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裏，安靜得有些過頭，空氣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文武百官腦袋低垂，沒人敢亂動，但那份緊繃感，卻在每個人的肩頭、後背蔓延。
宰相劉承誌站在最前麵，臉上的皮肉繃著，瞧不出什麽，可袖子底下微微抖動的手指，卻藏不住事兒。
大皇子趙承安嘴角還掛著那抹慣常的溫煦，隻是那份溫煦底下，似乎壓著點別的什麽，讓人心裏發毛。
二皇子趙承熙倒是自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龍椅上的皇帝趙宸豐沒說話，隻是那份沉凝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大殿。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太監那又尖又細的嗓子，像根針，戳破了死寂。
聲音剛落。
薑無塵站了出來。
他一動，所有人的神經都跟著跳了一下。
“臣，薑無塵，有本啟奏！”
聲音不響，卻像塊石頭砸進水裏，殿裏嗡的一聲。
劉承誌心口猛地一跳，眼皮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這小子，又要幹什麽？！
“講。”皇帝的聲音平平的，聽不出情緒。
“臣，彈劾當朝宰相劉承誌！”
這話一出來，整個金鑾殿炸了鍋！
彈劾宰相？！瘋了吧！
劉承誌的臉瞬間沒了血色，指著薑無塵，聲音都劈了叉：“薑無塵！你放肆！血口噴人！汙蔑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證據？”薑無塵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冰涼，“自然是有的。”
他轉向龍椅，聲音陡然拔高：
“啟稟陛下！臣有實證，劉承誌勾結高句麗，意圖通敵賣國！”
他從袖子裏拿出幾片焦黑的紙片，雙手奉上。
“此物，從劉府後院截獲，乃其心腹銷毀未盡的密信殘片！經墨老辨認，上麵清清楚楚寫著，要開放榆關防線，接應高句麗兵馬南下！”
他又拿出一摞賬冊和幾封信。
“此物，乃抓捕劉府家奴銷毀證據時，當場搜出！裏麵詳細記錄了劉承誌如何暗中輸送糧草軍械給高句麗！”
接著，是一份供詞和一個碎裂的玉佩角。
“此乃城外莊園搜出的關鍵人證供詞，以及劉相爺他老人家的私印玉佩殘片！”
薑無塵頓了頓，聲音更冷了，直刺劉承誌：
“還有！前鎮北將軍李虎貪腐一案，背後就有劉相爺的影子！李虎貪墨的巨額軍餉，有一部分，就流到了北邊，喂飽了咱們的敵人！”
一樁樁，一件件，砸得劉承誌頭暈眼花。
他臉色慘白得嚇人，身子晃了晃，指著薑無塵，嘴唇哆嗦著，半天憋不出一句整話：“你……你……胡說……栽贓……這是栽贓陷害……”
“栽贓？”薑無塵哼笑，“人證物證俱在！劉相爺，你還有什麽話說？！”
這時，二皇子趙承熙站了出來，對著皇帝深深一揖，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悲憤：
“父皇！劉承誌身為宰相，食君之祿，竟敢包藏禍心，通敵賣國！此等國賊，若不嚴懲，國法何在？邊關將士的血，豈不白流？！”
他話鋒一轉，似無意地掃了大皇子趙承安一眼，後者臉色已經相當難看。
“兒臣還聽說，劉承誌與某些人過從甚密……他做的這些事，是否有人知情不報？甚至……同流合汙？這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懇請父皇徹查到底，絕不能姑息！”
這話，簡直是火上澆油。
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大皇子趙承安身上。
秋獵場那檔子事兒，李虎貪腐案的牽連，現在又加上劉承誌通敵賣國……
趙承安腦門上瞬間見了汗，腿一軟，“噗通”跪下了。
“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與劉相隻是正常的同僚往來，他通敵的事情，兒臣是真不知道啊！父皇明察！”
“夠了！”
龍椅上的趙宸豐猛地一拍扶手，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他胸口劇烈起伏，那份怒火幾乎要燒穿金鑾殿頂。
“劉承誌！你好大的狗膽！通敵賣國！罪無可赦！”
劉承誌再也撐不住，徹底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來人！”趙宸豐的聲音帶著雷霆之怒，“將劉承誌打入天牢！嚴加看管！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給朕徹查！所有涉案人員，一個都別放過！”
“遵旨！”
殿外侍衛應聲而入，動作麻利地將癱成一灘爛泥的劉承誌拖了出去。
處理完劉承誌，趙宸豐的視線落回跪在地上的大皇子趙承安身上。
那份失望和猶豫，幾乎是明晃晃的。
廢立太子，不是小事。
他沉默了，沒立刻說什麽。
殿裏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員，也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
“大殿下跟劉相走得那麽近，說一點不知情，誰信呐……”
“就是，儲君啊，這德行要是有虧，以後怎麽……”
“陛下聖明，看著吧……”
就在這時，一直沒吭聲的兵部尚書陸虎站了出來，聲音沉穩：
“啟稟陛下，劉承誌通敵賣國，罪大惡極，理應嚴懲！儲君乃國之根本，大殿下深受陛下教誨，想必能深刻反省。眼下最要緊的，是穩定朝局，肅清劉賊餘黨。臣以為，當務之急，是加強禁軍管控，確保京畿安穩，以防宵小趁機作亂。”
陸虎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了態支持皇帝，又點醒大皇子該“反省”，最後還把話題引到了禁軍上頭。
皇帝趙宸豐看了陸虎一眼，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
“此事容後再議。退朝。”
百官躬身行禮，各懷心思地退了出去。
薑無塵還站在原地，看著空****的大殿，臉上沒什麽表情。
扳倒劉承誌，隻是開始。
這朝堂的渾水，還深著呢。
他垂下眼皮，沒動，也沒說話。
風暴過後，京城表麵平靜，底下卻暗潮洶湧。
劉承誌一黨算是徹底垮了，抓的抓，逃的逃，剩下的也是人人自危。
大皇子趙承安雖然沒被立刻怎麽樣，但名聲算是臭了，儲君的位子搖搖欲墜。
二皇子趙承熙倒是聲勢看漲，隱隱有了壓過大皇子的苗頭。
而薑無塵，這位新上任沒多久的監察司副使，一下子成了誰也不敢小看的角色。
幾天後。
顧一劍進了書房。
“公子，那個西域胡商，找不著了。咱們的人把京城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人，跟憑空消失了一樣。”
薑無塵正在看一份卷宗，聞言頭也沒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