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花景因夢想做什麽,估計她也不知道我想做什麽,隻是我覺得她有些怕我,我並不在意這件事情,我隻是覺得風眼應該認識她,所以我不能讓她這樣做。

象丁丁這樣的刀法高手,絕對不是這樣輕易就能對付的。

我想她隻是需要一個人聽她說吧。

再開始講話後,她開始給我講那些事情。

她說花錯已經開始了練拳。

她說花錯已經有些不喜歡她了。

她說花錯走了。

說花錯回來。

說花錯的點點滴滴。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可我理解花錯。

她為花錯做了很多很多。

可她覺得花錯卻有些不領情。

可是不領情的花錯依舊是花錯,她依然可以為他做很多很多。

她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所以她甚至要我幫忙。

我靜靜的聽她說完才問她,你是要做因夢娘,還是做花夫人?

這個問題看來她好象沒想過,她也好象不知道裏麵的區別,所以她看著我。

想做花夫人,你就要做好花夫人的本分。你已經跟花錯一起那麽多年,想來知道,一個花夫人該做些什麽。

這話是我說的,我也這樣想的,也許有些大男人主義,可我覺得這樣才是對的。

她想了想後問我。若是想做因夢娘呢?

我告訴她,若是想做因夢娘,那就不要想做花夫人了。

你若離自己越近,就會離愛人越遠。

我想她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她隻不過是想了不到三秒,就下了決定,她告訴我說她還是想做花夫人。

我可以理解,若是太愛一個人,想的問題難免會出錯。

看著她安靜的起身,朝我點頭走遠的樣子。我想風眼跟她之間的關係不錯,否則她也不會這樣信我。

她甚至沒關心依舊躺在地上昏迷的丁丁。

我想她一定能做好一個花夫人的。

真的相信。

等丁丁醒後,看著坐在旁邊的我一陣發呆,他沒問我是誰,也沒問那個女人是誰。

我想他肯定會記得那個女人,以後對女人肯定會變的很小心。不是誰都有經曆被一個漂亮到極點的女人打暈的。

我並沒理他,而是帶著他回到了我住的久館,我想他也不會呆太久的。

第二天,我就隻能承認,這個年輕人也有點不正常。

等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在屋頂上,靜靜的等著旭日自東方升起。

屋頂已經被清理過,破曉前的冷風中,帶著一種也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幹草香。

他帶著一壇酒,一隻雞,一個豬頭,一條狗腿,和一把快刀。

快刀當然是永遠都會帶在身邊的。

一個以“刀”為命的人,身邊如果沒有帶刀,豈非就好像一個大姑娘沒穿衣服一樣。

丁丁帶著刀,理所當然。

這裏雖然是窮荒之地,要弄一壇酒一隻雞一條狗腿來,也不能算太困難。

困難的是,他居然還弄了一個火爐來,爐子裏居然還有火,火上居然還有一個鍋子,鍋子裏居然還熱著一鍋白菜肉絲麵。

坦白的講,我還真沒在屋子上吃過東西,更沒讓人在我屋子頂上吃東西的習慣。

所以我隻好找個梯子,爬上屋頂。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忽然告訴我。這並不是件讓我震驚的事情,我說過我沒有同情心,也絕對不會憐憫別人,再者,他能坐在這裏而不是死去,已經算得上一個好生日了。

“對江湖中的刀法名家,我知道的大概比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多得多。”他說:“我從三歲的時候就對刀有興趣,十三歲的時候已經把天下所有刀法名家的資料,和他們的刀譜全都研究過。”

“可我想不起你是誰,我知道你是個用刀的人,可我找不到你的刀,想不起你是誰。”丁丁說著話看著我。

我並沒有回答。

所以丁丁也不再說話,卻忽然拔刀。

我一動也沒有動,我當然知道丁丁絕不會在這種時候拔刀對付我。

他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丁丁拔刀,隻是為了切肉,刀鋒過處,豬首片分,刀薄如紙,片肉也如紙。

——好快的刀。

把片成飛薄的豬頭肉,用烘在爐子旁的火燒夾起來,把煨的像奶汁一樣的壽麵,來就火燒吃,吃一口,喝一口。

酒壇子在兩人之間傳遞著,很快就空了,狗腿也很快就剩下骨頭。

我吃完,安靜的下去。

本來就沒什麽好說的,能看到這樣的刀,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丁丁在這呆了一段時間,他好象要找我用刀的辦法,可惜他也實在是個單純的孩子,到最後,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在插花。

花在根上,那種鮮豔是自然的,活潑的,被摘下之後,就難免顯得有些憔悴了。縱然被修剪過,被供養在最精品的花瓶裏,也隻不過是一個年華已將去,已經要用很濃的脂粉來掩飾臉上皺紋的女人了,怎麽能比得上連蛾眉都不去淡掃的村姑?

奇怪的是,被丁丁摘落,修剪後放人花瓶中的鮮花,居然還是同樣鮮豔,沒有人能看得出一點分別,甚至連我都不能。

他是用一種什麽樣的手法摘落這些花枝的?

我對於這一點的好奇明顯不如對另外一點的,我更好奇的是,他從哪裏搞來的這些花。

被摘落的十一枝鮮花已經有九枝在瓶中,隻有一枝還在丁丁手裏。

丁丁慢慢的站起來,看了看手裏的花枝,又看了看花瓶。

慢慢的將手裏的花枝插進去。將最後一支花遞給我。

“請。”

他看著我一臉認真。

花枝在瓶中,帶著極疏落而蕭然的情致,剩下的餘隙還有很多,隨便什麽地方都可以把一枝花插進去,甚至連十枝花都可以隨隨便便插得下去。

丁丁在看自己的花,也在看自己的刀。

他的刀一般的眼神,已在瓶中花枝的空隙間選了很多個地方。

他連他自己都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

他已經對他自己的刀法很滿意。

可當他看到身邊人的表情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錯了。他不知道自己身邊這個人是誰,卻絕對相信他不會看不出這些花枝間的破綻。

可是身邊的這個人卻好象一點都沒注意一樣。

隨隨便便就將花插了進去。

瓶中的花枝忽然間就呈現出一種無法描敘的宛約細致的風貌,花枝間所有的空間和餘隙,仿佛已在這一刹那間,被這一枝花填滿了,甚至連一朵落花的殘瓢都再也飄不進去。

甚至連一隻蚊蚋都再也飛不進去。

“謹受教。”丁丁怔怔的看著花瓶,忽然朝我彎腰。

這並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我點頭,而後伸手,在似乎滿滿的花瓶中,拿出了一朵花。

一瞬間,花瓶中的花似乎又跟剛才一模一樣,類似卻又有所不同。

丁丁已經看的癡了。

我把花交到他手中。

而後自己離開。

我想這是他自己的道路。

丁丁在那裏一動不動站了三天,我想他會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的。

後來他忽然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