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九、家族會議
“……就是這麽回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例行的家庭會議跟過去一樣在大帳篷裏麵舉行，隻不過這次家族會議較之以往要認真不少，沒有出現拚酒閑聊的情況。
會議一開始李航便受老爺子的指示說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這個決定會影響到今後江東李家的發展方向，而事實上自從讓位給自己兒子後老爺子很少會有這樣的指示。
李家成員們一個個瞪大雙眼，要不是看老爺子一把年紀都以為老爺子上了對方的當。
擔任家主的李瀑對此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因為這本來就是備選的方案之一，現在老爺子開聲了就沒有猶豫的必要。
“阿公，這是你的決定吧？”
大哥李濤對這個決定沒有意見，但是他想知道為什麽老爺子會忽然有這個想法。
“這樣一來，我們江東李家就等於綁在色雷斯的戰車上，一榮俱榮了。”
這不僅僅是他的想法，還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李航傳達的隻有一句話：以後全力輔助艾丫頭。
艾莉絲是色雷斯的皇帝，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麽已經沒有質疑的餘地了，大家隻是對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感興趣。
“艾丫頭是個好女孩，而且她的身份比較特殊，以後她就是我的孫女了，當自己人就好。”
“這沒辦法成為回答啊阿公，當然我不是說要反對你的決定，隻是太過突然，至少要讓其他家族成員能夠接受才行吧？”
李航關心的是今後應該怎麽通過色雷斯這輛戰車來獲得更多的利益，李湛則思考著跟色雷斯結盟會帶來怎麽樣的變化，又應該如何處理這些變化——而大哥李濤卻關心的是江東李家成員的想法，不然今後會出現很多問題，必須事先做好準備。
“說起來這也是奇怪啊，一開始你老人家對於所有希望來結交的勢力都視而不見，現在卻對色雷斯那麽上心，很難讓人不覺得到底是不是暴君對你做了什麽……”
這話不太好聽，但卻是心裏話，無法回避的一個問題，也就是李濤才敢這麽說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又看了看跟小輩們坐在一起，跟霜盈似乎關係很好的艾莉絲。
艾莉絲就像沒有聽到一樣，笑著跟李霜盈說著什麽悄悄話，奇怪的是李霜盈看起來也是挺開心的，跟雪希的關係也不過如此。
暴君到底用了什麽巫術？
倒也不是他自視過高，李家現在擺出來也似乎個頗有影響力的勢力，而且還有數個實力驚人的強者，這已經足夠對得起現在李家所受到的關注了。
“哈哈哈！你覺得艾丫頭能夠對我做什麽？”
老爺子也不生氣，隻不過笑起來有些嚇人。
看到老爺子這個樣子，沒人說得出話來。不是被老爺子嚇到了，而是老爺子那炯炯有神的雙眼和不怒自威的氣勢，很難相信老爺子被什麽東西迷住了。
“……好吧，就當做是阿公你很喜歡艾丫頭，有緣分就是了，那麽這個消息需要保密還是……”
“盡管散布出去，我們李家沒什麽需要遮遮掩掩的。”
與其說是不需要遮遮掩掩，不如說老爺子更加希望讓這個消息全世界都知道，至少所有人看到老爺子那神采飛揚的樣子都是這麽想的。
“那就這麽定下來了，艾莉絲你對於這次合作有什麽想法嗎？”
李航見大伯沒什麽要說的了便馬上出來推進會議進度，離總攻大概還有數天時間，這應該是總攻前最後一次例行會議了，必須抓緊時間解決能解決的問題。
“說是合作有些不太對呢。”
艾莉絲溫柔的笑臉有種天使下凡的感覺，讓人怦然心動，李航不說，比他大一輩的小叔李潮也中招了。
“色雷斯以後就是江東李家的後花園，當然這是建立起一定的相互約束關係之後的事情，關於這方麵的事情我希望可以由我的親友來跟大家商量——現在可以讓她們進來嗎？”
“無妨。”
李航還來不及回答，老爺子便揚了揚手放行了。
這麽豪爽的老爺子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上一次這麽豪爽好像還是見未來兒媳婦的時候，但是那個未來兒媳婦被嚇跑了。
“菲特！疾風！進來吧！”
得到老爺子的準許，艾莉絲對著門口喊了一聲，兩個嬌俏的少女便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再次向各位介紹一下吧。”艾莉絲往旁邊挪了個位置，讓菲特和疾風坐在自己左右，然後兩隻手摟住她們肩膀笑眯眯地說道，“這是菲特·H·泰斯塔羅莎，而這位是八神疾風，她們都是我最重要的親友，一直不遺餘力地支持著我，所有關於色雷斯的事務都離不開她們的幫忙。”
菲特還是有些緊張，臉紅紅地靠著艾莉絲的肩膀；疾風卻充滿好奇地看著帳篷裏麵的裝飾和在場的所有人，然後把目光鎖定在家主李瀑和老爺子李湛身上。
兩個人各自都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那顯眼的發色和麵容在一屋子的東方人裏麵更顯得引人注目。
“雪希，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這兩位？”
在一邊的李潮就像看到鬼一樣，小聲地問同樣驚訝的雪希，雪希馬上點了點頭。
“當然見過，這兩位可是異界裏麵的大人物啊。”
“……不對，在這之前，在現實中我也似乎有些印象。”
“誒？難道小叔你也看動畫？”
雪希第一次聽說這個不務正業又好玩的小叔也關心二次元的事情。
“這是魔法少女奈葉裏麵的角色啊，也被簡稱為魔炮，你不知道？”
“這還真是……本來是虛擬的角色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有些難以置信啊。”
被雪希一說李潮才想起是有那麽一部魔法少女的動畫，他因為這個名字太過低齡了所以沒有看，而現在他覺得有必要去補補了。
在這兩人說悄悄話的時候，疾風已經跟李瀑接上話了。
“……關於色雷斯的開放計劃，我們商量了很久之後決定先找一些冒險者勢力進行一次嚐試，對象毫無疑問就是江東李家，跟李家一樣的還有鏡花宮，目前就是如此。”
“唔……或許我應該稱呼你為八神小姐？”
“叫我疾風吧，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疾風笑著說道，老爺子讚賞連連地點頭，能夠麵不改色地說出這句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是，那你叫我三叔吧，我排第三。”
李瀑一方麵很欣賞疾風的膽色和口才，但另一方麵又暗地提防這個看似年輕但意外老成的漂亮女孩。
“首先我最關心的一點的不是雙方如何磨合如何相處，而是我們之間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關係？這個問題非常關鍵，因為色雷斯並不是一個小國，而我們李家也不是一個小勢力。”
為人豪爽仗義的李瀑其實心很細，而且在很多方麵都有自己的研究，剛剛那句話不著聲色地稱讚了一下對方，同時也告訴了對方自己也不是隨便讓人亂來的一般冒險者勢力。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裏。”疾風帶著微笑點了點頭，她的回答聽起來不覺得有絲毫的公式化，反而讓人覺得非常誠懇和親切，“色雷斯跟李家的關係，應當是一種親密的雇傭關係。”
“親密的雇傭關係。”
李瀑細細品味著這個詞，然後等待著對方進一步說明。疾風也沒有急著說話，讓對方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色雷斯跟李家有個共同點，都是一個相對孤立的勢力，並沒有太過親密的盟友——現在這樣的兩個勢力忽然結盟，一定會讓某些人做出某種猜測，甚至會有實際行動。”
“所以我們才需要是一種硬性的，以利益為紐帶的雇傭關係。簡單來說，就是我們提供什麽，你們提供什麽，優勢互補。”
說到這裏，疾風又忽然話鋒一轉，剛剛的公務口吻又變成了充滿人情味的語調：“但是，我之前已經說過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雖然需要講究一些規矩，但更多的是互相融洽和親密的相處，這些都不是外人能夠清楚知道的東西……特別是我們這麽特殊的情況。”
“所以，我們的關係應當是親密的雇傭關係，不知道三叔覺得如何？”
李瀑沉吟半響，最後忍不住拍了拍手。
李家家主這個位置，其實很輕鬆的，因為在現實中根本就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發生，最多就是那個兄弟家裏有什麽急事，過去關照一下就是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責任。但是來到了異界就不一樣了，李家家主就等於一方勢力的首領，遇到的事情和見到的人都完全無法跟過去相比，在這種情況下李瀑豐富的社會經驗和生活閱曆，最重要的還有李家傳承下來的東西讓他很快地成為了一個及格的家長。
但是，名為八神疾風這個少女又到底經曆過什麽，才會能夠做到如此跟自己麵對麵說出這些話呢？
“我在過去，聽聞過色雷斯這個國家，大家都說那是一個由女性統治的國度，我便是很驚訝。年輕的少女，說實話很難擔當此大任，特別是管理和指導一個國家的發展——現在我相信了，色雷斯能夠從元氣大傷的變革恢複到現在這個地步，是有原因的。”
“謝謝，三叔你也讓我見識到完全不一樣的冒險者，我才知道過去自己對於冒險者的認識是多麽的淺薄。”
“來人，上酒！”
老爺子憋不住了，吼了一聲，然後在場的人每人一壺，疾風和李瀑舉著酒碗先幹為快。
酒一來了，氣氛就活絡起來，之前那種商量國家大事的嚴肅氣氛消失無蹤，又變成了熱鬧的酒會。
“當前最大的任務就是要徹底消滅魔城和盡可能毀滅所有魔石，我們之間的事宜可以先放一放，不用太過心急。”
“嗯，就聽三叔的。”
疾風說完後又大大地喝了一口，李瀑和老爺子忍不住敲起了大拇指。
這娃，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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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會議從飯後持續到三更半夜，艾莉絲從大帳篷裏麵喝得臉紅紅地走出來的時候外麵已經是滿天星了。
菲特一直在勤快地跟清漾姑姑和大伯的女兒一起倒酒敬酒上菜，乖巧溫柔做事勤快已經不用特意去刷好感度了，在這些天的幫忙中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經常被說要說誰娶了她做媳婦就三生有幸了之類的話，艾莉絲自覺臉上有光。
疾風就更加不用說，得到了長輩們的賞識就幾乎意味著已經被李家都接受。
最後好感度不太夠的反而是艾莉絲自己，她還需要一段時間。
自從昨天的對決之後，艾莉絲的身份就已經暴露了。隻不過知情的人隻有老爺子和大姐，這兩人都沒打算將這件事說出來，而是讓艾莉絲自己決定什麽時候公開。
靠著廚房附近的一根木柱坐了下來，艾莉絲吹著充滿泥土味的夜風，緩緩地閉上雙眼。
在那之後，阿公對她說了一句話。
——做個自豪的李家人，快樂自由地活下去。
大姐也說了類似的話，而且還向自己道歉，艾莉絲當時就覺得記憶深處的那些恐懼都漸漸地消散，然後化作某種看不見的東西融入了自己身體。
現在再想起那時候的事情，隻會覺得懷念。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就將她十多年的恐懼輕鬆地消解得一幹二淨。
或許這就是親情也說不定。
追究過去的對錯已經意義不大，重要的是今後應該怎麽走。現在艾莉絲覺得，能夠做李家的人，真的是太好了。
再次睜開眼，艾莉絲發現周圍多了幾個人。
大姐、大哥和雪希，三人零散地坐在自己旁邊，似乎跟自己一樣在吹風透透氣。
“醒來了嗎？要休息的話還是進屋子裏比較好。”
李霜盈雖然背對著艾莉絲，但依舊覺察到艾莉絲的動靜，艾莉絲對著那個背影點了點頭，似乎這麽做對方也會看到。
“艾莉絲姐姐，我可以這麽喊你嗎？”
坐在艾莉絲右邊後麵一邊的雪希縮著可愛的小腦袋問道，艾莉絲笑著點了點頭，雪希才露出了放下心頭大石的表情。
雪希跟艾莉絲並沒有太多的來往，平時最多也隻是在接待客人上簡單交接一下。一來艾莉絲不打算太快接觸妹妹，二來雪希覺得跟艾莉絲不是很熟，所以這兩人的交流並不多。
“……這麽說大概很失禮，但是我真的覺得你很像我哥哥……啊，我的不是說艾莉絲姐姐你不像女孩子，而是我哥哥他比較特別，幾年不見了整個人都變了很多，我都不知道應該叫他哥哥還是姐姐了。”
雪希說了一半的時候生怕艾莉絲誤會，那匆忙解釋的樣子非常可愛。
“你喜歡的話，叫我哥哥也無妨。”
艾莉絲憐愛地摸著妹妹的頭，妹妹忽然愣住了。
“……真的，很像啊。”
那溫柔卻帶著幾分愧疚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
“既然想念他，那我就暫時裝成他的樣子吧，至少這樣能夠讓你開心一會兒……”
轉身爬到妹妹麵前，艾莉絲溫柔地抱住妹妹那柔軟的身軀，妹妹在艾莉絲的懷裏發出沉悶的唔一聲便沒有說話。
“艾莉絲，或許這個世界上真有緣分這種東西啊。”
坐在最前麵的大哥李航轉過身盤腿坐著，他的臉上帶著懷舊的淡笑。
“明明是個外人的你卻那麽快就融入了李家，真的不可思議。”
“是啊，就是這麽不可思議。”
“我的弟弟，如同學雪希所說一樣，好久不見變得完全認不出來，不過那個最根本的氣質卻沒有變。”
“我還記得以前小時候，弟弟被淘氣的霜盈紮上小辮子穿上小花裙的可愛樣子，他跟你那麽相似說不定也是有這方麵的先天性因素在裏麵。”
一說起這個艾莉絲就忍不住臉紅。
這種事情他還記得，實在讓她驚訝。
“弟弟那種性格，說不定比較適合當個女孩子，平平凡凡地過一輩子啊。”
大哥如此感歎道。艾莉絲沒想到大哥會這麽想，正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適合說那種話，隻能將話憋下。
但是，之後卻一發不可收拾。
大姐和大哥便開始說起了李瀲的黑曆史，什麽多少歲了還會尿褲子，被鄰居的女孩打了哭著跑回來投訴卻又被訓了一頓之類的，艾莉絲聽得簡直坐立不安羞恥難耐。
直到半個小時後，大哥打斷了正在開心地說著如何欺負弟弟的大姐的話，指了指艾莉絲——抱著不知何時已經借著酒力睡著了的雪希，艾莉絲已經是臉頰通紅淚眼汪汪快哭出來的樣子。
“果然如此啊。”
李航歎了口氣，然後哈哈大笑。
“排除了所有可能性，最後留下來的選項不管多麽荒謬，那就是真相……原話怎麽說來著？忘記了。”
大哥這個反應，艾莉絲腦子再不靈光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別看我哦？我沒有說多餘的話。”
大姐無辜地搖了搖頭，艾莉絲卻不信了。
這三人來到這裏，肯定就是為了確認艾莉絲的真正身份，雪希多半是不知情被帶來，這個乖女孩酒量很差這一點李家的人都知道。結果就是艾莉絲被雪希拖住，然後在黑曆史的轟炸下露出馬腳。
“你做得很好，我以你為榮。”
李航站了起來，拍了拍艾莉絲肩膀便走了，最後還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霜盈一會兒拿點解酒藥給我，我睡著就什麽都不記得了，明天別忘記提醒我要做什麽。”
“在門背三腳架那邊自己拿去，懶鬼。”大姐朝著李航的背影揮了揮拳頭然後便沒有理會他了，而是轉頭看向艾莉絲，看著艾莉絲一直在笑，“今晚我們三姐妹一起睡吧。”
“誒？”這什麽展開？艾莉絲不懂了。
“不過先去一起洗個澡，走吧。”
身上泛著水光的大姐用平時不曾見過的溫柔語氣說道，艾莉絲忍不住想往後退，但發現自己被雪希抱住動不了。
“等等，大姐，為什麽會有靈氣冒出來？奇怪，為什麽我在發抖……”
看著笑眯眯的大姐，艾莉絲似乎想起過去有過很多這樣的展開，但是想不起到底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直到她一絲不掛地第二天醒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