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少卿心裏一陣陣的抽搐,總覺得十分的不安,張口粗粗的喊了一聲,門外,顯現出一個人影,少卿無心去看,隻知道門外有人,邊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這紙上濃黑的五個大字,邊是惶惶然的吩咐著,“派吉昌去鬼城,有任何消息,馬上飛鴿傳書來報。”
門外的人影卻似乎沒有動靜,依舊是一動不動的,少卿心頭好不容易平靜了些,一抬頭,卻十分發現這門外的影子就似畫在這門上一般,心裏嘀咕著,以為這東來沒聽清,隻是張口又喊了一句。
人未動,影未動,少卿不僅疑惑,隻是帶了些警惕,從這桌旁站起身子,看著這穩如泰山靜如畫的影子,少卿蹙眉,身子微微一側,又是走到門的右側,試探了一句,“東來,你還不進來?”
果然,冷不及防之際,一柄長劍就是從這門縫中一揮,這門閂劈啪一聲就斷成了兩截,房門頃刻間大打開來,一時間,一股冷風灌入房裏,卻不及這少卿心裏一涼,隻是知道,這必定是來者不善。
對方有長劍,一進屋,就是長劍在握,躍身而入,四下探查,似乎一隻餓著肚子的狼正在搜索著自己的獵物,來著卻是發現這本來還有人說話吩咐的房裏卻是空無一人,隻道不好,正欲轉身,這從門側躲著的少卿卻是身子一攔。
“既然來了,還想走嗎?”少卿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卻是持著一個軍用的弓弩,站在這人的三尺開外,自己正是在等著這個時候,正是等著這人走進了屋子,離自己遠些,若要是離得近了,這二哥留給自己的弓弩倒還是比不過來人的長劍了。
這來者隻是冷眉一笑,冷冰冰的丟下一句話,“狡詐。”
少卿聽了,卻是並不介意,而是偏著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個帶著長劍而來,明顯是要偷襲自己,甚至殺了自己的人說自己狡詐。
這人年紀不大,身材幹瘦,卻是幹練靈敏,隻是,這右眼上蒙著一塊黑布,若是少卿猜得沒錯,這人,是個獨眼劍客,
“誰讓你來的?”少卿握著弓弩的手又是緊了緊。
“沒有人。”這獨眼的男子卻是嘴硬的很,頭一轉,根本就不理少卿似的。
少卿隻是冷冷“哼”了一聲,挑釁一般的走近了幾步,“我猜,是……。”少卿拖長了聲音,似乎故意在看這人的反應,才是一字一字的繼續說道,“是溫其昌。”
這獨眼男子臉不變色,看著,倒是個江湖上的老手,看著少卿,卻是突然開口說道,“我不是來殺你的,我要殺的人,已經走了。”
少卿無心去管這江湖恩怨還是這位獨眼少俠走錯門這等子的荒唐事,隻是厲聲喝道,“無論是不是,你以為董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說罷,又是急急喊了東來和吉昌。
這獨眼的男子一臉的不屑,對著少卿似乎十分嫌棄的模樣,嘴角那邪氣的一揚,聲音依舊是冷冷的,“我當淩流毒看上的人能是什麽好貨色,原來,也不過是個隻會喊下人打手幫忙的軟包。”
提起流毒,少卿又是十二分的上心,這握著弓弩的手也不禁微微下垂,可是,少卿不解,又是抬頭對上這獨眼男子那深邃的眸子,為何,這人要稱流毒為“淩流毒,”流毒本姓唐,即使是唐錦素一直利用流毒,讓她誤以為自己是唐家後人,流毒也從未改過姓氏。
“少爺。”門外,是吉昌和東來匆匆趕來,見著這屋子裏的人,一身武藝在身的吉昌正是下意識的要衝進去與這獨眼男子一決高下,卻是被少卿攔住了。
少卿的眉頭擰得愈發深了,看著這獨眼男子信心滿滿的樣子,幾番躊躇。
“少爺。”吉昌在門外好生不解,隻是對著這獨眼人怒目而視,這要是換了以往自己跟在二少爺身邊的時候,自己早就是衝上去了。
“你們下去。”少卿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少爺,這人來曆不明,你……。”憨厚老實的東來連忙就勸道,看著這獨眼人的眼神,更是透著十二分警覺。
“下去。”少卿一喝,隻是對著這獨眼人,“我有事要問他。”
東來和吉昌不甘,卻又耐不過這少卿的決絕,隱忍著退到門外,不放心,還是把守著門口。
這獨眼人冷冷一笑,轉頭看著少卿,又是道,“你膽子倒挺大,敢和我黑鷹獨處。”
少卿看了看這手裏精致的弓弩,這是軍用的弓弩,專門用於中遠程的射擊,其後座力和衝擊力都是極大的,若是自己真和這獨眼人交起手來,憑著現在兩人的距離,自己未必會吃虧,可是少卿卻是撇眼瞄了一眼這獨眼人,似乎很是不在乎一般,突然,就是將這弓弩丟在一旁。
見著這自稱黑鷹的獨眼人眼睛一動,少卿又是悠閑了幾分,反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就在這手持長劍的黑鷹眼下一屁股坐到了這八仙桌旁,與這站著的黑鷹成對峙局麵,潑皮似的說了一句,“我隻想知道,這淩流毒的‘淩’字,是怎麽來的?”
這黑鷹似乎有些驚訝,又是撇頭看著少卿,聲音揚了揚,“你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
黑鷹躊躇,欲說些什麽似乎又顧忌這外頭的二人,看著這案台上的宣紙,隻想著索性提筆用寫的,卻是恰巧看到這方才少卿寫下的“小心喬青鸞”,五個大字,眉眼一緊,隻是說道,“你都知道了。”
“我又知道什麽?”少卿此番更是一頭霧水,起身,隻欲問個明白。
黑鷹似乎在思索著些什麽,這時,窗外卻是簌簌的飛起兩聲響炮,大白天的,又不是什麽歡慶的節日,卻莫名的放起了炮,不消片刻,少卿就知道,這是信號彈了,江湖人士,通常都是用這顏色或者是響炮的個數來傳遞消息,看著這格外耀眼的金光彈,少卿隻是疑心,莫不是發生什麽大事了。
果不其然,見著這黑鷹身形一閃,就是從這窗上一躍而下的樣子,卻突然回頭,對著少卿急急的說了一句,“我告訴你這些,隻是因為流毒。”說罷,卻就是沒了身影。
少卿連忙就是闊步追到窗前,不出所料,連個聲響都沒有,這人,就像是平白無故的消失了一般,少卿心裏隻是暗歎,什麽叫告訴我了,這獨眼人什麽都沒說,這疑惑依舊是疑惑,皺著眉,這有些喪氣的轉過身,看著這案台上的宣紙卻是眼前一亮。
幾步上前,上頭雖然隻是留著短短八個字,可少卿,卻是徹底的明白了,突然一拍案幾,心裏又是顫抖卻又是激動。
如今是初冬,冬風刺骨,可這黑鷹身形矯健的在這揚州城的青瓦矮牆上步步穿行,卻是如風自在流暢。
不一會,這黑鷹隻是閃進了一家平凡無奇,絲毫不引人注目的民宅,眼神警惕的掃視了四周,確定安全後,才是推門而入。
房裏,是一個身受重傷苟延殘喘的中年男子,見著黑鷹進來了,這渾濁無光的眼睛才是微微一亮,伸伸手,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是哼不出半分。
“主人。”黑鷹砰然雙膝著地,就是跪在這中年男子麵前,垂下頭,隻是恭恭敬敬的說道,“屬下去晚了,去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董家。”
這將死的中年男子似乎十分不甘,手隻是緊緊的拽著這單薄發黴的床單,咬著牙,支支吾吾的在努力喊著什麽。
“主人?”黑鷹在地上蹭著,向前了幾步,想要聽清這自己主子的命令。
“她……她一定……去了……去了……。”這中年男子每一個字都因為疼痛而顫抖。
黑鷹心裏有些不忍,自己的主子雖然對自己說不上仁厚,可是自己這一身的武藝都是盡數又眼前這人所教,想起這兩個月前,這尚以一掌好掌法響徹江湖的豪傑高手,卻是被一個看似文弱心則毒如毒蠍的小姑娘暗算了,到了如斯的境地,短短兩個月,卻是天壤之別,換了誰,誰都會咽不下去這口氣。
這病榻上的中年男子已經被人砍斷了雙手,多麽諷刺,自己最得意的,就是這拳掌之功,可那陰險狡詐的小妮子卻是想方設法的折磨自己,不僅奪了自己好不容易搶到手的秘籍,還斷去了自己的雙手,更可怕的是,還喂自己吃下了那讓人全身瘙癢難耐的七步丹,哼,知道自己沒有雙臂,更是要變本加厲的折磨自己,自己不甘,自己不甘啊!
似乎是被仇恨附了力量一般,在生命的最後之際,終於是大呼了一聲,“去鬼城,殺了她,殺了她,給我殺了她。”說罷,突然哽住了一般,這因為叫喊而突起的喉結也似乎凝結了一般,動,也不動了。
黑鷹是見過無數生死的人,可是這次,死的是自己的主人,更是自己的師父,眼裏不覺的也是閃過一些波瀾,卻還是如鐵人一般,直直的,又是朝著眼前這人磕了三個響頭,冷冷的說道,“屬下,屬下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