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難分難解,有人相識百年,無緣生情,有人不過一麵,卻已地老天荒。

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麽?

聽完這個故事,淩炎失笑,但不禁又會想起很多事情,大腦內,也會想起很多麵孔。

那初次的溫情,緋紅的麵孔,曾經的血女,現在的碧潔,她又在哪?明兒呢??或者說,蘇嬋?為何,要離別,難道,是為了日後重逢時的那種欣喜。

如果僅僅於此,那這份欣喜,價值太大了。

“我到底怎樣了?為何,又忽然這般痛苦?”

朱峰強撐著笑容,依舊擺出那副燦爛的模樣,對著淩炎,盡管,他是這般的不自然,但他還是願意將自己的笑臉展示給他人看,似乎,這是他堅定的信念...

淩炎半響,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心中複雜不堪,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似地,不是滋味。

攝魂將軍盯著朱峰片刻,輕輕搖頭,道:“這樣都未遁入魔道,倒好生稀奇,也許,是有什麽東西,在支撐著他的意念吧!”

“是那位女將軍麽?”飛廉低聲道。

攝魂搖頭,也許,他曾經也有感情,但現在,他渾然不知,感情為何物,在漫長的殺戮與兵甲的寒冷中,他早就忘卻了,遺忘在了某個角落,誰能看到,誰又能知道?他迷茫,自己能否拾取..

問世間多少愛恨,敵不過生死一瞬。

淩炎盯著朱峰手中的那潔白畫卷,忽然,一股輕微的靈犀入了自己的腦海內。

好似,有什麽人在呼喚著自己。

淩炎愣了片刻...眼珠子盯著那畫卷,仔細凝神。

“這畫??”

淩炎失聲,訝道..

“淩炎,你知道答案了?”坐於地上的朱峰似是恢複了一絲力氣,站了起來,輕笑著詢問著淩炎,哀傷已不複存在,它們再度回到了朱峰的心底間...隱藏起來。

“那個...”淩炎有些猶豫,思緒再三,想法催動著他道:“能否讓我看一下你手中的畫卷!”

這個要求,也許很突然,畢竟,那是他的心愛之物,也許,更是比他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朱峰的手不自然的緊了緊畫卷,但很快又猛的鬆開,似乎,害怕把這畫卷捏疼了。

他的臉上猶豫不決,道:“你能夠給我答案嗎?”

他很想,很想不這麽痛苦下去,很想,很想就從此解脫,與她,一同廝守下去,無論在什麽地方,天地之大,總有容身。

“嗯..”淩炎點了點頭,可又覺不對,自己為何要點頭?

朱峰送了口氣,臉上的笑容再度浮現,將畫卷毫不猶豫的遞給了淩炎。

盡管表明灑脫,但他的手臂還是十分隱晦的顫抖著。

淩炎接過畫,那畫卷入手的一瞬間,淩炎感覺這畫是這般的沉重。

朱峰不說話,淩炎也沉默,無論是誰,在這個時候都沒有開口。

淩炎摸著冰冰冷的畫卷,心中的那股悸動,再度湧現起來。

“公子!”

這時,淩炎的大腦內,響起一個清脆之中不失堅毅的悅耳女聲。

“誰?”淩炎下意識的在心中回複著。

“是我,公子,我是你手中的畫!”那女聲有些焦急。

淩炎愣了片刻,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畫...難不成...是朱峰口中所說的那個女將軍??

“你是否..是那...”

“不錯,我就是當初賣下他畫,並要他為我作畫的那名女將軍...”

“你怎會在此??為何不轉身投胎?”淩炎感受著畫中的那一抹魂魄,她的力量並不強大,甚至連神仙境都沒有踏入。她不是玩家,隻能投胎轉世,但卻還留在這裏,這是為何?

淩炎不解,很疑惑,或者說,很驚心,為何??因為朱峰貴為玄仙,氣息之強,普通魂魄根本就無法承受,若不是這畫卷不一般,怕女將軍的魂魄早就消散了,可即便如此,她每日每夜怕也要忍受著無數的煎熬,玄仙氣息帶給她的強大壓力吧...

“公子,聽了朱峰的故事,能否,也聽一聽小女子的一個粗俗故事?”

淩炎連道:“姑娘但講無妨!”

話落,一道幽怨至極的歎息,在淩炎的腦海裏回回蕩蕩...

“在朝炎天國的皇城內,以畫為生的畫師們,已經很少很少了,皇朝出了奸臣,邊境敵人入侵,朝炎天國可謂是岌岌可危,皇朝亂臣賊子破了皇城,欲弑聖君,戰火彌漫了整個皇城,許多人都沉淪在鮮血,哭泣,絕望當中,那個時候,一個不過剛入及笄之年的女子,卻要代替年邁的父親,出兵剿賊。嗬嗬,這該是多麽殘酷的一件事情??也許,常人體會不到..”

“殺戮開始的那一夜,整個星空都暗淡了,誰言女子不如男?巾幗亦不讓須眉,女子帶著一批甲士,殺入皇宮,斬了賊子,隻是,賊人雖死,雛兒卻雄,賊子之兒,已下了暗伏,帶著叛逆圍剿那女子以及她的所有甲士,女子緊咬牙關,奮勇當先,帶著傷殘甲士殺出一條血路,欲離皇宮,可叛逆之軍卻如緊咬著大腿的野狗,死活不肯鬆口(說道這兒,女聲已是十分激動),一路殺出皇宮,女子卻已是漸漸不支,在翻出皇城牆後,一支利箭射中了那女子的小腿,她幾乎無法行走。”

此時此刻,女聲已是聲音洪亮而激動,隱約之中,竟透露出一股不輸於男兒的英姿...

淩炎聽的入神,短短些許,卻有這般見聞,著實讓人驚歎...

“可,就在這危急關頭,他出現了,(女子微歎)...那是一個穿著破爛的畫師,女子從未見過如此邋遢,如此落魄的畫師,麵黃肌瘦,幾乎談不上俊俏,在這黑夜之中,反而還會讓人覺得很不舒服!隻是,她當時沒想那麽多,想張開嘴,讓他助她一臂之力,逃離此處,隻是,她還未開口,那畫師卻慌慌張張的將她扶了起來,朝遠處跑去。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不知,他為何要救他,她也不知,他背著她的手臂上,在什麽時候中了一箭,鮮血留了一地,但他一聲不吭,就這麽在無數個胡同裏逃亡著,直到後半夜,他終於將她帶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他才放下她,沒有任何語言的離開了。她知道,他看不清自己的臉,那是一個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夜晚,他一介書生,又能有多少目力??但她不同,她為武將,雖為女兒身,卻比任何人都能看得起,她記住了那張臉,但她沒有挽留,因為她還處於逃亡,如果她再耽擱一分,再留在他身邊一分,那便是給他帶來殺機。她緊咬著牙關,蹣跚的離開了,兩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人世間千眼萬眸,總會映襯著形形色色之人,誰也無法知曉,你生命中的那個人,會在什麽地方,什麽地點,什麽情況下與你擦身而過。賊子一死,叛逆之軍無首,被那女子的父親派遣的軍隊逐一剿滅,不日後潰散,朝炎天國終於重新恢複了和平,而那女子,也成為朝炎天國唯一一個女將軍。隻是,雖榮耀於身,萬人敬仰,但她心中,隻記掛著那個人,他現在在何處??他現在過得好嗎??她不清楚,但她迫切的想要了解,她派遣了所有人,去尋找這個人,然而,不久後,她得到了消息,畫師已經離開了。”

“皇城的畫師總共不過那麽幾個,要尋他們不難,她記得他腰間那懸掛著的一根已經禿了頂的墨色毛筆,他手中那因為常年執筆而落下的繭子,手指間的墨色,渾身散發出的墨香,她都記得,隻是,他卻不記得她....他走了,走的是那麽的突然,仿佛人間蒸發,從此消失不見,多少個夜裏,女子會從睡夢中輾轉醒來,腦海裏不斷的胡思亂想,他怎樣了,他....死了嗎??”

“沒多久,邊境敵國大軍壓境,天國再度陷入了岌岌可危之狀,皇朝派遣聲望最高的女將軍前往,奉旨退敵,隻是,她心神恍惚,又豈會想著這個??曾經有人說過,緣分天注定,是的,曾經那個女子不信這句話,但直到,在朝炎天國的邊境城池內,她再度看到了那個畫師時,她信了,可惜,她更加置信了另外一句話:‘有緣無分’。她這一戰是何情況,她深知不易,她已功高蓋主,皇朝自是欲借敵人之手,除掉自己,臥榻之側,豈能他人酣睡?”

“女子知道,這一戰,也許,她永遠回不來了,她發覺她錯了,她不該為這個所謂的天國去犧牲自己,隻是為時已晚,在離去的那一刻,赴上戰場的那一瞬間,她再度看到了那個畫師,他依舊麵黃肌瘦,隻是他手臂上傷口已經不見,雙目靈動,頗有氣質,但他的呼吸很虛弱,顯然,是餓了很多日,在這亂世,餓死人是很常見的事情,女子忽有一種嚎啕大哭的衝動,但她扼製住了自己的衝動,她知道,自己算不得漂亮,她不想哭,不敢哭,她想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展現在自己心愛的人麵前,她買下了他的一幅畫,想留著紀念,同時,她也希望,他也能夠有一副關於自己的畫,留作紀念,於是,她叫他為自己再作一副畫,以自己的容貌為原型,做一副沒有戎裝,隻有彩衣的畫,她不喜歡金戈鐵馬的日子,隻是,她肩上背負了太多。她要他做好之後,送到她的父親,其實,這隻不過是個謊言,她的父親早在昨日便已逝去,她隻是希望他能夠自己留下畫卷,好讓他再次回味,那日夜裏,他背負著她,跑遍了半個皇城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