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總是比較善良些的,他們心裏的苦惱無法發泄,對自己的人生又完全絕望,所以他們就變成了很奇怪的一群人。

老婆婆歎口氣:“他們對什麽事都不在乎,吃得隨便,穿得破爛,有時會無緣無故的殺人,有時又會救人。隻要你不去惹他們,他們通常也不會惹你,所以……”

常無意皺眉:“所以我最好不要去惹他們。”

老婆婆點頭:“你最好裝作看不見,就算他們脫光了在你麵前翻跟鬥,你最好也裝作看不見。因為這群人裏麵,有很多都可算作年輕一代中的高手。尤其是老狼卜戰的三個兒子,和狼君子的兩個女兒。”

常無意還在皺眉:“聽說狼山上有四個大頭目,卜戰和君子狼就是其中兩個?”

老婆婆點點頭:“可是他們對自己的兒女卻連一點法子都沒有。”

這本來就是件很正常也很讓人覺得感傷的事情,哪怕一個人有再大的本事,對自己的孩子也是毫無辦法的。

常無意還在跟老婆婆說話,可小馬已經找上了周竹。他不是要別的問題,而是想去搞明白,那兩壇酒到底有什麽不同。

常無意不是酒鬼,小馬卻是酒鬼。

隻是周竹聽了他的問題卻認真的看了他好酒才搖搖頭。

“什麽意思?”小馬皺眉。

“意思就是說,我不會告訴你。”周竹扭頭就要走遠。

小馬攔住他,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要知道!

周竹顯然知道小馬的意思,可是他還是沒說出理由的想法,他慢慢開口:“你喜歡吃肉嗎?”

“喜歡。”小馬點頭。

“你喜歡吃什麽肉?”

“羊肉。”小馬說著已經咽口唾沫。

“以前我有個朋友喜歡吃羊肉,他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讓我幫忙,讓他以後不再喜歡吃羊肉,你知道我怎麽做的嗎?”周竹的聲音冷淡。

小馬已經不想聽下去了。可周竹卻繼續說了出來。

“我請他去吃羊肉,請了最好的廚子。抓了一頭活羊,在他麵前殺掉,剝皮,放血。取出內髒,拆脛,分割,消去骨頭。在熱水裏清理。最後做成一道菜。”周竹的語氣很冷淡:“他一口都沒吃下去,哪怕那道菜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貴的要死,從那以後,他再沒吃過羊肉。”

小馬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他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會不會吃肉,但他保證他絕對不會再喜歡吃羊肉。

周竹看著他難看的臉色慢慢開口:“我告訴過你,我不是個好人。”

他已經要走,可小馬再次攔在了他身前,小馬的臉色依舊難看,可小馬的眼神也依舊固執。

周竹歎口氣,他實在不想告訴小馬。所以他並不開口。

可是小馬也跟他一樣是個固執的人,他不開口,小馬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兩人就那樣直直的站著,等到常無意出來的時候,他們兩還是那樣站著。

常無意沒理他們,而是扭頭看看站在轎子旁邊的那些人,然後轉身直接走上了上狼山的路。

他既然開始走,那別人自然要跟上。

周竹還是沒開口,小馬自然跟在他身邊,看這樣子,好象他一天不告訴他,小馬就會跟他一天。

狼山的山勢並不凶險,凶險的是山上的人。

可是山上好象連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至少直到現在他們還沒有看見過一個人。

現在已近黃昏。

夕陽滿山,山色豔麗如圖畫。

常無意在一塊平台般的岩石上停了下來:“我們歇在這裏。”

立刻就有人問:“現在就歇下不嫌太早?”

問話的是香香。

直到現在,山勢還很平坦,所以她們還騎在驢子上。

她的風姿優美而高貴,張聾子的眼睛很少離開過她。

常無意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也沒有回答她的話。

張聾子給她解釋:“現在已不算早。”

香香卻不理解:“可是現在天還沒有黑。”

張聾子隻好再解釋:“天黑了,我們反而要趕路了。”

“為什麽要在天黑的時候趕路?”

張聾子笑笑:“因為天黑的時候比較容易找到掩護,而且這山上的夜狼們也遠比別的狼容易對付些,何況……”

常無意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她是你的女人?”

張聾子很想點頭,卻能隻搖頭。

常無意就到了香香的麵前,輕飄飄一掌拍在她騎的驢子頭上。

驢子倒了下去。

總算她反應還快,總算站住了腳,可是她也閉上了嘴。

小馬笑了。

常無意霍然回頭,瞥著他:“你在笑?”

小馬本來就在笑,現在還在笑。

常無意盯著他:“你在笑誰?”

“笑你。”

常無意沉下了臉:“我很可笑?”

小馬還在笑:“一個人若總喜歡做些可笑的事,無論他是誰,都很可笑。。

他不等常無意開口,很快的接著又道:“想不讓天下雨,不讓人拉屎,都是很可笑的事。想不讓女孩子們說話也一樣。”

常無意在瞧著他,瞳孔在收縮。

小馬卻還在笑著:“聽說驢皮也可賣點錢的,你為什麽不去剝下它的皮?”

常無意走過去,對著他走過去。

小馬還站在那裏,既沒有進,也沒有退。

突然張聾子輕呼:“狼人來了。”

狼人終於來了。

來了三個人。看來就象是個古洪荒時的野人,遠遠地站在岩石七八丈外的一棵大樹下。

張聾子聲音壓得更低:“這一定是吃人狼。”

香香開口:“他…他們真的吃人?”

她的聲音發抖,她怕得要命,怕這些吃人的狼人,也怕常無意。

但是她仍然忍不住要問。

——想要女孩子們不說話,實在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張聾子搖頭:“他們不一定真的會吃人,至少他們敢吃人。”

老皮已經很久沒有開口了,一直站得遠遠的,此刻終於忍不住開口:“我知道他們最喜歡吃的是哪種人。”

“哪…哪種人?”

老皮回答:“女人。”

他帶著笑意:“尤其是那種看起來很好看,嗅起來又很香的女人。”

香香的臉白了。張聾子的臉卻發了青。

小馬立刻拉著他的手:“那邊三位仁兄好象在說話。”

張聾子點點頭。

小馬問他:“他們在說什麽?”

張聾子閉上了眼,隻閉了一下子立刻睜開。

他的樣子也立刻變了,看來已不再是個又窮又髒的臭皮匠。

他忽然變得充滿了權威。

他對自己做的事充滿了信心——沒有信心的人,怎麽會有權威!

大家都閉上了嘴,看著他。

香香也在看著他。

他知道,可是這次沒有去看香香,隻瞧著對麵那三個人的嘴在動。

三個人的嘴在動,他卻連眼睛都沒有眨。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這幾條肥羊一定癲了,居然敢上狼山。”

“他們居然還坐著轎子來,看樣子不但癲得厲害,而且肥得厲害。”

“可是其中好象還有一兩個紮手的。”

“你看得出是誰?”

“那個陰陽怪氣、象個活僵屍的人就一定很不好對付。”

“還有那個高頭大馬、好象很神氣的人,說不定是個保鏢的。”

“那個瞪著眼睛,看著我們的窮老頭,而且已經嚇呆了。”

“不管怎樣,他們的人總比我們多,我們總得去找些幫手。”

“這兩天山上的肥羊來的不少,大家都有買賣做,我們能去找誰?”

“不管怎麽樣,反正他們總跑不了,這票買賣既然是我們先看見的,我們總能占上幾成。”

“我隻要那三個女的。”

“若是被那些老色狼看見,你隻怕連一點都分不到。”

“等他們用完了,我再吃肉行不行?”

“那倒沒問題。”

“你最好一半紅燒,一半清燉,我也有許久沒有吃過這麽漂亮的肉了。”

“我一定分你三大碗,把你活活脹死。”

這些話當然不是和張聾子說的,他隻不過將這三個人說的話照樣說出來而已。

三個人大笑著走了,常無意還是全無表情,老皮已露出得意洋洋的樣子。

香香卻已經快嚇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