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八、悲泣的黑帝斯
“……原來是這樣嗎，也難怪黑帝斯這次也不得不中招了。”
詩人擦了擦臉上的血，他的麵上全無往日的瀟灑。
倒在他腳下的是不是別人，正是同為女王衛隊的成員，被大家稱頌為“聖母”的諾埃爾。在數分鍾之前，帶著幾個殘存的部下的詩人趕到了帕瓦羅宮西麵，來到了變成戰場的西大廳。西大廳的地板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失去意識的女王衛隊隊員，隻有傷痕累累的諾埃爾勉強是站著的。在她的背後，是更多穿著不曾見過的重甲和白色長袍的屍體。
戰況之慘烈讓詩人也感覺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重。
“太遲啦，騎士卓蘭。”
諾埃爾就算在這樣的慘況當中，依舊保持著那聖母般的微笑。看到那抹微笑，詩人忍不住露出了放寬心的笑容，迎了上去。
——然後用藏在手中的短劍貫穿對方的胸膛，在一瞬間將裏麵所有東西絞成肉碎。
諾埃爾便這樣輕而易舉地被自己人殺死了，死前還帶著那抹慈祥的微笑。
“小隊長！你做了什麽！”
手下的騎士都在尖叫，甚至有人悲憤地拔出武器，但詩人什麽都沒說，而是示意他們看看地上的屍體。
諾埃爾的屍體化作一陣白色的光點，不一會兒便消失了。
隨著諾埃爾的倒下，不遠處在地上躺著的“屍體”一個個動作利索地爬了起來，瞬間便擺出了某個詩人沒見過的陣營。
“笨蛋，還不明白嗎，這次對方有內應，諾埃爾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可是小隊長你怎麽那麽肯定？！”
他們從沒有見過詩人下手如此狠毒，而且還是對著自己相處已久的同僚。
“你們忘記了嗎？這次的襲擊者，根本不會留下屍體。”
詩人冰冷的話語勾起了他們的記憶，那化作光點消失的樣子，簡直就跟那些外來者一樣。
“我不知道這種低劣的陷阱是誰想出來的……剛剛要是我下手慢一步的話，我跟你們都會變成這樣。”
瞄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詩人把手中的短劍插回腰背的皮套，然後拔出腰間的長劍，一個人站在數量是他的百倍千倍之上的敵人麵前。
“這次的敵人幾乎都會用奇怪的神術，而說起神術你們最先想起的是誰？”
不用多說，就是外出修行回來沒多久的副隊長麗拉，麗拉的神術出了名的好，包治百病。
“！！”
絲毫不懼正在保持著某種陣營一步步推進的敵人，詩人背對著他們輕聲一笑：“看來你們也想到了，那就快趕到陛下的身邊吧，至少要讓陛下知道這個消息。”
盡管聽到背後有人在喊著什麽，不過詩人並沒有回頭，而是舉起左手比了個大拇指。數秒後，感覺到騎士們的離去，他舒了口氣。
敵人是以光道和重甲兵組成的混合隊伍，數量足有千人。而他隻有一個人——雖然隻有一個人，但他卻不是孤立無援。
他的心中，有黑帝斯，有尤拉魯沙，有都鍺女王，有隊長娜塔莎——還有一定正在跟他一樣奮戰中的老虎。
“天佑尤拉魯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發出了靈魂的呐喊！
“——女王萬歲！！！！！！！！”
一人的呐喊，勝似千軍萬馬。
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衝向敵陣，編寫他一生中最後的詩篇。
——————
轟！
狂暴的金色長龍將倒塌的帕瓦羅宮殘骸毫不留情地吹飛，那對往日洋溢著歡快的雙馬尾現在卻散發著強烈的暴虐氣息。
考慮到都鍺女王肯定已經開始轉移，艾莉絲沒有直奔辦公室，而是靠著自己的精神力探索者附近的氣息，她在尋找著那種一般人程度，或者有些微弱的氣息。
但這隻是找到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騎士，艾莉絲強忍著把他們救起來的衝動繼續探索。終於，在一片巨大的瓦礫當中艾莉絲找到了都鍺女王。
都鍺女王渾身都有擦傷，但沒有發現有什麽像樣子的傷口，看來問題不大。但是不知為何倒在一邊的熊叔卻是奄奄一息，下半身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他為了將我推出來，下半身被壓到了。”
都鍺女王深深地歎了口氣，那帶著點沉重的表情卻是根本不像一個正常人應有的悲痛和憤怒。
“熊叔！熊叔！”
撲了上來的艾莉絲被熊叔顫抖地舉手製止了。
“我勉強爬了出來，但這個樣子已經沒辦法繼續戰鬥。”
熊叔故作開朗的臉上滿是血跡，他吐血吐個不停。
“盡管不知道為什麽你會回來，不過還請你把陛下送到安全的地方，拜托了。”
“——那熊叔你呢？”
艾莉絲的聲音在顫抖。
“隻要陛下安好，一切無妨……女王衛隊，就是為了這個而建立的。”
毫不猶豫，沒有半點不滿和遺憾，倒不如說帶著幾分滿足的表情顯得有些刺眼——艾莉絲緊咬嘴唇點了點頭，然後抱起都鍺女王轉頭就跑。
目送著艾莉絲的離去，熊叔疲倦地趴在地上，眼皮開始變得無比沉重。
陛下，祝你一路平安。
————
由暴戾氣息強化的軀體不斷的猛踏地麵，反衝力讓艾莉絲在帕瓦羅宮的廢墟中高速移動，遇到的一些敵人都來不及反應就被甩到身後。
忍不住的眼淚隨著高速移動而飄灑在空中，都鍺女王溫柔地拭擦著艾莉絲臉上的淚珠。
“為什麽你會這麽悲傷？”
都鍺女王，伊莎貝拉·都鍺如此問道。
艾莉絲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她甚至一聲不吭。
“到此為止了！都鍺女王！”
忽然，前方出現數量龐大的部隊，完全擋住了艾莉絲的去路。
這支攔路的部隊，甚至可以稱為軍團。
裏麵不僅僅很多有武器裝備不一的白袍女子，還有極大量穿著製式鎧甲的士兵，看那標準到豪華的裝備和明顯不同於異界的風格，誰都猜得出這並不是這個世界哪一個國家的軍隊。
——這是外來者，這是玩家。
“這麽想殺我啊，準備了那麽多人。”
都鍺女王倒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她甚至輕輕地笑了。但是艾莉絲卻沒有她那麽好心情，金黃的雙瞳瞪著這些不知好歹的攔路者。
“不知名的女騎士，帶著個累贅的你到底又能夠做到什麽？投降的話說不定能夠饒你們一命！”
不知道對麵誰在喊話，但艾莉絲根本沒有聽進耳。她一收臉上的悲痛。表情冰冷地抱著都鍺女王沒有絲毫反應。
幾秒鍾後，她彎著腰發出了痛苦的鳴叫！
都鍺女王被艾莉絲公主抱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看的一清二楚——在艾莉絲的後背，一根根又細又長的金黃色圓柱體以極快的速度突破她的身體噴湧而出，然後在短短數秒鍾內形成了兩對四隻，宛如翅膀一樣的金黃色巨爪！
巨爪成型後不但沒有停止這個勢頭，還將一道道圓柱體插入周圍的建築物和屍體中，將這些東西徹底汙染結晶化，最後形成四道極其巨型，根本看不出是什麽形狀的長條形構造。
似乎緩過氣來的艾莉絲抬起頭，冰冷的雙瞳如同看垃圾一樣看向對麵的玩家軍團。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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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娜塔莎捂著胸前不斷出血的傷口，心力交瘁。
“隊長！振作點！”
她開始有些視野模糊，一邊抵抗著麗拉的攻擊一邊回頭給她加油的小黃卻是有些看不清了。
十分鍾前，被刺倒在地上的娜塔莎眼看著帶血的長劍正要砍下自己的頭顱，一個偉岸的背影擋在自己麵前，擋下了這必殺的一擊。
她再一次被救了。
救她的人正是及時趕到的小黃。
小黃反應非常快，雖然不明白為什們麗拉殺娜塔莎，但他對上一直信賴有加的麗拉依舊沒有絲毫的放水，因此娜塔莎暫時得以存活。
娜塔莎能夠聽到小黃那帶著悲憤的怒鳴，可是她不知道小黃跟麗拉到底在說著什麽——她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快要消失。
搖搖欲墜的娜塔莎呆呆地看著兩人的死鬥，想要痛哭卻發現自己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小黃作為小隊長實力不凡，麗拉精通神術劍術也是水平線之上，按理來說小黃占了上風很有優勢，但小黃卻是一退再退，心境和劍路非常混亂。
麗拉的叛變讓小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他也是強忍著滿腹的疑問戰鬥的。這樣的心態，沒有理由可以戰勝麗拉。
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麗拉並沒有使用光道，而是老老實實地一點點地削減小黃的體力和生命力，時不時冒出來的神術讓小黃更加筋疲力盡。
“麗拉姐！！”
鏘！
兩人的劍架在一起，小黃跟麗拉兩人的臉幾乎靠在一起，小黃得以看清對方的表情和眼神。
——那是毫無迷惘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對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僅毫無罪惡感，而且有帶著強烈到可以感染別人的使命感的眼神。
哪怕麗拉現在做的是在對著自己的部下揮劍相向，試圖殺死視自己為姐姐的娜塔莎。
這個眼神讓小黃這個剛毅的騎士也忍不住淚流滿麵。
“……麗拉姐，對於你來說，我們是什麽？隊長又是什麽？”
小黃泣不成聲。
“親密無間，無可替代的家人。貝蘭特你是我可愛的弟弟，娜塔莎就是一個有點笨笨的妹妹——你們也好，整個衛隊也好，都是我最珍惜的人。”
麗拉麵帶微笑地回答道。這個回答，這個表情，跟現在這個狀況太過於反常以至於小黃滿臉錯愕，然後發出悲憤的怒吼：“那麗拉姐又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為什麽你能夠用這種表情來傷害我們！傷害這個你一直以來守護著的城市！”
“傻孩子。”
麗拉停下進攻，搖了搖頭。
那樣子，就像是看到不懂事的孩子的無奈。
【光道聖典】
麗拉張開了纖纖細手，一本閃耀著神聖金光的厚厚的書漂浮在她的手心之上。
“這個世界，有比起個人意誌更加優先，遠遠淩駕於前者的某種東西。”
麗拉惋惜地笑了。
“——那就是信仰。”
【防禦】
麗拉的輕語呢噥，仿佛死神的宣告。小黃的胸膛被莫名其妙地炸出了一個大洞，臉上還保持著之前那悲痛的表情。
——就算是這樣，小黃依舊不肯倒下，保持著守衛娜塔莎的戰鬥姿態，一動不動。
寄宿在他心中，就算死去也要守護自己隊長的意誌竟然強烈到這個地步。
在他身後的娜塔莎跪了下來，空洞的雙眼看著小黃的屍體，微微張開的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最敬愛的女王陛下也好兩個她所信任，唯一可以依賴可以撒嬌的兩個副隊長也好跟自己朝夕相處，一起揮灑汗水，為了一個目標而奮鬥的騎士們也好。
一直在守護著的黑帝斯也好，完全成為了自己的家園，自己的心靈歸屬的帕瓦羅宮也好，那個溫暖熱鬧的女王衛隊也好。
一切，全部，所有——都在一夜間失去了。
徹徹底底地，完全消失了。
就在她眼前，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消失了。
娜塔莎陷入了黑暗的絕望當中，失去了意識。
大概，對於這個不足二十歲的女孩子來說，就這樣跟隨著這一切離開這個世界會是最好的選擇吧。
——在陷入黑暗的瞬間，她似乎聽到了有個聲音在遠方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已經離她而去的某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