了,雨水天卻一直時斷時續,今年的收成又不好了,比去年鬧的饑荒還要嚴重,二哥都被派出去帶兵平定叛亂以及賑災了。
本來八皇叔扳不動二哥,一直以控製他的權力延伸,限製為主,想盡量逼著他做個閑散王爺,可眼下,也不得不分出一些兵力交給二哥去維護一方安寧。
在外局上,雖然楊文紹和秦湯相處還算沒有出大問題,從去年一直撐到今年十月,邊境雖時有騷亂,卻一直未衝破關口,殺入上京來。
但是,眼看著形勢有越來越緊的趨向,秦湯屢屢傳報說北疆一直在暗中屯兵邊境,二哥在下京也目睹了陳、鄭虎視眈眈的情景,朝中卻一味地逼我挑選和親公主、接見外邦使臣,都被我回絕得不能再回絕了。
有的老臣甚至跑到太廟外麵哭天搶地,說什麽江山危矣,大隨幾百年基業就要毀在我這個傀儡手中了……
我終日忙得不可開交,連做夢都在考慮著怎麽應付那些頑固的老臣,私下裏又要處理秘密練兵的事,流秋雖武功高強,也懂得許多兵法,但是與人相處簡直就是個智障了……哎,隻能著他繼續訓練暗衛了。
所幸經過周宜的推薦,有一名勇士,名喚徐子青的,在校場上樣樣都脫穎而出,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排陣演練,管治軍隊,甚至是上陣經驗,都侃侃而談,像是多年老手,又正值壯年,我與秦湯交換了一些意見,終於決定將秘密練兵的重任交給他了,到如今,練兵差不多也有一年了,不知道成效如何。
我思索了幾日周宜,發現此人比從前做探花郎時,處理事情,思考問題的做派,老到了不止一點點,經我逼問盤查,才發現他身後有軍師!
召來一看,原來是莊玄!
我高興得差一點撲上去抱個滿懷,好在生生忍住了。誰知道他卻當著周宜的麵,在周宜的目驚口呆中,拉著我,在我臉上吧唧親了一大口,還摸了摸我的頭發哈哈笑道:“我說過的,就是一頭豬,經過我一教,也是能當皇帝的,果不其然!”
我斜睨著他:“哼,那麽聰明,怎麽還是被我八皇叔趕出上京了……落得我孤立無援……”
“冤枉啊,我可從來沒離開過上京!”
“那你看我做傀儡看我被冤枉了,也不來拯救你的徒兒……”
“嗯哼——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發展的順利之勢,倒在我的意料之外,我還有什麽好擔憂的?”
“你!”
“玉不琢不成器,你早明白滴……”
“那你現在怎麽又肯出來了?”
“因為事情現在大條了,你搞不定……”
“要不是陰差陽錯,九弟正常繼位的話,事情也不至於會到今天這樣……我一登基,就連著年地鬧災荒……”
“新君登基,傳說都是這樣的,你不要太過自責……”
“我父皇登基時也是這樣?”
“可不是,據說若沒有你大哥的出生,或許他就被拉下皇位了,他一個人再厲害也沒用……”
我雖不是自己想要這個位子的,但是既然坐上了,就是我自己想下來也難,除非是我死了,什麽叫騎虎難下,我總算知道了。
這下,隻能盼著聞妃能正常誕下我的孩子,最好是個兒子!若是這節骨眼上再出問題,恐怕我就是能夠再忍耐著痛苦去抱女人,也遲了……
秘密送走莊玄後,我離開了禦書房密室,準備去探望一下聞妃。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各種緣故,今天的更新估計要很遲了……
其實也不算是快完結吧……我覺得是,現在寫到70%到80%了……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