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回到宮裏,父皇看見我回來很開心,丟下正在批改的奏折,走過來,大手在我肩膀上一拍道:“好,好,回來就好!朕看中的皇兒,配得上胥姓!不像文承他們,隻知道一味崇拜莊周、陶甕!”

我二哥準備的東西獻給父皇,父皇看了笑逐顏開,直道我孝順,正想告訴他那些其實是二哥準備的,父皇就開始下旨緝拿二哥,怕他把那些昂貴的藥啊補品什麽的都扔到地上踩,我隻好選擇沉默。如果喜歡本小說,請推薦給您的朋友,

二哥去了北方邊關,以他的能力,父皇要拿他也不太容易,而且是和初風那種交友遍天下的人混在一起,父皇的人馬恐怕是鞭長莫及,我也就稍微放下心來。

皇室中人有二心的,那天幾乎都被父皇一網打盡了,尤其是太後一黨。

不過,父皇說落網的都是一夥蠢材,真正精明的老狐狸還都夾著尾巴作壁上觀呢。

父皇現在每天都在給我說朝政上的事,甚至把他以前在朝堂上發生過的得意的事都說給我聽,見我每每都隻是聽著而已,父皇就感歎道:“其實文承資質不錯,隻是性子太過懦弱,跟他娘一樣,膽小怕事,在朝堂上,都不敢多說一字半句,平時就是半個啞巴,隻拿貪吃裝樣子。朕讓他當太子,也從沒想過要廢他,倒是他自己,太過妄自菲薄了。”

“那父皇為什麽不把他找回來,好替您分擔一些政務啊,兒臣雖想幫父皇,可是兒臣又什麽都不懂,有心無力。”

“朕派人找了,至今杳無音訊。那孩子從小嬌生慣養的,不知道在外麵過得如何。”

“父皇的慈愛之心,大哥若是明白,肯定會回來的。”

“說什麽慈愛不慈愛的,朕也隻是自從親近你以後,才開始注意到朕的這些個孩子。以前是朕疏忽了,愧為人父。好容易不再隻看著一個人,可惜朕已經行將就木。”

“父皇現在對兒臣的疼愛,早已超過平民百姓家了。”

“皇兒,若可能,朕真的隻希望你做一輩子的逸王,隻要安逸、享樂就夠了。”

“父皇說笑了,都說望子成龍,父皇肯定也是期望兒臣大有作為的,隻是兒臣駑鈍,叫父皇失望了。”

“你不笨,莊玄都和我說了,你資質雖不如你大哥二哥,可你記憶力比他們都強,比起學得快,學過而忘,你這樣的,反而更有成效。知道嗎?上次朕與莊玄對弈,後來有別的事耽擱了,留了一個非常精妙的殘局,卻被不懂事的小太監收了棋,氣得朕差點結果了他!所幸你全記下了,朕好久都沒下過那麽精妙的棋了,多虧了你和莊玄啊!”

“那也並沒有什麽……”

“子皇,不要學你大哥妄自菲薄,叫人討厭。這世上,是你該得的,就好好應著。對了,莊玄還說,過兩日傳你武功與兵法。”

“可是我毫無根基,對於行兵打仗什麽的,更是……”

“又妄自菲薄了不是?子皇啊,莊玄是什麽樣的人你可能不大了解,連朕都要敬他三分,他乃我朝一大變態!嗬,變態這個詞不是隻有貶義哦。人們都懷疑他不是人,是狐狸變的,更有道士、和尚迷信,說曾在他身上見過狐影,當然,這些都是民間傳說了,不足信。不過十個百歲大儒加起來都不及他的學識淵博,更難得的,他察人的本事連朕都要自歎弗如。他說你適合,你就絕對適合。你不信自己的資質,可莊玄的能力你總該相信吧?他那人很高傲的,肯教你,是你福氣。不過倘若皇兒你不喜歡、沒興趣,也可以不學。”

“真,真的可以嗎?我也可以學?”我驚喜地問,其實大隨崇文,可一般男兒都是從小就向往武功蓋世沙場禦敵,我自然也不例外。

雖然我怕見血,怕見死人,但那不是膽小的原因。

武將那種豪邁的氣概,是所有男兒的夢嘛!

“皇兒,朕心裏想的是希望你一輩子安逸,隻是朕擔心自己去了之後,若將來不是由你登大寶,你的皇兄皇弟們隻怕難容你。所以朕還是覺得皇兒有自己的豐功偉績,才好在我百年之後在這個大隨朝堂站住腳。”

“兒臣明白,兒臣一定潛心學習,做到心無旁騖,定不負父皇祈望!”

“朕乏了,你就在紫陽殿習字,侯著莊玄吧!”

“是。”

晉思助我攤開筆墨紙硯,我就在寂靜的紫陽殿開始習字。

寫了大約兩炷香的時辰,殿外人影攢動,我以為莊玄來了,歡呼道:“莊玄!”擱下筆,抬頭一看,進來的卻不是莊玄。

來人是一俊俏少年,生得唇紅齒白,錦袍狐裘,紫金冠上粉色珍珠微微顫動,當中一顆藍色寶石熠熠生輝。

是九弟文然,今年十二歲快滿十三了。

他手中捏著書卷,手放在身後,悠悠走進來,儀態萬千,不似我,行為舉止全無端莊可言。

走近來,對我一揖道:“聽聞七哥盡得莊太傅真傳,學識突飛猛進,臣弟不才,區區資治通鑒都讀不懂,是以今日特來請教七哥。”

我一愣,汗道:“資,資治通鑒啊,我好像,還沒開始讀……”

“也是,父皇每日親傳七哥帝王策,什麽資治通鑒紙上談兵之物,自是不放在眼裏。”

“不是的,是,是我有很多字現在還不認識,讀不了資治通鑒。父皇也並沒有傳我帝王策,那是太子才要學的。”

“是嗎?可是據我所知,七哥不是已經形同太子了嗎?父皇現在對你可真是精心栽培呢。”

“沒有的事,九弟不要聽人胡說。”

他斜睨了我一眼,在屋中踱來踱去,把書交給他的隨身小太監拿著,徑直向父皇的龍椅走去,立在龍椅前,盯著那龍椅看了良久,方道:

“七哥想坐這把椅子嗎?敢坐嗎?”

“不想,更不敢。”我老實答道。

“為什麽七哥不想坐龍椅呢?難道你僅僅滿足於睡龍榻嗎?”文然拾級而上,一直走到高高的帝座前,轉過身,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麵,居高臨下地道:

“難道臣弟錯崇拜了人?還以為某人忍辱負重甘睡龍塌,以換太子之位呢!”

“……”來者不善,閉嘴為妙。

“怎麽七哥不說話了?默認?”

“……”

“可惜啊,原來這世上真正值得我崇拜的人沒我想像的那麽多。”文然手搭在帝座兩側的雕龍扶靠上,感歎道。

在景王出事前,九弟文然是眾子女中唯一得父皇寵愛過的,這麽多年,一直是其母獨寵後宮,為人驕縱無禮。

可不得不說的是,在某些方麵,他小小年紀,就很有父皇的風範,加之他母妃娘家勢大,朝中大員隻要一提到他,無不稱讚。

見我一直沉默,他也不再廢話,在那寶座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下來,一直走到我跟前道:“七哥既不想坐龍椅隻想睡龍塌,七哥也許該好好祈禱別叫臣弟他日榮登大寶,因為臣弟可消受不起皇兄這具千人乘萬人騎所生下來的汙穢軀體。”

“……”我要佩服我眼觀鼻,鼻觀心的淡定了。

“七哥不愧是狐狸精教過的人,這假裝高深的本領也學得像模像樣。”

他也不過快十三歲,就已經長得和我差不多高了,他側頭在我耳邊問道:“呐,七哥,是父皇讓你更舒服呢還是二哥?我看應該是父皇吧,他這半年一次都沒去過我母妃的寢宮呢,惹得我母妃守空房淚空垂,七哥真是好本事,有次我還親見父皇將龍椅當作龍塌給七哥睡呢!”

說完嘴角掛著鄙夷至極的笑,轉身便要走。

“九弟。”我叫住他。

“七哥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隻想問九弟一句:九弟才十二歲,就已經叫敬事房太監傳授**了嗎?”

“未曾。”

“九弟懂得嗎?見過嗎?”

“不懂!這等汙穢之事,怎能入臣弟之眼。”

“那麽九弟剛才那些話是杜撰的呢?還是從後宮那些七姑八婆的婦道人家口中聽來?”

“你……”

“沒有親眼所見,混著一幫子女子小人的話就隨便出口,九弟就是以這種態度做學問的嗎?難怪從小就開始念書,卻至今連資治通鑒都看不懂,還非要同我這才入學半年的人相比。”

“你別得意,仗著父皇撐腰你就……”

“九弟,也許你埋怨父皇沒有把莊太傅指給你,埋怨父皇已經不那麽寵愛你們母子了,埋怨父皇未封你為太子,可那些都不是我造成的不是嗎?我無人教無人養達十四年之久,九弟算算,該埋怨的是不是哥哥我才對?莊太傅經常教導我說:想看一個人有多大能耐,看他的敵人就夠了。九弟拿我當仇敵看,是不是有點鄙薄自己了?九弟誌向高遠,大可以放手去爭取,何必汙言穢語,做女子之態逞口舌之快?隻在父皇散朝後坐坐他的椅子算什麽,隻有百官朝拜時,那把椅子才叫真正的龍椅!”

“哼……”他氣急敗壞地走了。

哎,果然才十三歲不到。

“啪——啪——啪——”隻見莊玄拍著手施施然走進來,悠悠道:“我莊玄沒白教,弟子吵架的功夫大有長進,不再是被氣得咬牙切齒而口不能言呢。隻是好像隻能欺負小孩子哦,啥時候能把你的皇叔胥麟也氣一氣就真本事嘍!”

“八皇叔怎麽可能跟我這樣的廢材一般見識。對了,父皇說你會教我武功和兵法,這可是真的?”

“嗯。”說完便又要作勢親我,沒錯,他有親人癖!

我一避,他親到臉上,悻悻道:“我把你教本事了,連個獎賞也不給?”

我一樂:“我二哥眼瞎,怎麽你也眼瞎了,天下美人兒香唇多得是,問我要這樣的獎賞,你這不是嫦娥拿了八戒當後羿嗎?”

“我不是嫦娥,是狐狸精,來之不拒,是個人的都要,哦不,不是人的也要……”

“你果然很變態。”我斜了他一眼。

“沒你二哥變態。”他也斜了我一眼,轉身去看我寫的字。

“不錯,字寫成這樣就可以了,再寫好了就壞了。”

“咦?不該精益求精嗎?”

“你是皇子,將來有可能做儲君,不能對藝術感興趣,免得沉迷其中不務政事。”

“我做不了儲君,也不願做。和人鬥,我沒那本事。”

“誰說做帝王就得和人鬥?坐山觀虎鬥不行嗎?”

“我更沒那本事。”

“我可以讓你有啊,你討好我就可以了。”

“我才不要!江山大位不能兒戲,我有自知之明,不該我的,就算掉到我麵前,我也絕不染指,否則是自尋煩惱。”

“好吧,好吧,來今天的課了。先讀《大學》一遍,再讀《尚書》一遍,其實一般皇子每天至少該讀十遍的,你善記憶,一遍就夠了,好了,你讀吧,不理解的再問。”

莊玄捧了一本書靠在桌子上小憩,我開始讀書,晉思給我翻頁、添茶。

讀了一半,流秋來了,我問:

“有線索了嗎?”

“在南邊有人見過,隻是還待進一步搜索。”

“嗯,好,繼續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