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北開源和付霖嘯,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後來的飯桌上有些沉悶,好在北開源最能活躍氣氛,跟付霖嘯從工作聊到私生活, 算是融洽地吃完了這頓飯。
他們走之後, 路評章看著餐桌上的狼藉, 坐到喬謹身邊:“別收拾了,明天阿姨就回來了。”
喬謹點點頭。
他看著桌子上沒剩下什麽菜,指著其中一盤靠近路評章的排骨蝦說:“前一段時間, 你說你想回家吃飯, 我在家裏給你做了排骨蝦。然後你沒回來,我等到你很晚。”
路評章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種事。
喬謹:“這是我的拿手菜, 你再吃一塊吧。”
路評章升起一種荒謬的膽戰心驚的感覺來。
喬謹隻是望著他。
路評章在他的注視下夾起一塊吃了:“好吃。我記得之前跟你說過,晚上超過九點我不回來的話, 就不用等我了。”
“說過。”這總算補全了當初的那一點點遺憾, 喬謹鬆弛地坐在椅子上, “但是你好多次都是晚上十二點才回來, 我當時想, 萬一你回來晚了呢, 我還是等等吧。”
“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路評章問他。
“打了,你沒有接。”
“想起來了,”路評章浮現出一絲懊惱來, 那埋藏在眼底很深的地方。他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 最近在喬謹麵前正在盡量的讓自己變得鮮活,但是這很難:“我那會兒正在談生意, 等看到你的電話已經很晚了, 擔心你已經睡了, 就沒有給你打過去。”
喬謹點點頭, 豁達道:“你這樣解釋,我心裏就好受多了。”
“我就說你喜歡這些。”路評章拉過他的手來,在手心裏摩挲著,“我要改,你還不相信我。”
喬謹跟他對視,那視線深地令人發慌:“你真的會改嗎?”
路評章沒由來有些發怵。
喬謹仍舊盯著他:“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路評章喝了兩杯酒,有些燒得慌,在那視線下伸手鬆了鬆領口。
“白苑,侯務德,案子,項目,”喬謹審視著他,“除了這些,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瞞著我嗎?”
門鈴響起,喬謹以為付霖嘯去而複返,忘了拿東西。
路評章卻先一步去開了門,他站在門口把東西接過來,然後走回餐廳,懷裏抱著一捧潔白的百合花。
喬謹看著他走近,眉梢揚了揚。
路評章把花放在桌子上:“那天你說白色的沒有了,我訂了一些。你想擺在哪裏,還需要花瓶嗎?”
喬謹沒出聲。
路評章站在旁邊不動,喬謹看了他一會兒,站起身來。
路評章忍不住問:“你去哪?”
喬謹垂下長長的眼睫,在溫暖的燈光下那很溫柔,但是語氣卻有點冷淡:“我先去洗澡。”
路評章張了張嘴,喬謹打斷他:“你先考慮一會兒,應該怎麽跟我說。”
路評章不能確定他究竟想要些什麽,即便那目光已經明白的透露出他已經知道了意思。
但是喬謹太聰明了,他完全可以偽裝出這樣的眼神來。
路評章在上百億的談判桌上眼都不會眨一下,對侯務德放出來的狠話也壓根就用一聲冷笑就打發掉,但在此刻他的汗真的冒了出來。
他去找了個花瓶出來,把一大束新鮮的百合都放進去,從裏麵挑了一支開了一半的拿去臥室,放在喬謹那邊的床邊櫃上。
喬謹還在洗澡,浴室裏嘩啦的水聲連綿不絕,把人的思緒都要攪亂了。
路評章身體裏的酒精沒能發揮出絲毫作用,他聽著那水聲,想到一會兒要麵對的喬謹,頭腦就清醒無比。
浴室的門終於打開,喬謹穿著浴衣從裏麵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向床邊。
路評章看著他。
喬謹搭著毛巾看了他一眼,看到了床頭放著的百合花,視線又移開了:“手機響了,怎麽不接?”
路評章的手機還在喬謹口袋裏,喬謹拿出來看了一眼,備注是劉承續。
喬謹拿著手機向他晃了一下,路評章沒什麽反應。
喬謹猜測他許是不想接,就替他接了,用跟尹秘書很像的音調說:“您好劉總,我是路總的秘書,他現在正在忙,有事情的話我可以代為轉達。”
那邊停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點還在忙實在是太非人類了:“也沒事,就是問問路總出來打球嗎?”
喬謹也看了一眼時間,指了指手機,用口型問路評章:“去打球?”
路評章已經聽到了手機裏的聲音,擺了擺手。
劉承續沒等到喬謹回複,把這聲音從腦袋裏一搜索,冷汗都要下來了。
他不敢確定,遲疑道:“你不是尹秘書吧,聽著聲音不像,你是喬……”
喬謹眼神動了動,不等開口,手機就被路評章拿了過去:“劉啊,我。”
劉承續聲音更加客氣和拘謹起來:“哎唷,我就說這個時間您應該還沒睡,出來打……”
“剛才接電話的是我家裏人,”路評章說,“我們準備睡覺了。”
劉承續一下子卡了殼。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件事,‘家裏人’肯定就是指‘老婆’啊:“……啊,是,是,您看我,電話打的不合適,等改天……”
“這都幾點了。”路評章再次打斷他,餘光盯著喬謹,“以後超過九點的活動就不去了,有事白天說一樣的。”
劉承續連忙道:“是是是,那白天我再找您說合作的事情。”
路評章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回喬謹旁邊,沉默了片刻湊過去吻他,喬謹順從地接受了。
兩人吻完,喬謹才說:“沒必要的路評章,你出去談工作也好,應酬也好,玩也好,真的沒必要看著我的臉色來。”
他用這種眼神看著他,路評章一秒鍾也受不了。
“不是,”路評章喝道胃裏的酒精似乎還殘存著餘力,使他看起來沒那麽強勢了,語氣跟在廚房裏抱著喬謹的時候一樣溫柔,“怕你誤會我。”
“誤會你什麽,”喬謹反問他,“難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嗎?”
他們離得近,但是說話不見一絲勾連,喬謹甚至隱約皺著眉。
“讓我知道又有什麽關係。”喬謹說。
即便他這樣說,路評章也不想告訴他自己到底做過什麽。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絕不是靠單純和善良。
他沒由來的就是忌憚。
一怕喬謹知道這些以後會怕他,會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會用猜忌的想法疏遠他。
二怕他心中完美的路先生破裂。
路評章又親了他一下,喬謹仍然沒有絲毫反抗。
這順從給了路評章底氣,他沉著眼半晌說:“我承認,我確實不是好人,哪怕當初資助學校,也是為了擴大公司影響力。”
他停頓了一下,眉梢無聲的壓低:“這讓我怎麽跟你說,我總不能跟你商量,該用什麽手段,把對手一個個……”
“為什麽不能說,”喬謹打斷他,扣住他的手,“除了能讓我聯係到你,其他的你的一切,都不需要改的。”
“如果你真的能改,那我很高興,如果不能改,也沒有關係。”喬謹仰視他,像之前的無數次那樣,麵對路評章,他根本強硬不起來:“一些事你可以不主動說,但是至少不能刻意的隱瞞我。如果要瞞也行,不要讓我察覺到,可以嗎?”
路評章喉嚨滾動,他低頭望著喬謹,覺得自己才是被俯視的那個。
路評章說:“可以。”
喬謹沒動,就著這姿勢問他:“那你有沒有事情隱瞞我?”
“什麽事?”
喬謹看著他,路評章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喬謹隻覺得手指一涼,路評章把一個圓環戴到他食指上。
喬謹用大拇指蹭了一下,聽路評章低聲說:“這戒指你戴著。”
喬謹被他蒙住眼睛,沒有絲毫掙紮和不適:“有什麽說法?”
“沒有特殊的說法。”路評章說,“一直戴手上,戴習慣了,現在給你。”
這戒指從喬謹見他第一麵他就在手上戴著,他猜測絕不是如他所說的‘沒有說法’。
喬謹伸手抓住捂自己眼睛那隻手。
路評章也順從的鬆開了。
喬謹被燈光照的眯起眼,路評章歎了口氣:“我今天讓秘書找隋冉談了收購公司的事情。”
喬謹點了一下頭。
路評章說:“我就是不想讓你加班而已,你最近都瘦了。”
“那是我去健身房減下去的脂肪。”喬謹說,“隋冉不光是我的老板,還是我的朋友,而且收購那個小公司,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你都這麽瘦了,還要減?”路評章摸了他腰一把,手一旦沾上那皮肉就離不開,想要一直徘徊揣摩,“你覺得不行,我就不買了。”
喬謹蹙著眉:“你本來就不該買,以後我每換一個工作,你都要買下一個公司嗎?”
路評章想了一下,覺得也不是不行。
喬謹一眼就看透他所想,忍不住道:“路評章!”
“行,都聽你的,”路評章立刻說,“不買就不買。那你以後能不能不要每天加班?”
喬謹懷疑地看著他。
路評章又想去捂他的眼睛了。
在他動手之前,喬謹就說:“可以。”
路評章這段時間一直被壓在心底的掌控欲得到了滿足,伸手將他緊緊抱在了懷裏。
兩人抱了一會兒,喬謹說:“你……”
“理解一下,”路評章歎了口氣,“我剛喝了酒,你剛洗完澡,這種情況很難克製。”
喬謹等著他下去。
路評章知道他明天還要去上班,實在不忍心讓他腰酸腿疼的身體雪上加霜,靠著想東想西才勉強控製住進一步的發展。
喬謹抱著他的腰,蹭了蹭,調整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後天你陪我去墓地看我媽可以嗎,五七了。”
“後天不行,”路評章摸他的頭,手又放在他後背上拍,“侯務德還在取保候審階段,案子不結,你跟我一起出去不安全。”
喬謹點點頭,倒是看不出失望的表情來。
路評章很想跟他一起去,又不忍心叫他推遲:“你自己去吧,叫保鏢跟著你。”
喬謹靜了片刻,把他抱得更緊了:“等侯務德的事情結束後,你陪我一起去,我等你一起。”
路評章心疼他,揉搓了他兩下,掌心慢慢把他的後背熨熱:“好,以後每年我們都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