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五、彼此的未來
歐蘿拉醒來的時候,懷裏抱著一絲不掛的菲特。
兩人雪白的肢體交纏在一起,菲特靠在她的胸前沉沉地睡著了,熟悉的體香和柔軟的觸感讓她一時忍不住眯起眼睛,享受著這久違的親密接觸。
然後不知不覺,她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是早上,這次變成了菲特從身後抱著她,半睜著眼的菲特覺察到懷中愛人的醒來,在那柔軟的耳垂上親了一口。
歐蘿拉如同觸電般抖了抖,她掙紮著想要起來,不過身體使不上勁。
“菲特,實在是沒辦法才打擾你……”
一個女子推門而入,看到滿臉羞紅的歐蘿拉和慵懶嬌態的菲特。這個女子正是艾露菲莉絲,她毫不忌諱這兩人的親密舉動,關上門坐在床邊,眼裏盡是笑意。
“真是的,人家正打算跟早上的艾莉絲一起做些開心的事情。”
菲特揉揉眼睛,嬌嗔道。
她坐了起來,被子滑落而下露出雪白的嬌軀,耀眼異常。
“——等等。”
歐蘿拉撐著床坐了起來,菲特將她往後一拉,兩人又親密地抱成了一團。
“啊,我想起來了。”
在菲特親昵地用臉蛋蹭著她的時候,歐蘿拉紅著臉忽然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一天,艾露菲莉絲放走了塞爾貝莉亞以後,兩人開始了“對練”。
不論是歐蘿拉還是艾露菲莉絲,兩人都不認為那是可以稱得上能夠跟練習扯得上關係的交流。要說為什麽的話,那並不是因為兩人展開了什麽殊死的血拚,而是因為艾露菲莉絲單方麵地碾壓了對手。
僅僅一擊,歐蘿拉便倒下了。
艾露菲莉絲沒有留手,開場就用了她最強的對單體戰技【裏五式·空牙】結束了戰鬥。真正意義上的一擊必殺,就算歐蘿拉本能地想要進行防禦或者回避,她的身體也跟不上這個速度,直接被雷擊穿透,進入了麻痹狀態無法動彈。
為了避免歐蘿拉有什麽自殘性質的後手,她又以電擊將倒在地上的歐蘿拉擊暈,完結了這場虎頭蛇尾的戰鬥。
她的記憶就到此為止了。
“太過分了啊!哪有一開始就用大招的啊!”
理想中的戰鬥是她與艾露菲莉絲戰個不相上下,然後兩人在死鬥中覺察到對方的心意,一起累倒在雪地上開始交心之談,然後她大哭一場被艾露菲莉絲解開了心結,兩人的關係也更進一步——可是,現實卻完全不一樣。
“哎呀,我也是很慎重啊,畢竟對手是個不要命的狂戰士。”
艾露菲莉絲毫無歉意地笑道。
“你看,麵對艾莉絲你這樣的對手,就是要一擊將你擊倒,然後馬上讓你失去戰鬥能力。要是和你進入了持久戰,我恐怕就有些難受了。”
“太卑鄙了!”
歐蘿拉的抗議在這種情況下也隻是像撒嬌一樣,看到艾莉絲還是以前那個可愛的樣子,艾露菲莉絲打心底裏鬆了口氣。
她感覺得到,艾莉絲根本不想跟她戰鬥,如同她所說的一樣覺得這是毫無意義的戰鬥。因此即使她產生了戰意,那也是被一擊放倒的程度而已。
坦白說,艾莉絲的戰鬥力很弱,艾露始終都是這麽認為的。那個場合就算是艾莉絲想要認真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不過,她至今以來的所有對手都是比她強得多的存在,實際上她的位置並沒有太大變化。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艾莉絲是不是有那種不惜代價也要贏的意誌,這股意誌才是她最強大的武器,但是相對地因為一直與過於強大的對手戰鬥,她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在麵對自己夥伴的時候,艾莉絲當然不會有這種意誌,因此不會有絲毫的勝算。
但要是真正麵對敵人的時候,結局恐怕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想跟自己的同伴戰鬥,艾莉絲這份溫柔確實是傳達到她的心底裏了。至於之前看到那些瘋言瘋語,恐怕那正是她個人的一種發泄。
她沒猜錯的話,艾莉絲根本不想殺塞爾貝莉亞。
可能是賞識這位女武神的才能和氣魄,也可能是出於不想殺人的溫柔,也可能是因為對方是個女性……不管怎麽樣,這些都影響了她的行動和判斷。根據她對於艾莉絲的認識,那個場合想要殺死塞爾貝莉亞的話,完全沒有必要近身攻擊,直接用魔炮將她和京子一起轟掉就完了。
就算京子不幸身亡,對於她來說也大概隻是失去了一個好使的工具而已吧。
艾莉絲對於人造人從心底裏的冷漠,與她對待同伴對待朋友的態度相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這不是她能夠解決的問題。
“你輸了,所以你要聽我的,比如說……”
艾露菲莉絲惡作劇般笑了,纖細的食指輕輕地撫摸著歐蘿拉的下唇。歐蘿拉抖了抖,往後縮著身子卻被菲特那柔軟的胸部擋住,菲特紅著臉嬌呼了一聲。
“艾露,不要在人家麵前**艾莉絲啦。”
“好好,你的東西你說了算。”
“我不是誰的東西啊!還有艾露你真的夠了,快回色雷斯!”
歐蘿拉繼續抗議,艾露菲莉絲哈哈一笑:“看來我真是不受歡迎啊……其實我打擾你們也是有這個意思,共濟聯這裏不太適合我,我到其他國家轉轉。”
“嗯,注意安全,現在這個世界有些危險。”
“沒事,菲特你也是,看好艾莉絲。”
“嘿嘿,交給我啦!”
這兩人完全無視了艾莉絲開心地你一言我一語聊了起來,歐蘿拉完全感覺不到自己作為色雷斯皇帝、搖籃的最高權限的威嚴,氣得眼淚直打轉。
“走啦,艾莉絲。”
最後艾露菲莉絲拍了拍艾莉絲的肩膀,臉上的笑意不減但眼神卻非常認真。
“……就算是在地獄,也不要迷失自我,不要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你一直與之對抗的存在,好嗎?”
歐蘿拉陷入了沉默。
最後她還是沒有回答,兩人目送著連帶笑容的艾露菲莉絲的離去,直到房間的門被關上。
“那兩個孩子,我不會插手。”菲特在歐蘿拉耳邊輕聲細語道,“但是作為交換,不要將你自己也搭進去,可以答應我嗎?”
歐蘿拉依舊沒有回答。
“為什麽呢,我會愛上這麽一個過分的人,真是令人想不透啊,艾莉絲。”
菲特沒有追問,隻是抱緊懷中微微顫抖的深愛之人,緊緊地,甜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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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度過了過去了多少天,瓦西莉和東鄉美森兩人依舊在雪穀底下維持著最基本的生活。
餓了就吃不愁數量但味道酸澀的野果,渴了就喝雪穀裏麵的雪水,這裏麵有個天然的冰水池。
白天,瓦西莉會出去探路,有時候一去就是一天,第二天才回來。
晚上,為了抵抗越發嚴寒的天氣兩人不得不相擁而睡,隻有這個瞬間東鄉美森才感覺到有什麽一直缺失的什麽東西流入自己的體內。
不知道是第幾天,瓦西莉幸運地找到了一小片被雪崩衝垮的建築物殘骸,裏麵有幾張家庭用的毛毯和一些儲備食糧,兩人算是暫時擺脫了嚴峻的生存問題。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如何離開這片人跡渺茫之地,找到最近的城市或者村落?
共濟聯實在太大,真正不得不靠雙腿的時候瓦西莉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小瞧了這個國家。這時候她都會想起自己小時候狩獵的事情,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忘記了那時候對大自然的敬畏。
沒有聲音,鮮有活物,之前的戰爭就像一場夢。
——因此,她才有時候整理自己的心思,開始思考一個問題:什麽叫英雄?
那是真的發自心底,想要守護這個國家,做大家的英雄,挺身而出。不過現實殘酷到讓她不堪重負,最後流落了如此田地,所謂的不知天高地厚大概說的就是這個吧。
回想起戰友們一個個死去的情景,她都會忍不住悲痛落淚。眼淚可以擦幹,但是愁容卻無法掩蓋,心事重重的瓦西莉讓東鄉美森數度欲言又止,兩人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緊靠在一起的兩人感受到彼此的體溫,更讓瓦西莉想要依靠身邊這個堅強的女孩。終於,在某個晚上,瓦西莉忽然有強烈的衝動,她將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
自己的家庭如何在炮火當中變成廢墟。
自己如何作為地下組織的一員跟侵略者戰鬥。
自己怎麽樣被推上英雄的高位,又遇到了什麽殘酷的事情。
就連她自己也驚訝,自己居然會對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孩說了這麽多的事情。這些事情對於一個失去了雙腿的女孩來說,大概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話題,她抱歉地笑道:“……對不起,要是造成你困擾的話,那就當沒聽過好了,畢竟……”
“可以哦。”
東鄉眨著眼睛,淡淡地笑了。
“說什麽都可以,假如那能夠讓你舒服一點的話。”
那雙溫柔的眼睛,仿佛能夠將整個世界都包容進去,瓦西莉緊咬著嘴唇,不再說話。良久,她重新說道。
“……在我滿懷豪情壯誌地接受了英雄這個稱號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這個稱號到底意味著什麽,我隻想拯救我的同胞,將侵略者趕走。”
“不過,越是被捧得高,我便越是發現自己所想的,跟大家所期待的不一樣。”
瓦西莉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們,將我看成了一個我根本不可能成為的人物。”
“戰友死在對手的狙擊手中,他們認為我虛有其名;焦土的強者碾壓著我們的部隊,他們認為我能力不足;射出的子彈被躲過,那也是我開始驕傲自滿……我沒辦法回應他們的期望,我隻是一個凡人。”
瓦西莉的雙眼充滿著強烈的自責。
本來,她隻是一個會用點槍的窮苦人家的孩子。
但是在她接受了英雄這個稱號以後,她就好像不再是人類,不再是凡人,而是無所不能的救世主——隻要出現了什麽事情,所有矛頭都會首先指向她。她如同被一根鞭子不斷抽打的毛驢,隻能死命地前進,無法停下,也不能放慢速度。
“到底,是我的能力不足,還是本來英雄就是如此?”
瓦西莉的淚,,仿佛在那一天已經流幹了,她隻能以空虛的目光看著東鄉。東鄉搖搖頭,輕聲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瓦西莉低下頭不說話,這時候東鄉卻又說:“不過我認識的一個人,跟你有些像,也思考過這樣的問題。”
那是誰不知道,在哪裏也不知道,但那些記憶卻深刻地印在她的腦海當中,不斷地反複。
“好像也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她也被這個問題困擾著,也嚐試了很多辦法,但依舊沒有結果。”
“不過,我覺得呢——”
女孩號哭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交疊,她發現有很多陌生的,過去不曾有過的東西憑空產生了。實際上,這也是她自誕生以來第一次使用“我覺得”這個說法。
強烈的違和感湧上心頭,但一切又似乎是合情合理,本應如此。腦海中的零碎的情報,被一條無形的鎖鏈連接在一起,變成了新的完整的某種未知之物——然後,她的意識出現了變革。
這個變革巨大到足以動搖色雷斯暴君政權的根基,但也微小到無人能覺察,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而談。
“——瓦西莉你說的,大概不是英雄。”
她的眼神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意誌,這份意誌讓她的雙眼充滿著生命的氣息,不再是漂亮的人造物。
“能夠輕鬆地解決所有問題,那大概就是所謂的神,而不是英雄。”
瓦西莉沒有覺察到東鄉的思維變革,空虛的眼神出現了一絲亮光。
“那,英雄到底是什麽?”
“我想,大概那隻是一個寄托了大家期望的虛構之物而已。”
東鄉的眼神流出了淡淡的哀愁。
“實際,英雄的出現,應該在出現的瞬間便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在那之後,不管做什麽,也算是英雄吧。”
忽然,有陌生的記憶插入了她的意識中。
那是一個帶著燦爛笑容,堅強地握著拳頭,穿著粉紅色鎧甲的女孩。她的嘴巴仿佛不受控製,自己動了起來。
“……假如瓦西莉你知道你未來會遇到的事情,你還會接受英雄這個身份嗎?”
瓦西莉身體微微一顫,然後抬起頭。
“會。”
“那你就是英雄了。”
東鄉美森的笑容,讓瓦西莉那幹枯的淚腺再次活動,她的雙眼濕潤了。
“至於為了掩護你而犧牲的戰友們,除了記住他們以外大概不需要做其他事情……因為這是他們的決定,就算他們不這麽做,沒有了被托付於希望的你他們也很可能會在其他時候其他地方丟掉性命吧——假如直到最後他們還活著,這種程度的戰爭,可能根本不需要英雄。”
東鄉不覺得自己說的都對,但至少這些都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瓦西莉也好,一直在記憶中痛哭的少女也好,都似乎誤會了什麽。到底是不是誤會,她真的沒辦法去考證,這番話也是希望瓦西莉能夠舒服一點。
“謝謝你,東鄉。”
像是放下了什麽負擔,瓦西莉的眼神不再那麽沉重,她擦著眼淚笑道。
“我需要思考一下,用盡全力,絞盡腦汁,思考一下。謝謝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最好的朋友!”
不知為何,東鄉美森有些小激動,這個詞讓她內心被喜悅所填滿,發出了連自己也驚訝的聲音。
“……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將你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以後我會去再次回到戰場。這次,我要堂堂正正地麵對我過去逃避的一切,然後結束這場戰鬥。在這場戰爭結束以後,我會回來接你,讓你看到一個和平的,大家都能歡笑著度過每一天的共濟聯!”
“嗯!我等你!”
少女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定下了彼此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