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辛逸眠轉過了幾條回廊,在一間緊閉的房門前停下,見他伸手輕敲了幾下房門,輕聲道:“爹,有點事情,不知道您現在可有空?”
屋內有道恍若被粗砂磨平了的聲音傳出來:“進來。”
看了一路尾隨的兩人一眼,他推門而入。跟著他走進,屋中的情形紫檀木也看清楚了,成排的書架,案幾後端坐著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一張威嚴的國字臉,正凝神看著案幾上的東西,大將軍辛嚴,她記得清楚。
聞聲辛嚴抬起頭來,見著除了自己兒子之外還有兩人穿藍衣服的人,細看之下,不緊有些驚訝,國都之中何時多出來這麽兩位氣質非凡的年輕人?而且,那一身冷傲的姑娘他雖沒見過,但那個少年,卻是感覺有些眼熟。
恰這時,辛逸眠道:“爹,幽琳木,不知道您還記得嗎?”
“大將軍,‘初次見麵,喝杯茶如何?’這話,你還記得嗎?”如同當時一樣清幽的語氣,她重複他的話道。
眉目舒展開來,辛嚴爽聲笑道:“原來是小友啊,三年不見,小友越發清俊,這功力更甚從前,卻是連我都窺探不得了。”他會對一個僅有一麵之緣的孩子印象深刻,當時也無非是對他武功的驚訝。“隻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小友可否解答?”
“大將軍請講。”
“我們當時並沒有暴露身份,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大將軍的?”他還記得由於情形所迫,他們並沒有對任何人說明行蹤,這當時區區一個孩子是如何知道並且在今天早上門來的?
“大將軍辛嚴,在逸眠第一次介紹你們的時候我便清楚了,隻是當時為了方便並未多言而已。我這次來,為一件事,與大將軍關係匪淺。”紫檀木從袖間掏出一塊折疊整齊的錦帛遞給辛嚴。
辛嚴伸手接過,一看之下竟然變了神色。到底是征戰沙場的人,臉色立馬便恢複如初,看紫檀木的眼光也很快變了。他揮了揮手道:“逸眠,你先下去。”
辛逸眠狹長的眉眼在他父親神色大變的一瞬間便死死的鎖定在了那個一身藍衣的少年身上,究竟是怎樣的東西才能給他不動如山的父親帶來如此大的影響?聽到父親的逐客令他也沒多停留,轉身便往外走去。正要反手拉門,感覺門紋絲不動時轉頭才發現那個一身藍衣質地冰冷的女子正把著門冷眼看著他,難怪他關不了。鬆了手,讓她出的門來,他重新合上門並不離開,和那藍衣女子一左一右如同兩尊冰凍門神般駐在門口。
辛嚴見房門都關好了,便伸手做請讓客人先坐下來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道:“千年煙花的配方,你怎麽會有?”連老言這個當世醫術第一人的鬼醫都拿不出手的東西如今完完整整的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拿出來,叫他如何不震驚?
紫檀木絲毫沒有因為辛嚴態度的轉變而轉變,她隻是淡淡的道:“我的師父總是知道很多別人無法知道的東西,這是他給我的。至於他是怎麽來的,我不知道。”
能交出這麽一個小小年紀就功力超群的徒弟來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厲害,定是那些不出世的老妖怪。其實遲道蒼哪裏老呢?也不過是三十來歲而已,如今看起來也隻有二十幾的年輕男子,說他說老妖怪何其冤枉啊。
這些,辛嚴自是不知道的,他既認定了紫檀木的來曆,便按他自己的問下去:“不知小友可還有其它消息?實不相瞞,為了這件事這三年來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整天感覺有把刀懸在頭頂,我不死,它不消停。若是小友能真囊幫我解決這個大麻煩,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為什麽會從大將軍下手,不就是為著這個緊要關頭手握兵權在朝中舉重若輕的他幾乎能起絕對作用嗎?她當然會不遺餘力的幫他。“皇宮中有一件事始終不為外傳,除了皇上和幾位相關人事,任何人都不得而知。這件事,發生在十三年前。”
紫檀木靠著木椅半閉著眼睛不知道望向哪裏,聲音淡淡,不急不緩,似乎說著無關緊要的事,辛嚴卻聽的認真,一字一句都不肯放過。她道:“陛下十三位公主沒有一位兒子天下人都知道。十三年前不知是何原因皇上竟要處死三公主的駙馬,這駙馬是個及其謹慎之人,生平沒有任何把柄給陛下抓。陛下不得已,竟然動用了皇宮禁藥——千年煙花,並且對外宣稱駙馬是突然暴斃生亡。這是自離國開國皇帝之後的唯一一次使用這種毒。”
辛嚴皺了皺眉頭道:“莫非這十年前的事和三年前我中毒有什麽關係?”
紫檀木沒有動,像是沒聽到他說什麽般,仍是半斂著眼緩緩道:“當時陛下將這千年煙花交給了他最為信賴也是所有宮妃中武功最為高強的素妃去做,哪知道變故發生的如此突然。三公主不知從何得知這個消息,將之透露給了駙馬。三駙馬的父親,也就是當今丞相豎覃,為了救自己唯一的兒子派殺手暗殺了素妃。”
長時間盯著一個地方不動容易出現幻覺,如今她的眼前恍如有無數的血花飛濺,腥紅一片。泛著亮光的劍隔著時空刺傷了她的眼,還有那個倒地的女子,那雙泛著水光的眼睛裏有什麽穿過層層空間射向她。
不知道什麽原因,辛嚴沒有打擾他,而是任她慢慢的說著:“素妃之死,被他做成了她在毒死了三駙馬後怕人尋仇暗自逃離皇宮的假象。而本該被素妃喂了千年煙花死了的三駙馬其實根本就沒服用過千年煙花,但是為了避免皇帝再下殺令,豎覃他們做出了三駙馬中了千年煙花的假象蒙騙聖上。”
至此,辛嚴也抓住了一些東西:“那麽說從皇宮中流傳出來的千年煙花,應該就是賜與三駙馬卻並沒有實行的那份了。這個三駙馬當年我也是見過的,看起來倒像是個好人,可是丞相調教出來的兒子說什麽我也是不信的。”
紫檀木木訥的雙眼轉了轉,恢複了幾許清明,她道:“丞相獨掌朝中大權,受他恩蔭之人無數,貪贓枉法,皇上拿他根本沒辦法。而如今蒼國虎視眈眈,內亂若不平,離國何救之有?”
自然而然的,他順口接道:“可是丞相根深樹大,想扳倒這棵毒瘤談何容易。”
若他不死,她心難安。十三年之前她從檀都離開,十三年之後她仍舊回來。屬於她的東西,是時候該要回來了。“意圖謀殺大將軍,這樣還不夠?”
他搖頭,“無憑無據,無人會信。”
她回來不是沒有準備的,要證據,不管怎樣,她會想辦法得到。“大將軍,以我的武功想探點什麽並不難。若是我真能找到證據,你當如何?”
辛嚴認真看著眼前這個眉目清遠眼神堅韌的少年,不答卻是反問道:“你想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