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婉聽到這話,沉吟片刻。

“本宮去換身衣服,你們好生伺候著王妃,若有怠慢決不輕饒!”

說完他轉身進了屋子。

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丫鬟撲通就給辛清兒跪下了。

“謝謝王妃,您就是我們慶玉殿所有人的恩人,您救了公主,就是救了我們所有人。”

公主這些年性格愈發古怪,不論別人說什麽她都不聽。

就是一意孤行。

但是麵對這位王妃不同,哪怕王妃比她還小,她也願意聽王妃的話。

丫鬟還跪著呢,太醫就已經來了。

辛清兒沒有讓他包紮:“把藥箱給我,我自己來便好。”

“王妃,是微臣做錯了什麽讓您不滿?皇上命微臣來為您包紮,您若不用,微臣沒法交差。”

這太醫深諳皇宮生存之道。

人家都是主子,他就是伺候主子的,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早就明白。

像是攝政王妃這種小傷,好賴包紮一下就可以,沒準還能拿賞錢。

但要是貴人親自動手,弄好了他興許沒什麽事,但要是弄不好,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惜,辛清兒與他曾經伺候的那些人都不同。

她抬眸看了一眼伍公公,也不看伍公公是誰,那是常年伺候在皇上身邊的人。

察言觀色一絕。

接觸到這個眼神,他立刻明白了。

“吳太醫,您就聽王妃的吧,她醫術高超不會出錯,皇上那邊,咱家會替您說話的。”

伍公公都這麽說了,吳太醫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恭恭敬敬的就把藥箱遞了出去。

辛清兒接過藥箱進屋包紮,她手法很快,夜之婉換衣服還沒出來呢,她就已經包紮完了。

她這邊手上剛把東西還回去,她鼻尖微動,便嗅到一絲不太對的氣味。

順著氣味的方向望去,就看不遠處的花台後麵,藏了個小團子。

伍公公發現異常,也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了過去。

“小皇子?”

果然,辛清兒沒看錯。

隻是小皇子在被叫到之後,就像是受驚了一樣,直接縮進了花台後麵。

“不是小皇子,小皇子沒有在這!”

也就是小孩子能這麽天真了。

辛清兒將手中藥箱放在石桌上,慢慢朝那邊走過去。

說到底也隻是個三歲的小孩子,感覺到她在靠近,立刻探出頭來看了看。

發現她已經到了跟前,竟然就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聽說叔祖母進宮了,我特意過來找您的。”

說著他直接撲進了懷裏。

然後又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伍公公,慢慢的想要往懷裏藏,讓伍公公看不到自己。

嘴上還不忘了小聲說。

“皇祖母不許我到玉姑姑的院子來,她說玉姑姑是瘋婆子,見到我會打死我的,我害怕。”

他說他害怕,辛清兒也不知道他是害怕玉姑姑還是怕伍公公告狀。

還沒等她想明白,小家夥拽了拽她:“我們能出去說嗎?我有事情找叔祖母。”

“可以,那我們出去吧。”

說完她抓頭跟伍公公交代了一句,就帶著小東西出門去了。

還以為這小東西冒了這麽大險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麽呢。

怎料他鬼鬼祟祟把她帶到了一個很荒涼的宮殿內。

這個宮殿很偏,樹木雜草也不少,關鍵院內有井,這對孩子來說很危險。

“跟著侍奉你的人呢?”

“他們被我甩開了,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不帶他們來。”

秘密基地?

“你知道這是哪裏嗎?”辛清兒有些擔憂的問。

“這是我娘的宮殿,但是我娘已經死了,說是生完我沒多久就死了,所以這個殿就一直沒人住。”

這也能叫個宮殿?比冷宮強點有限。

隻是他爹在登基之前是太子,他們母子理應在東宮才對,怎麽會住在這種地方。

看來……這又是一個女人淒慘的一生。

“那你叫我過來幹什麽?”

“你看,它死了。”

說著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地下,原來是他的金牛大王死了。

“超級大王還活著,但是金牛大王死了,死了就要入土為安,

宮女說還要有最好的朋友來參加喪禮,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叫你來了。”

這小子的神情和語氣也太叫人心疼了。

“好,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呢?”

“入土為安,我們把它埋了吧。”

其實辛清兒想告訴他,自己可以把它做成標本。

但總覺得這樣對一個單純什麽都不懂,又尊重死亡的孩子來說,有點殘忍。

“好……”

她耐心的跟小朋友蹲在大樹下,看著他沉默著挖坑,能看出神情中的哀傷。

緊接著他就落淚了。

“我從小就沒有朋友,直到遇到了金牛大王和你,可是他竟然這麽快就死了,我……嗚嗚嗚……你出宮之後就隻剩下超級大王陪我,

那超級大王是不是也會很快就死了。”

這個時候,她真的不忍心騙孩子。

“不會很快,但終將會死,它死了你還是會難過,不如把它給我,我將它帶走。”

這種逃避可能會比直麵死亡要好受的多。

可是這小子,卻搖了搖頭。

“雖然緣分很短暫,離別很痛苦,但是他們給我帶來的快樂更多,

他們讓我覺得我不是孤苦伶仃的,雖然它們不能回應我什麽,但我就是很開心,也很珍惜,

如果必須要有悲慘的結局,我也會勇敢的麵對!”

這孩子……是個哲人啊!

辛清兒聽到這話,頗為震驚。

“可是明知會分開,明知不會有好結果,為什麽還要投入情感呢?”

“叔祖母,感情好像並不是明知不會有好結果就可以不投入的,

這個是不受控製的,更何況……與其整天提心吊膽的想著不好的結果,不如想想美好的現在,

有時候美好的過程,是完全可以彌補分別的痛苦的,

雖然投入的會越來越多,但之後想起,心中也會滿心歡喜,麵帶笑意的。”

聽他說到這,辛清兒瞬間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快點挖,參加完喪禮,你叔祖母我有急事!”

辛清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心裏都懂的道理,卻被這小子給說通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