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三萬塊錢遞給了大嫂,劉森便來了一個華麗的轉身,邁步向外走去。隻往下發著怔的大哥,和大嫂,像是被雷擊了一般,仍然呆呆的,傻傻的,站在那兒,仿佛遭遇了一場外星人的來訪一般,不知道這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劉森隻是回過頭來看了一看,然後,便又微笑著走出了大門去。

天空中的雪花,依然飄飄灑灑,紛紛揚揚。

劉森鑽進了那輛出租車,然後拿出了一張五十元的鈔票交給了司機,道:“哥們,麻煩你一下,開著車,跟我我野外走一趟。我說到哪兒停,你就在哪兒停。怎麽樣?”

那位出租車司機一見到了那張五十元的鈔票,自然十分樂意幫劉森的忙,忙不停地說著“好的,好的”,隨即便把出租車啟動起來,裁著劉森,向著野外駛去。

劉森所在這個村子叫東江村,論曆史,自然也不算是多麽久遠,因為這個村子是坐落在黃河下遊上的那片大平原上的小村。而那片一馬平川的大平原,是由黃河的衝積沙所成,因此曆史當然不是很久遠。而且,由於這裏瀕臨著渤海,鹽堿狀況十分嚴重。如果不是靠著黃河的那條支流——徒駭河的澆灌,那麽,這片大平原可能永遠都是荒無人煙、鹽堿成災了。

出租車載著劉森,駛離地村莊,沿著那條坑坑窪窪的古道,很快便來到了村莊南頭的那個“人”字形的路口處。而在那個“人”字形的入口處,雪花似乎也格外的厚,格外地白,劉森看上去,似乎覺得那個地方正在向自己昭示著什麽似的。而至於究竟是在向他昭示著什麽,他卻一時也難以說清楚。

劉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曾經從野外歸來的時候。那個時候,一旦經過這個“人”字路口,劉森便會浮想聯翩。他會想到,從這個“人”字形的路口所分出去的兩條岔路,一條是通向村東的,一條是通往村西的。而他卻分明地感覺到,那條通往村西的岔道,從感情上是那麽地跟自己貼近,仿佛就是專門為劉森自己所設置下的一條回家的路。而對於另一條通往村東頭的岔路,劉森則覺得相當的生疏,仿佛那是一條通往陌生區域的路。

每每,自己走在那條通往村東頭的那條路上的時候,劉森便會感到心裏別扭,就仿佛是走在異國他鄉一般,那種生疏感十分強烈,甚至都會讓他產生出一種誠惶誠恐的感覺來。而當自己走在那條通往村西的路上的時候,卻是另外的一種感覺了。特別是,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晚霞滿天,暮靄沉沉之際,走在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之上,劉森便會感到那種家的溫暖——特別是望著那即將西落的太陽的溫和的光芒的時候,劉森竟是感到是那樣的迷人,那樣的具有吸引力。而每當這個時候,劉森便想讓那一刻成為永恒,而自己則永遠地佇立在那抹溫暖的,溫馨的,如母親般慈祥的夕陽的光芒之下,或者在裏麵徜徉,或者在裏麵漫步,或者在裏麵仰望長空,或者在裏麵俯首沉思……

“走吧,繼續向前去吧!”劉森對著那位出租車司機說道。而這回劉森所雇的這位出租車司機,脾氣還真的不錯,似乎對於劉森的內心世界很是理解似的,聽劉森如此說,便輕輕一笑,道:“好的,好的!您盡管吩咐就是,反正這鄉野的風情也很合我的口味!嗬嗬嗬嗬!”

劉森本來已經忽略了這位司機的存在了,可是這會子一聽他這樣說,不由對他看了一眼,心時說道:“嗬,哥們,敢情這回遇到知音了!嗬嗬!那好啊,就好好地陪我一程吧!”

再往前走,便是村裏人所說的地名叫“王家墳”的地方。劉森也曾經多次想過,之所為這裏叫“王家墳”,看來是因為這個地方,曾經的時候,是埋葬村裏姓王的的祖先的墳地。隻是,因為年代久遠,這裏早就沒有了一點墳塋的影子了,看來是不知在什麽年月裏,人們把那些曾經的墳塚給平掉了,從而又得以在上麵種植莊稼了。

而在通往“王家墳”的路旁,又有三處“景觀”,劉森也不得不細細地憑吊一番。一個是“見西”。在劉森的心目之中,這個地名恐怕是最有特色的一個地名了。要知道,這個叫做“見西”的地方,可是埋葬著村裏的祖先的神聖的墳地。從總體方位上來看,“見西”位於村子的西南方向,而這一點,也正好應了村裏“上西南大路”的那句,對於亡靈的祭語。而在劉森的孩提時代,“見西”這個地名,則常常是“恐懼”的代名詞,因為劉森在很小的時候,便知道人死之後,便經被埋進“見西”那個地方。所以,在劉森的心靈深處,“見西”二字,不僅僅是一個地名,更是關於死亡與災難的代名詞,是一個黑色的,充滿著恐懼的地方。

而通向王家墳路旁的另一個地方,便是清園子。從劉森小時候起,他便對這個地名抱有極好的印象——清園子,多麽富有詩意,多麽具有靈性,多麽具有著靈動的氣息啊!而劉森也知道,曾經的“清園子”之所以得名,應該是因為這裏是一片寬闊的沼澤地,裏麵水草豐茂,魚蝦成群,特別是清早或者是傍晚的時候,那騰起的霧氣,時常會把整個“清園子”彌漫開來,走在那條從中間穿過的小路上,人們便不由感到一種如在仙境的感覺。特別是春夏之交的時候,那成片的蛙聲此起彼伏,呼天喚地,走在“清園子”旁邊,讓所有農人的一天的疲憊,轉瞬間便會煙消雲散。

還有一個景點,那便是“三角子灣”了。在劉森的印象裏,那個“三角子灣”可是黑魚出沒的地方。

曾經,劉森跟小夥伴們在這個叫做“三角子灣”的地方,對一群黑魚進行圍追堵截。而留在劉森印象裏最深的是,一條黑魚,明明是浮上了水麵,在小夥伴們還沒有看到的情況之下,劉森懷著一顆十分激動的心,端著一個很大的臉盆,從水下算好了那條黑魚的方位,然後慢慢地端起,端起,結果,那條黑魚便真的落入了劉森的臉盆之中了。

想到這裏,劉森不由笑了,對於曾經的那種捉得黑魚時的情形表示一種特別的憑吊?還是對於過往的那種流水般的日子深感感慨?

而這個時候,那處仍然是呈三角形的三角子灣上,已然是冰封如鐵,雪花堆積在冰麵之上,圍繞著那些枯草,呈現出那種潔白的顏色,很美,很潔,很雅。

而就在這個時候,劉森忽然聽到了背後傳來了一陣“嘟嘟嘟”的摩托聲響,劉森不由得順著聲音看去,卻見一輛125錢江摩托正騰起了漫天的灰土,向著劉森處駛來。

開始的時候,劉森還以為是哪一個走親訪友的人正路過這裏,可是很快,劉森便聽出來那個騎著摩托車趕來的那個人,竟然就是自己的侄子智維。智維對自己說,他爸爸跟他媽已經在奶奶家裏設下了酒席了,讓劉森趕緊回去。

“設下酒席了?誰來了啊?”劉森遲疑地問道。

侄子笑著對劉森道:“叔,沒有誰來,就是為了你!俺媽說了,你現在可是咱們家的大功臣了!要是沒有你的話,我這媳婦很有可能就娶不成了呢!叔,快回去吧,不管怎麽樣,這可是我爸爸跟我媽的一片心意呢!”

聽侄子如此說,劉森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覺得大哥跟大嫂的做法有些可笑。嘿嘿,我靠啊,剛才兩個人還跟鬥眼雞似的,可是現在立馬竟然都成了笑麵虎!不過不管怎麽樣,自己總還得給侄子一個麵子的,於是便衝著侄子一擺手,道:“好吧,我這就回去,你先走吧!”

聽劉森這麽說,侄子這才重新啟動起了摩托車,一溜煙回家去了。劉森看著侄子遠去的背影,對出租車司機道:“咱們也走吧,師傅!”

沿著那條通往村西頭的“人”字形岔路,劉森所乘坐的出租車顛簸著。快要到達村口的時候,劉森看到了那幾棵路邊的白楊樹,仍然像一行哨兵,筆直地挺立在了那裏。小的時候,劉森可是經常從它們的身邊路過啊,經常仰望著從它們的樹枝上飄落的葉子出神,有時甚至爬到了它們的身上去,騎在它們的枝杈間不停地搖晃著。天空中,白雲悠悠,清風陣陣。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正如那藍天,白雲,明月,清風……

回到母親的院子旁邊,劉森讓司機把車停下來,然後款步下了車,然後便來到了院子裏。而這個時候,大哥、大嫂、二哥、嫂都=齊集在了院子裏了,見劉森來了,都熱情地迎了上來。大嫂道:“你看看你,這麽一會兒,就跑出那麽遠去了,要不是智維的話,我們還以為你走了呢!好容易家來了,不在家裏老老實實地坐坐,到處跑什麽啊!”

聽著大嫂的埋怨的話,劉森不但沒有覺出什麽別扭,反而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親情的感覺,好像是小時候,姐姐們對自己說話時的情景。於是劉森不由一笑,然後道:“嗬嗬,怎麽,我回來之後,就沒有什麽自由了啊?我可是個大活人啊!”幾句話,很快便把大家給逗樂了。

於是,一大家人便都湊在院子裏,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一種難得的喜悅氣氛縈繞在每個人的身上,臉上。而母親這個時候也搬了一個馬紮坐在了門前的太陽地裏,微笑著觀看著這幸福的場麵,看上去十分開心的樣子。

不久之後,村裏快餐店裏的人便送菜來了,竟然滿滿地擺了一大桌子,十分地豐盛。劉森心頭一熱,不過,在假裝送那快餐店的送菜往院子外麵走的時候,劉森還是悄悄地問了一句:“這是多少錢的菜啊?”那人笑了笑,道:“一百塊錢的菜!”

“哦!”劉森應了一聲,然後便從口袋裏抽出了一張百元的鈔票,道:“回去跟老板說,就不欠賬了!我替大哥付清了吧!”

那人笑了笑道:“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您留步!我先走了!”說著,便啟動了那輛摩托三輪,隨後便絕塵而去。

大家先讓母親坐在了主位之上,然後其他人都各自隨便坐下來,說說笑笑地開始了“家宴”。大哥倒滿了三杯酒,分別端給了二哥、劉森,當然自己的麵前也是少不了一杯的。

大哥先把自己的杯子端了起來,然後端到了母親的嘴邊,道:“娘,兒子先敬您老人家一杯啊!你看,您老人家養了這麽一在群兒女,過窮過富的,都沒有讓您老人家生氣的!當然了,更為可喜的是,您老人家的身體可是越來越硬朗了,這可是比什麽都好的事情啊!祝您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母親聽完了大哥結結巴巴的這些話,高興地把酒杯接了過去,然後深深地喝了一大口,道:“好啊,好啊,看到你們都和和睦睦的,我的心裏,比什麽都高興啊!”

大哥這時把遞給母親的那隻杯子接過來,然後笑著對母親說道:“高興吧?待會兒,我再跟您老說一件更讓人高興的事情!”

“啥?更高興的事情?別等了,快別等了,現在就說給我聽吧!”母親的眼睛都已經笑成了一條縫了。

而大家見母親這樣說,也都把眼睛盯住了大哥。本來呢,平白無故的,大哥大嫂竟然在老院裏擺下了這麽豐盛的宴席,這本身就已經讓他們感到很是納悶了。

大哥聽母親十分期盼的樣子,笑了笑,然後給自己的那杯子重新倒滿了酒,道:“好啊,這好辦!不過,我得先把我麵前的這杯酒喝了再說啊!”說到這裏,大哥把那杯酒端起來,隻中得“吱”的一聲,大哥把脖子一仰,然後便把那杯酒喝了一個底朝天。

“唉,智維的彩禮錢這個事情,這些天來,可是把我給難壞了!好在有咱們一家人的幫助,現在現在總算是度過了難關了!咱們一家人也不說兩家話了,在這裏,我再幹了這一杯酒,以表示一下我的心情吧!”說著,大哥便又把他麵前的那杯酒給幹了。

“解決了?”二哥和二嫂都睜著驚奇的眼睛問道。

“是啊,這不,他小叔想了辦法,一下子給整了三萬塊!有了這三萬塊,事情也就差不多了!唉,還是有人好啊!俗話不是說嘛,‘眾人拾柴火焰高’,真的就是這麽個道理啊!”大嫂感觸很深地說道。

“啊,三萬塊啊!建華一下子出了三萬塊啊!他——他——他哪兒來的那麽多錢啊!”二嫂一向是一個出了名的“二吊子”,說話總是不著頭不著腦的。

劉森“嘿嘿”地笑了幾聲,道:“二嫂,啊,你就放心吧!等智慶結婚的時候,我這當叔的,也是跑不了的!唉,我建華也不是吹啊,現在咱們這個家庭也不再是那幾年了,我可以這樣對大家說一聲,不管是誰有什麽事情,隻管跟我說一聲!多了不敢說,十萬、八萬的,咱還是能辦的!別的話,我就不再多說了!另外,我也希望,咱們是一家人,不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要互相幫助,你出一把力,我出一把力,事情便也就過去了。千萬不能袖手旁觀,見死不救,那可不是咱們家的家風!”說完之後,劉森也“吱”的一聲,把麵前的酒幹了。

一家人就這樣開開心心地吃著飯,一種和睦祥和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家庭,這讓劉森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過的開心。這時,大哥又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對劉森道:“兄弟,大哥跟你喝一杯!咱們啥話都不說了,一切盡在酒裏了!”說著,大哥便又是一聲“吱”,自己的杯子便又來了一個底朝天。

大哥的意思,劉森自然是明白的,便隻好笑了笑,也來了一個底朝天。

這時,三嫂發話道:“建華,你這錢,不知是借的還是自己掙的?”

劉森一聽便愣住了,因為三嫂問了他一個十分幼稚的問題。借的?掙的?這有關係嗎?就是自己借的,也不用你來還啊?

想到這裏,劉森便說道:“哈哈,反正這錢啊,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而至於我是用什麽方式弄來的,我想,大家就不用操這個心了罷!”幾句話,直說得三嫂臉紅得像豬肝,再也不問錢的來路了,隻顧低著頭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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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之後,劉森便坐著那輛出租車回家去了。而這個時候,外麵的雪下得更大了,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的一片。啊,好大的雪啊!在這個雪花漫天飛舞的日子裏,在這個跟自己的出生有關的日子裏,劉森的心情也跟那漫天飛舞的雪花一樣,飛舞,飛舞,盡情地飛舞……

想到自己憑借著自己的努力,終於為大侄子的彩禮錢做出了自己的一點貢獻,劉森的心裏不由美滋滋的。“回去之後,晚上又得練級了!”劉森默默地想著。

而一想到練級,劉森自然想到了自己所練的級別及練級的規則。

“嗯,七局四勝製。上一次,自己終於通過了下士級別,而今天晚上,自己一定要通過中士級別!我靠啊,這可真是一步一個台階呢!哈哈哈哈!”劉森想到這裏,心裏不由得笑了起來。

“雖然自己這回僥幸一次性地賺了三萬多元,可是,像這種‘豪賭’的做法,怕是也隻有這一次了!嘿嘿,自己這回的運氣也就是真不錯啊!可是,萬一這回沒有勝利過關的話,又會是一種怎樣的情景呢?”想到了這時在,劉森隻覺得後背涼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