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體堪堪沒有跟上腦子,待到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楚慕遠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就是江若離站在床邊的身影。

她很纖瘦,從這個角度來看更是薄如蟬翼。

楚慕遠不合時宜湧上一股心疼,若是這想法被她聽到,怕是要奚落。

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功夫心疼別人。

**圍紗半遮半掩擋著,但團寶眼睛極尖。

立刻捕捉到楚慕遠微微的動作,當時撲了過去。

“你醒啦?能聽懂我說話嗎?認識我是誰嗎?有沒有變傻?如果我不給你吃的叫你,你會過來嗎?”

楚慕遠被團寶這一連串話問的有點發懵,但他下意識回答。

“就是給我吃的,隨便叫我我也不會過去。”

團寶失望地搖了搖頭:“這也沒有變傻呀。”

老管家頓時有些無語?

合著他沒傻,小小姐還挺失望是不是?

但他沒敢把這話說出來,兀自殷勤上前。

“王爺你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需要老奴去給您倒些水嗎?還是您想吃點東西?”

這一次還沒有等楚慕遠回答,江若離先開口了。

“去給他準備些吃食吧,要湯湯水水好消化的。”

老管家登時眼睛一亮。

王妃終於為自己摧殘王爺的行為感到一絲愧疚了嗎?

跟他一樣驚訝的還有楚慕遠。

阿離剛剛的口氣難不成是在關心他?

結果下一刻就聽江若離又道。

“吃了飯才好吃藥。”

老管家瞬間蔫了,原來還是想讓王爺給她試藥啊。

老肅王妃完全不知道老管家此時所想,隻看見他怔怔站在那兒,頓時有些不耐煩道。

“沒聽清王妃的交代嗎?還不趕快去。”

老管家如夢初醒,知道今日已經在老王妃那裏點眼了許多次,當下不敢怠慢。

訥訥地應聲去了,然而腳步卻如喪考妣般沉重。

此時楚慕遠在他心裏就是待宰的豬,一旦吃飽喝足就要上屠宰場了。

而且操刀的還是原配夫人,一想到這裏,他腳步便愈發沉重。

比他更沉重的是在那廂處理江雨晴側院事宜的楚辭。

他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異彩紛呈的場景。

一方麵是直挺挺在地上滿頭流血的晴姨。

一方麵是呆若木雞盯著髒汙小手已經哭不出來的楚源。

還有一個遍身散發臭氣吸引蒼蠅蚊蟲的老嬤嬤。

楚辭站在淩亂的院子中間,隻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下意識看向全場唯一難兄難弟,而這時候無名也沒讓他失望,徑直朝自己走來。

楚辭心底燃起一絲希望,人間到底還是有真情在的,對吧?

“我忽然想起來還有要事得做,就不陪你了。”

說著拍拍小少年的肩膀,仿佛不能留下幫忙是什麽天大的遺憾。

然而腳底抹油的速度也著實對得起他江湖第一殺手的名頭。

楚辭已經無力吐槽,你在人家府上到底能有什麽要事要做?

勘察地形方便下次再來嗎?

不過他著實是有些冤枉無名了,無名確實是有要事要辦。

剛剛老肅王妃當著他的麵讓雲瑤跟那不知名的小白臉去梅林之後,他就一直覺得心裏發堵。

雖然知道雲瑤那樣的江湖老手應該不會吃什麽虧,但就是覺得不放心。

他把這歸咎於自己的雛鳥情結,團寶和雲瑤某種程度上都像是他養的孩子。

隻是兩相權衡之下,他選擇先來找了一趟團寶。

既然這邊功成身退,那自然就得想法子去關心一下另一個啦,免得人家說他厚此薄彼。

帶著這樣的自我解釋,無名毫無負罪感地走了。

留下楚辭獨自佇立在原地。

好在這肅王府人多,到底還是有幾個靠譜的。

很快便有幾個仆婦圍上來。

“世子爺有何吩咐?“”

這讓楚辭心裏莫名其妙平衡了一些。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拿出肅王府下任當家人的氣勢。

先是吩咐人去請了郎中醫治江雨晴,又讓兩個身強力壯的仆婦將朱嬤嬤押送到下人房去等待處置。

最後剩下呆若木雞的楚源,他實在不忍心把人獨自扔在這兒,於是咬著後槽牙開口道。

“你跟我走吧。”

這句話一出口,楚源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那感覺像是看到了新鮮母雞的狐狸。

楚辭立刻開始後悔自己的這個草率決定,然而話已出口,為時已晚。

楚源像個尾巴一樣貼上來,近乎殷勤道。

“走吧,哥哥。”

此時此刻,他大概是相當不願一個人留在這死氣沉沉的側院裏。

楚辭小心翼翼地避開他那雙沾滿不明物體的手。

“走吧。”

一路上他內心滿是歉疚,心下還在猜測等會團寶看到自己帶了仇人去,會不會發火。

結果一進鬆嵐院的門,就見母親坐在那裏正在給父親喂飯。

原本還滿腹歉疚的男孩子猛地站在那裏,猶如看什麽天方夜譚一般看向內室。

如果說這一天接二連三匪夷所思的事情,非要他接受一件的話。

他寧願相信楚源對他有了哥哥的依賴感,也不敢相信此時自己所見所聞。

已經分道揚鑣的父母竟然坐在一張**,而且甚至有了幾分溫情脈脈的錯覺。

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讓他連這種夢都敢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