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命休矣!

話雖如此,但是單生還是要試一試,不逃不躲,不是一個人應該有的心理。

單生縱馬飛躍,再也顧不得所謂隊伍,能逃一個是一個。

就在單生縱馬的一瞬間,一杆長槍擦著單生的肩膀斜斜插落。猛然傳過單生右前方那匹馬兒的後腿。

馬腿應聲而斷,化為兩截。

那匹戰馬還沒來得及悲鳴,便摔到在地,沾起的泥水灑在了單生的馬兒上,也灑在了單生身上。

那全副武裝的兵卒到底是誰,單生已經看不清楚了,可能是卓爾大叔家的大兒子,也可能是自己的幼弟。

總之,單生的馬兒,狠狠的一蹄子塌了下去,踏扁了那騎士頭顱上的鐵盔。

也踏扁了那騎士的頭顱。

單生的坐騎猛然向右栽了一下,單生也跟著栽了一下。

此時,又是一根長槍,從單生原來的位置劃過。

而此時,則是在單生的左肩旁溜了過去。

馬兒踏碎那騎士的胸膛,然後遠去。

單生隻感覺,自己的左右肩都火辣辣的,但是心卻是冰涼的。

涼的徹骨。

涼的那麽淒慘。

原來,大王早就知道自己是誰的人了,原來大王平日的客氣都是裝的,已有機會,便要借敵人之手,屠戮了自己。

單生慘白的麵龐,露出淒涼的笑意。

至少,我單生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不想尺骨那個蠢貨,白白送了性命!

前麵堵著路,過不去,隻能逃,但是在床弩的攻擊下,哪兒來的那麽好逃?

一刻鍾之後,戰場上再沒有一個能站起來的人。那些哭喊或是慘叫的人也已經停了下來。

尺骨猛安單生猛安,兩千騎攻,一千二回。尺骨孛堇單生孛堇陣亡(孛堇,部族長的意思,一般稱呼猛安和謀克做孛堇,大部族部族長做國主大王和宗長。

呂姬皓站在城頭,借著火光看著城下的屍首,也是驚歎所謂鐵浮屠的霸道,費了這麽大的勁兒,竟然隻留下了七八百人,馬匹更是損傷甚小,最多留下了三百匹馬屍和兩百匹無主之馬。

但是在驚歎的同時,呂姬皓卻也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兀術為人雖然凶悍,卻是在必勝之局時才會表現出。

當時兀術攻打吳乞買手中的上京時的戰法被披露了出來,兀術隱忍心之強,可以說是天下少有,一次布局就是兩三年,而後直接建立全功。

不管是智謀還是心性都是上佳的將才。

而今天為何一上來就是如此大禮?

山陰縣號稱五千精兵,其中三千騎兵,其實本身就是三千騎兵,那兩千步兵,都是老弱兵甲,快要退役的老兵,經驗方麵自然沒的說,體力方麵,那就完全沒法看了。

所以,一個照麵,率領三千人的呂姬皓就把率領十萬大軍分兵後不祥的數目的兀術部打殺了八百人。

八百人,一次戰役,就算攻打上京,死的大多數也是炮灰,一次戰鬥中死傷的鐵浮屠最多不超過兩百。

也就是說,這是鐵浮屠建成以來的第一次大敗。

那麽,兩方麵合在一起看,隻能看出一件事情,那就是兀術故意派這些人前來送死!

呂姬皓倒吸一口口涼氣。

以往,草原人都是出了名的勇猛,勇猛附帶的性格便是莽撞。

這個草原人,為何如此狡猾,甚至還學會了自古隻有中原人有的狡詐?

殊不知,其實女真人不是草原人,是山野人。

山上的子民,心胸寬廣,性格和草原上的接近,但是長白山又是苦寒之地。

寒冷,磨練人的意誌,所以兀術是一個心性堅定的人。

但凡認定的東西和觀點,都不會改動。

兀術認為,唯有自己能帶領金兵征服天下,那麽,所有染指軍隊的金國貴族,都是自己的敵人。

尺骨和單生,也是兀術最近才發現的,這麽快就直接處理了,毫不留情,絲毫不考慮尺骨和單生背後的勢力。

尺骨比較特殊,乃是五國部加入的,本來兀術十分看重五國部的勇士,但是,尺骨最近暗中聯係族中長輩。

若是不聯係,或者明著聯係,兀術都不會有過激的反應,但是尺骨竟然暗中聯係,那麽,便間接說明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有不可示人之事,那麽你便不用在見人了,到了陰曹地府,最是能保守秘密。

而單生,比尺骨更特殊,因為額單生部下是屬於兀術本部的。屬於阿骨打直係下屬。

但是,單生卻有一個身份,其父親以及單生猛安中的那些老一輩都是長白山另一支女真部族遷徙而來的。

單生與尺骨一樣,也聯係了曾經的族人,這是兀術萬般不能接受的。

因為這個時代是沒有所謂民族的意思的,有的隻是部落的意識。

換句話說,兀術的部落,和韃靼的部落,在其他女真人眼中沒有太大的不同。兀術一直延續著阿骨打的政策,意圖將整個女真揉成一團,那麽便要確立對立麵,於是韃靼很不幸的成為了那麵牆。

到了清初,便是由於女真的民族思想太過強烈,所以才會親近蒙古,讓蒙古和西藏做第二王族。

既然確立了這樣的政策,兀術便無時無刻不在關注進展,違背者,也隻有一個下場,殺。(長白山另外一隻女真部族是不認同自己也是女真人的。比如五國部,直到1126年前夕也一直認為自己是遼國部落。)

事有蹊蹺,事有蹊蹺,但是,哪兒不對呢?

呂姬皓來回渡步,事有蹊蹺。

就算是這兩個猛安的首領和兀術有仇怨,兀術斷然也不會用名義上還屬於自己的手下送死,這次送命是有目的的。

到底什麽目的?

示敵以弱?誘敵追擊?還是減弱自己的防守意識?

片刻之後,呂姬皓雙手一拍,大喝:“好你個完顏宗弼!”

這聲大喝,嚇得他身旁有些乏意的小兵一震,趕緊站直了身軀,繼續守衛。

這小城頭,城門樓子上放不了參軍席,當然,也沒人敢在這上邊議事,畢竟,普通鐵頭弓箭就能穿進去。

所以,呂姬皓的大帳在城中。

這座城還是有縣尉的,也有縣太爺。隻是,那二位當然是清水衙門,每天包括走錯道兒路過的人都不超過十個。

而呂姬皓的居所,當然是最好的。

快步回到參議堂,看著地圖,呂姬皓望著地圖,目光不停的搜索,然後停在了地圖的一角。

這張地圖是朔州地圖,標注著山勢,標注著為數不多的河流,還標注了朔州和山陰的位置。

朔州的位置,當然是在三座山的穀地。

但是,上天不會給那麽完美的天然工事給朔州,不然此地就不是朔州而是濟南了。

呂姬皓猛然大汗,好厲害的金兀術,不過無為而治,不動而謀,既然動了,那就落了下層,被我逮到了!

片刻後,走出大門呂姬皓眼神掃視兩邊,才喚來了親衛。

親衛單膝跪地,呂姬皓才低聲說道:“這封信,交給劉世光將軍,剛寫的,墨跡沒幹,千萬不要打濕了!”

親衛點頭,起身結果信件,呂姬皓才低聲說道:“記得了,一定要親手交給劉世光將軍!”

似乎,就是這麽巧,朔州的守將,是劉世光,而沂州守將則是劉延慶!

當年韓世忠作為劉延慶軍中手下,嶽飛也隸屬劉延慶部,如今兩人各開一軍,倒是軍中新氣象。

而劉延慶本就是朝中最大的軍閥,也就不在乎這些虛名了。

張俊布防太原,想到的便隻有劉延慶了。

朝中,除去嶽飛部將韓世忠部將,以及張俊自己的嫡係部隊,其他人中,雖然有強將,但是卻少強兵。劉延慶的兵作為半私兵性質的兵,雖然訓練不是最好的,但是裝備,刀兵盔甲絕對是最好的。

所以張俊直接找到了劉延慶讓其一起到太原。

劉延慶作為一個軍閥,小地主階級的思想當然不能少,一想到宗澤離開,太原當然是一個肥缺,於是就過來了。

劉家三父子,若說是軍閥,都是軍閥,若說人品,那麽劉延慶劉世國都是兩慫貨。而劉世光要好得多。

於是劉世光便被派遣前來鎮守最前線的朔州。

而呂姬皓是張俊的人。

按道理來說本來將軍是不準拉幫結派的,但是由於上下級關係養成的那種聯係是不能衰退的。

呂姬皓為人比較低調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派係的,直到在山陰上職,才曝光了張派的身份。

當然,也是很淺的聯係,淺得很,所以呂姬皓想到通知的第一個人是劉光世,不是張浚。

那張地圖,西北角,有一條狹長的山穀,名作溝壩山。

兀術完全不準備久待,草草命令手下建立了一些臨時休息的營帳,便開始休息了。

逃回來的一千二百騎,兀術也沒有為難,隻是讓他們暫時編入其他猛安的編製。

隻是這一編,想要複編,恐怕,就不大可能了。

是日清晨,一萬大軍鐵蹄震動。

最前方的鐵浮屠兵卒沒人攜帶著一個麻袋,麻袋中裝的,是沙石泥土。

隋煬帝曾經組織過一次攻打高句麗的戰爭,隋煬帝軍事天賦過人,看著閉門不出糧食足夠堅持三四年的敵人,直接想出了一個辦法,用騎兵攜帶沙包修一個斜坡,一個可以讓騎兵跑上敵城牆的斜坡。

而兀術顯然不是要用這個辦法,而是要填平那些陷馬坑。

至於床弩,以兀術對夜裏床弩射箭頻率的觀察,床弩已經沒有槍作為箭支了,也就是說廢了。

兀術采用最簡單的攻擊辦法。圍城,四麵強攻,騎兵衝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