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先生在沉默,因為他又不得不再上路了,韋老爺子並沒說話不算話,沒過幾天,那位老爺子就來跟他一起做了一個月的工作。
隻是雖然兩人都明白這是什麽,可毫無疑問,朱老先生在這一個月裏的工作,比他以前做的不知道輕鬆了多少。這並不是件壞事。
可這樣的事卻隻能讓兩人都不開心。在韋老爺子走後,朱老先生不得不麵對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他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出名的人,本來就難找下賤的工作。
朱老先生隻好帶著白愁飛繼續走。對於能離開杭州,白愁飛很高興,哪怕現在他一臉的蒼白,白到別人看到他都不認識他,可對於這樣人來人往的大城市,他還是不大喜歡。
再次上路後,朱老先生去的地方,已經不再是隨便的了,不知道為什麽,兩人的心中,都多了幾分沉重。
“我是不是,有名聲了?”在路上走過一個月後,朱老先生終於忍不住的開口問起了這個問題。
白愁飛沒有回答。
“朱大善人……嘿嘿。有快連饅頭都吃不上的朱大善人嗎?”朱老先生歎氣:“我辛辛苦苦這些年,從沒想過自己會出名,可出名出到這個樣子,也的確讓人難以忍受。”
白愁飛簡直無話可說。出名出到這樣的地步,他也是第一次見,見過別人搶著請客的名人,見過別人搶著殺的名人,他自己就是惡名滿天下的人,也有著好名滿天下的人,可這樣,快要餓死的名人,他還真沒見過。不隻是沒見過,簡直就是沒聽說過。這一路上,不隻沒人給他們兩工作,簡直別人連見都不想見這位朱大善人。
這並不是件奇怪的事情,若大家都已經接受現在的生活,那出現什麽都沒什麽奇怪,可要忽然多了一個幫人做事的人,這帶來的不隻是好心,而是騷亂,沒有一個官員,希望自己管轄之內出現騷亂,無論好的還是壞的,對的還是錯的。
所以兩人不僅是無法找到工作,更是近乎無法近那些大城。
兩個多月的路程,讓朱老先生本來就老的身體,再次瘦弱幾分,白愁飛雖然白天都盡力工作,可除了殺人,他賺錢的本事小的可憐。
可他也隻能這樣,錢不難弄,可要讓朱老先生吃那些他用殺人的錢賺來的食物,朱老先生吃不下去,白愁飛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可他買過一次,朱老先生吃了後,吐了三天!他隻能每天幫人搬東西,賺點吃的喝的……
這簡直是件讓人無比痛恨而又憤怒的事情,一路看著朱老先生瘦弱下去,白愁飛不知道這位老先生還能支撐多久了……
終於,在一天,兩人路過一個小鎮時,朱老先生忽然開口:“小白,我們到了。”
“這是?”白愁飛皺眉,他不知道這是哪。
“這是我的家鄉,我十歲的時候,離開家鄉。跟我母親搬去了別的地方。我今年已經九十六,八十六年不曾歸來……”朱老先生看著小鎮的鎮門歎氣,他說話的速度並不快,可白愁飛卻無法插口。
他不是不想插口,而是無法插口。
朱老先生看著小鎮大門微笑:“我走的時候,這個地方還是個不是村莊的村莊,連個象樣的名字都沒,可現在,你看這裏不隻成了一個小鎮,更是有了一個名字。”
白愁飛也在抬頭看,而後眨巴眨巴眼,沉默。
小鎮的名字很簡單,也很讓人無語。
這個小鎮,就叫煤鎮!
進鎮的人雖然不多,卻也不少,白愁飛和朱老先生一身的煙塵。雖然問過幾句,但也不曾為難什麽,便直接進入鎮中。
小鎮並不算是繁華,卻也平淡,有著各種各樣的人,朱老先生一路走走瞧瞧的,臉上的神情高興很多。
人高興的時候,通常都會想的少一點,朱老先生明顯想的少了一點,所以他拉著白愁飛直接就進了一家酒樓。他沒去想兩人身上還有多少銀子,也沒想兩人身上的銀子還夠不夠在這吃頓飯。
“客官需要什麽?”小二馬上過來招呼,這個小鎮不大也不小,小二看也既不高看人一眼也不低看人一眼,因為這小二本身就是老板的兒子,客人要的菜多他沒有小費,要的再少他也能吃好喝好,孩子的想法就這樣簡單。所以他看任何人都沒有分別,所以他家酒樓的客人也多一些……
“一斤蓮花白,一斤牛肉,再來幾個小菜。別的吃好再上。”朱老先生的聲音明顯有些豪氣,豪氣到直接叫的酒就是蓮花白。這個小鎮很少有喝得起蓮花白的人。所以大家都看著這個老人。
蓮花白是好酒,一斤十兩銀子!
白愁飛沒有什麽話,臉上都沒有表情。別人看他的樣子就好象他身上有幾百兩銀子一樣,他身上的確有,可能拿出手的銀子,卻絕對沒有十兩……
菜上的並不慢,因為這是家酒樓,本來就花的錢越多,上的菜越快。
朱老先生吃菜喝酒的樣子也一樣豪氣,所以他不久就醉到在了桌子上。旁邊還在注意他們的人已經開始歎氣,直到這時候白愁飛也才開始吃飯。他不喝酒。不過他吃的一點不少。
等他吃完飯後,小二站到了他身邊,沒有開口,但意思明白的很。
客官你該結帳了。
白愁飛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小二隻好說話:“客人你還要什麽酒菜嗎?”
白愁飛搖頭。
小二臉色已經有幾分難看。
白愁飛終於開口:“我沒錢。”
他並不在意拿出錢來,可這是個小鎮,朱老先生好象準備留下,十兩銀子,已經足夠讓一些小混混搶錢了。他總不能讓朱老先生沾上麻煩。
他已有了覺悟,被打一頓也好。
隻可惜,小二的臉色難看歸難看,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將隻喝了幾杯的酒收起來。再返回他身邊。
白愁飛看著小二,小二也看著白愁飛,臉上已經有幾分同情。
“你們在路上走了多久?”小二忽然坐在他對麵坐下開口問。
“四個多月。”白愁飛回答,他雖然是個不多話的人,可在理虧的時候,總是得回答問題的。
“老先生初回故鄉,總是有幾分想顯擺的,我們做晚輩的,就算知道這些事情有幾分不對,也隻能讓著,這頓飯算是我請。”小二朝白愁飛點點頭,起身離去。
白愁飛愕然,再愕然。
他看看醉臥在這裏的朱老先生,再看看小二,也不再多說什麽的背起朱老先生離去,他們的馬車就在不遠的地方,雖然不太好,可若是睡覺的話,比在桌子上和地上要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