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逸王殿下。://.com/”八皇叔向我行了個大禮。
這讓我有些吃驚,八皇叔是德高望重的親王,平素行事都是四平八穩,對父皇也甚是忠誠,才朝中的份量,隻在景王之下。
論輩分,他是我皇叔,我是他的侄兒,隻是一個地位中等的王爺,他卻向我行了大禮。
“皇,皇叔,何故行此大禮?”我坐在地上,抱著文然漸漸發冷的身體,警惕道。
“殿下,新君死在你懷中,你怎麽辦呢?”八皇叔走過來,在我身邊蹲下,他的眼裏,我第一次看見那麽銳利的光芒。
“我,我不知道……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麽中毒的……”
皇叔突然笑了,一字一句道:“我當然知道不關你的事,因為毒,是我下的,毒在他身上,而不是在茶盅裏,更不是在茶水裏……”
“你!你謀害新君,罪犯滔天……”
“可是,隻要我打開東宮的大門,我相信沒有人會懷疑到我頭上,因為我本來就是新君最為倚重的臣子,我的話,比你有份量。而逸王殿下你,新君在喝下你給斟上的一杯茶後就七竅流血而亡……東宮裏可是有很多雙眼睛看見了哦……”
“為什麽要這麽害他,他才十五歲不到……皇叔你倒底想做什麽?想要皇位,直接廢帝自立不就得了?何苦要害他性命?”我的手越捏越緊。
“因為他太過驕傲,空有一個聰明的腦袋,又任性妄為,不聽勸告。他做大隨的皇帝,遲早是個暴君,你也該看得出來,他即使深深迷戀著你,還是那麽驕傲的態度,尚未登基,就以為掌控一切、隻手遮天了一樣,開始胡作非為,什麽豬狗不如的話都說得出口,什麽禽獸不如的事都做得出來。皇叔這麽做,也是為了逸王你好啊!被彌留時的父皇遺忘,心裏很難過很不甘心吧?你父皇可是最寵愛你的呢……”他的話語中透著誘哄的味道。
“說他禽獸不如,皇叔這樣弑君的行為,又叫做什麽?”我瞪著他。
“皇叔不是弑君,皇叔是鏟除逆賊,逆賊篡改聖旨,奪七皇子帝位……相信不倫是趙公公還是莊玄,亦或是丞相、太尉、禦史大夫,都會相信並願意承認這樣的事實的。畢竟,為人臣子,誰願意自己的主君太過強大,誰願意被自己的主君長困五指山,肆意利用,隨意封貶,還永久不得翻身?誰不想自己的主君偶爾也聽任自己擺布一下?誰願意侍奉暴君而遺臭史冊?所以,善良仁慈又無能的逸王殿下你,得先皇無上寵愛,才是眾望所歸的帝王!”
“你們……你們這幫亂臣賊子……想要逼我做傀儡,沒那麽容易,大不了一死!”父皇一走,這局勢變得也太快太駭人聽聞了,誰是誰非已經分不清了,呈露在世人麵前的,隻是為大多數人能接受的一種結果,而真相,永遠藏在無人所知的黑暗裏。
難道這就是,政治?
“逸王可以選擇畏罪追隨先王,不過皇長孫登基也不錯,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長大,但是小孩子更加好控製,不是麽?”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望著我,逐漸目露寒光。
“你敢!元宏才兩歲不到,你不能害這麽小的孩子,我大哥已經很慘了,我皇嫂也瘋了,你不能連他們唯一的兒子也……我不會準你那麽做的……我總算知道了!那日元宏中毒,也是你做的?!為了試探我的反應?!順便想嫁禍九弟!我就說,為什麽父皇打壓了那麽多皇兄,又突然寵我,朝中卻並無多少人置喙議論,感情是……”
“殿下猜測得一點也不錯!有點小聰明,但總體來說,會是個很合適的庸君!想好了怎麽做嗎?為了元宏,不惜同自己所愛之人吵架,相信元宏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尋常了。當然如果殿下連元宏也可以狠心放棄,還有其他的籌碼,例如黎民百姓……”
“夠了!你想怎麽樣,直說就是!不準傷害元宏及其他皇親,於百姓大不利的事,我死也不會做!還有,我的私事,你少管!”隻是,我這一做傀儡,成為帝君,與二哥,可以說是今生無望了……
“那麽殿下現在可以去換衣歇息了,餘下的所有所有,都由微臣來處理和安排。你放心,絕不會讓你操半點心,你會是個很清閑的帝王的!”
他那微笑著的臉,方佛一切都如願,都在掌中所控一樣的神情,與文然真是不謀而合啊!
可是文然,可惜了,才十五歲不到的孩子啊!
錯生在了帝王家!
我恍恍惚惚出了東宮,在宮裏亂走著。
父皇走後,一切都像失了舵一樣,亂七八糟的,連新君都可以這麽簡單就被人謀害了,我一個呆頭鵝,不知道被卷入了幾重陰謀裏,生死都無門。
可這些,都像與我無關似地,它們擠不進我的心裏,惹不起我的傷心難過,因為我現在滿心滿眼的,都隻有那個人,我的心裏,連那個人給的傷,都裝不下了,更逞論我被人陷害被人威逼利用……
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父皇能都容忍秦湯的粗俗無禮,容忍後妃給他戴綠帽了。不是他真的能忍,而是心裏裝得滿滿的,都隻有一個人,其他的人和事,都無關緊要,甚至都被視為不存在了……
因為無視著那些人和事,自己掉進了什麽漩渦,到了多麽孤立無援的境地,全不自知。
“怎麽這麽狼狽?你去哪了?”麵前一人攔在前麵,抬頭一看,是二哥。
“去,去東宮了……”他麵前,我無法撒謊。
“去東宮做什麽?還有你這衣服、頭發,怎麽這麽亂,你脖子上怎麽回事……我看看……”他本來就陰沉著的臉,更加陰沉了,像發現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一樣,要查看我的脖子,我知道他又誤會什麽了,他的腦袋裏,能不能不要隻裝著那些事!
我被他按在一顆紫薇花滿開的樹上查看脖子,情景好像又轉回到那天被他拖到客棧裏去,非要“檢查”什麽一樣……
我望著他幾乎麵容扭曲的臉,雖然還是那樣出眾,但是看得我好想哭。
這個人,這個人讓我愛上了他,不顧世俗,幾乎變成像他一樣瘋狂地愛上了他,可他卻……
不該招惹我的,明知道我長情,明知道我心軟,愛上了就輸得一塌糊塗,在別的方麵,我尚且不能保護好自己,在這方麵,我甚至連偷偷舔舐一下自己的傷口都不敢,怕你多想,甚至不敢覺得委屈。
他用手指蘸著我的眼淚,有些變態地笑著:“嗬嗬,新君明天就登基,今天就趕過去討好麽?”
“我沒有……”我的辯駁要多無力有多無力。
“那天是我錯怪了你,原來你不是去青樓找姑娘去了,而是去會見舊情人楊文紹!明明知道我為了你,是絕對不會踏進青樓半步的,相約在那樣的地方,做了些什麽,誰知道呢?”
“……”跟一個得了“被背叛妄想症”的人,什麽辯駁都成了“矢口否認”。
我不能怪他,這些年,他一直被妒火燃燒著,早成瘋成魔了。
“你敢再去找他一次,我就敢殺了他……就算與天下人為敵,我也說到做到。如果你隻喜歡帝王,我可以做!”他捏緊了我的雙肩,捏得幾乎要咯吱咯吱響了。
我抬起頭,木木道:“你要失望了,他已經死了,就在剛才……”
“什麽?!為什麽?”他眼中的妒火換成了驚訝。
“因為即將登基的,應該是逸王殿下。”八皇叔悠悠走過來,謊言說得跟真相似的:“那文然竄同劉貴妃一幹人等,利用病榻照顧先皇之機,威逼先皇立文然為太子,其實先皇一直跟臣弟等諸位商量,要立逸王殿下的。如今九皇子一夥論罪就地正法,理應撥亂反正,還逸王一個公道。”
“你,你還是想做皇帝的……”二哥看著我的眼睛,我怎麽搖頭他都不會信了。
八皇叔告辭道:“我還有要事要處理,希望逸王做好登基的準備,與有些人的關係,該斷的都要斷,作為帝君,一言一行,都要載入史冊的。莫忘了,這都是逸王答應過的。告辭。”
“答應,你答應他什麽了?難道你不是跟文然,而是和他……”
“夠了,我沒有,我什麽都沒有!你怎麽不想一想,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我連你都沒有給的,怎麽會給別人?!”
“你最在乎的人是我?你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你的心裏,能排父皇,能排秦羽,拍元宏,排楊文紹,我排到哪裏去了我想都不敢想……我害了大皇兄,害了秦飛瑤,還害了元宏,我甚至對父皇不孝……”
“我……”實在無話可說了,倒底是什麽叫他完全不信我說的話了,我完全不知道。
我從靠在樹上滑坐下來,捂臉痛哭道:“我真的沒有,為什麽都要冤枉我……”
半響都聽不見他回應,抬頭一看,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他丟下我走了。
從來沒有這樣的事。
他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