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其實一早就看見團寶了,她知道無名必然是先去見了江若離。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但是當人就那麽站在眼前的時候,那股子想賭氣的情緒怎麽壓都壓不住。

腰間那隻手灼熱得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燒起來。

雲瑤回頭,眸光落在無名近在咫尺的臉上,慢慢蹙起眉頭,冷笑一聲。

“門主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是覺得我容色比風月場哪個姑娘差?還是說我不夠長袖善舞,留不住人?”

無名緩緩鬆開箍住她腰的手,斜倚在門上,意味深長道。

“何必這麽糟踐自己呢?”

雲瑤紅唇勾勒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

“怎麽就是作賤呢?我若是打扮打扮出去,這風月場的花魁怕是要易主了。”她好整以暇看看倚在門上的無名,表情帶著挑釁,“那日子有什麽不好?今日跟這個小郎君,明日跟那個小郎君,他們還得給我送錢。”

這話越說越離譜,無名尚未開口,在一旁聽了半晌的團寶眼睛忽然一亮。

“還有這等好事?”

雲瑤失笑,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稍稍緩解了下。

“傻丫頭,這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團寶圓圓的大眼睛看著她。

“不是什麽好事,那你為什麽要去做?”

剛剛還振振有詞的雲瑤一下子有些無話可說,她伸手戳戳團寶肥嘟嘟的臉。

“你真是我的小克星。”

團寶不依不饒。

“你之前明明還說,我是你的小福星。”

雲瑤眼中溢出幾許暖意,她伸手捧住團寶的下巴,在她腦門兒上親了一口。

“是啊,有你在的地方總會有好事。”

說著伸手將小家夥抱了起來,衝旁邊人擺擺手道。

“今日本姑娘不奉陪了,要去陪小福星。”

老鴇如釋重負鬆了口氣,若是今日這位姑奶奶真出去接客了,她怕是要被門主大卸八塊。

這一大一小從後門徑直走出去,無名好整以暇挺起身,不鹹不淡瞥了眼老鴇。

“自己去領罰吧。”

老鴇心下暗暗叫苦,這笑麵虎門主來都是談笑之間殺人於無形。

他口中輕描淡寫地說去領罰,實際上那可是要去半條命的,自己一把年紀可禁不住這麽折騰。

思及至此,老鴇普通一聲跪在地上。

“門主請聽我解釋,這次實在不是屬下的錯,是雲姑娘……”

話音未落,一柄飛刀擦著她頭皮飛過,削掉她一縷鬢發。

老鴇嚇得魂不附體。

就見那閻王一樣的主兒把玩著手裏另一柄飛刀。

“我最近耳朵不大好,剛剛你說什麽,是誰的錯?”

老鴇這下才認清今日門主是卯足了勁兒想替雲瑤出頭。

事已至此,她也不敢再嘴硬。隻得諾諾連聲。

“是屬下的錯。”

天生無名不依不饒地挑了挑眉。

“哦,是哪裏錯了?”

老鴇子暗暗叫苦,她哪裏知道自己哪裏錯了?

那姑奶奶上來就找茬,難不成還不許她回話不是。

可是覷著主子不陰不陽的臉,這話她可不敢說出口,隻得訥訥道。

“是手下出言無狀,不該什麽混話都跟雲姑娘說。”

無名輕嗤一聲。

“她什麽身份不知道嗎?真當是跟你這兒的姑娘一樣嗎?”

老鴇子被這句話弄懵了,雲姑娘什麽身份?

不就是門主親信的身份嗎?難不成還有什麽新花樣不成。

若論職級,其實並不比自己高多少,因為她們玄門等級也並不是很森嚴。

之前倒是聽說雲姑娘對門主有些意思,但這麽多年來兩人也沒個什麽眉來眼去的。

難不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經成了好事?

思及至此,老鴇後背結結實實出了身冷汗。

“屬下該死!屬下絕不敢再有下次!”

這次的道歉較之剛才不知道誠懇了多少倍。

無名表無表情轉身往外走,老鴇子以為逃過一劫,就聽他聲音從門口傳來。

“領罰的事情不要忘了。”

老鴇子癱倒在地。

無名剛邁出屋門就聽到院子裏傳來喧嘩聲,緊接著就是醉酒男人的調笑聲。

“老子逛了這麽多年的花樓,頭回見姑娘帶著孩子出來接客的,這滋味兒必然新鮮。”

別看剛剛在屋裏雲瑤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涉及到團寶,她立刻冷了臉。

“滾!”

這男的顯然是喝醉了,聽完這話非但沒躲,反而上前兩步。

他借著院內燈火,瞧了瞧團寶。

“喲,小姑娘長得還挺喜慶,是讓她瞧著我們行事嗎?”

話音未落,雲瑤那一巴掌已經狠狠摑在了他臉上。

那男人一下子被激怒了,捂著臉。

“你敢打老子!”伸手就要上來抓人。

雲瑤抱著團寶迅速後撤半步,那男人撲了個空,越發生氣了。

“臭娘們敢跟老子在這兒動手!今日抓到你,非要在**把你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團寶十分機靈地把耳朵捂住,大眼睛看向雲瑤。

“雲姨,我自己把耳朵捂住了,你罵吧。”

雲瑤聞言忍不住勾起唇角,這一日的陰霾似乎在此刻煙消雲散。

她笑著看看團寶,微微搖了搖頭。

那男人笨拙的身軀撲過來,雲瑤下意識後退,正待提氣一腳踹過去。

那男人忽然自己像斷了線的風箏,猛地飛出一丈開外。

“帶著孩子還要跟人糾纏嗎?還不速戰速決?”

無名不鹹不淡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雲瑤連頭都沒有回,定定注視前方。

“不是有你在嗎?難不成你還會看著團寶受委屈?”

他自然不會。

這些年但凡涉及江若離的事,無名從來都是事無巨細。

團寶是江若離的掌上明珠,又是他幹女兒,他怎麽可能放任小姑娘去聽醉漢的閑言閑語呢?

雲瑤承認剛剛那一瞬間自己是帶了私心的。

因為知道以無名的耳力,院子裏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監控。

所以她卑劣地賭了一把,下意識看看懷裏的團寶,有一絲愧疚湧上心頭。

她知道無名應該會看穿,果不其然……

那人從身後踱到她身側,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阿離那麽信你,你這樣讓團寶置於險境,合適嗎?”

那一點點不甘和賭氣再度湧上心頭,雲瑤嘲諷地勾起一側唇角。

“你如果不放心,那你把孩子帶走,何苦帶到這種風月之地?”

無名尚未開口,就見團寶睜著可憐兮兮的大眼睛。

“雲姨不要我了嗎?”

雲瑤看著團寶,那股愧疚感愈發深厚,心道自己較勁幹嘛要波及孩子。

她正想笑笑道個歉,就聽團寶深深歎了口氣。

“然後再也沒有人帶我看小郎君,再也沒有人給我做炙豬肉了嗎?”

雲瑤正想笑罵這功利的小姑娘,就聽外麵傳來清朗的答案。

“雲姨就算不要誰,也不會不要你的。”

循聲回頭,就見江若離快步走了進來,臉上掛著些許笑容。

她伸手從雲瑤手裏把團寶抱走,眼神又在無名和雲瑤之間來回掃了一下。

“我把搗亂的小丫頭帶走,你倆慢慢掰扯清楚吧。”

說畢帶著孩子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各懷心思的兩人站在院子裏。

就在誰先說話誰尷尬這個當口,剛剛被踢倒那男人抹了抹嘴又卷土重來。

“小娘們兒居然還有幫手,今日老子就讓這小白臉瞧瞧,到底什麽是真正的男人!”

無名這一肚子火正憋著沒地方撒,聞言冷笑了下。

“好啊,我今日就讓你徹底做不成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