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竹林盡頭的崖壁處,遲道蒼提了一壺酒在大樹下的木桌前坐下,倩意悠然的喝了一口,對崖壁上一扇密閉的石門說道:“武林大會之上,郝連流月一舉博得盟主之位,武林群雄人人俯首,少年白衣,屹立與武林最頂端。”
這是第一日。
第二日,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是一壺單薄的酒,遲道蒼繼續道:“蒼皇已死,太子嘯天歌正式即位,雄心壯誌世人皆知,這是亂世的開始,從此天下不得安寧。”
此後,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時間永不逗留,世事更替,不變的是每天同樣的一壺酒一個人,絮絮叨叨的一些事,江湖,天下,難定糾紛。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事,這一說,就說了三年,不休不止。
這一天,仍舊是那個木桌前,遲道蒼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語言比以往任何一天都來得晚。一壺酒快要見底時,他方才道:“蒼國兵馬聚集,這三年的時間,蒼國的軍事在嘯天歌鐵血的手腕下發展的強悍精湛。昨日早朝之時,嘯天歌提及兩字——擴張。”
而這擴張的對象,不用他說也能想到是誰——離國,內憂外患的離國,舍它其誰。
塵封了三年的石門發出低沉的轟鳴聲,遲道蒼聞聲轉過頭去,隻見左滑的石門越打越開,一張臉慢慢的露出來。
清遠的眉目更加綿長,幹淨細致的五官雌雄莫辨很是舒服耐看,即使是沒有表情也不會讓人覺得冰冷無情,反而是一種耐人尋味的清逸。三年的時間,她的黑發從齊腰變得長至腳裸,個子長了好多,據他目測一米六五也夠。
他的徒弟,十三歲了,她三歲時他見她第一麵,還是小孩子,如今已經長成少年。
“師傅”聽到這一聲清幽的師傅,遲道蒼才緩過神來,這才發現人已經在他對麵了。
紫檀木環視著這片竹林,滿眼的綠色很養她久不見光的眼睛。三年,日月星辰,曾經的年歲都已走遠,那些認識的人,不知還有幾個能記得她。“蒼國聚兵,無非是想要向離國擴張。如今的離國,若是沒有半分改變,怎麽可能抵擋的了蒼國的鐵騎。”
遲道蒼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道:“哎呀呀,這些家國大事關我什麽事。你要是有興趣,自個兒親自去看看不就得了。話說,蒼國也不會立馬就起兵,總還有一段不短的謀劃階段的嘛,嘯天歌是想旗開得勝,必然會計劃的萬無一失,離國,還有那麽一小點時間的嘛。”
紫檀木看了眼看似好不耐煩的人,沉默了片刻,道:“師傅,我隻怕要立馬下山了。”多等一天,就離危險多近一分。
遲道蒼有些嫌棄的揮揮手,晃著酒壺道:“好了好了別囉嗦了,走吧走吧,為師我早就想出去玩去了,巴不得你快快消失呢。”
好吧,她才出來就被人嫌棄了。規規矩矩認認真真的行了一禮,她向竹林外退去。
遲道蒼癟了癟嘴,小徒兒才看了一眼就走了,他可是守了三年呢。罷了罷了,徒弟大了不中留,他也可以出去走走了。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紫檀木和白虎做了個別便向山下趕去。她沒死,有些人,別想安心,這是第一件事。她沒死,有些人必須去見,讓其心安,這是第二件事。她沒死,有些義務該她來擔,所有人都別想安寧,這是最主要的事。
這五年來紫檀木一直不知道自己達到了什麽水平,銀蛇之王那一甲子的功力在她身體重創之時反而被釋放了出來,蠱血池的重造讓她擁有了一個完美的練功之體,封閉式的修煉加上三年前的經驗,她如今自己已經很難斷定自己的修為了。
從無回崖到穆廖派以她如今的速度不過幾天的時間而已,在穆廖派所屬的暮城她卻是一夜都未停留便向衣骨教所屬的五大埋骨之地其一趕去。
時間可以磨滅一切痕跡,這話不假,這一路走來再也沒有一絲關於三年前那個以十三歲之齡闖進江湖前五十的人的消息了,取而代之的是近幾年興起的新秀,那些陌生的人名中卻是有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
“喂,你聽說了嗎?前不久那個囂張一時的邪派刑腰派被流月公子摸到老巢一鍋踹了。”隔壁桌馬上議論紛紛了起來,這時卻聽一個少年說道:“這算什麽,比起我手中這個消息他就是個渣。”
他這一句話倒是把眾人的好奇心提了起來,紛紛問道:“哦?莫非又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了?”
少年脖子一昂,說道:“驚天大事兒啊,穆廖派的掌門穆青幾天前死了,就死在自己的老巢穆廖派之內。第二天丫鬟去伺候他起床,敲了半天門沒反映,推門一看房子的正中心懸吊吊的掛著他的屍體,死不瞑目啊。你說震不震撼!”
少年剛說完,立即有人不信道:“不可能!穆掌門是誰啊,混跡江湖這麽多年,武功了得,殺的了他的人屈指可數,絕對不可能!”
這人一說,茶棚裏的人想了想也跟著搖起頭來。少年見居然沒人相信,不由的急了,高聲道:“這是真的,據說他是全身經脈具斷,被人給虐死的。而且,而且據事後趕到的高人檢查,他,他根本是生前一點反抗都沒做就被人輕而易舉給滅了!”
他這麽一說,反而更沒有人信了,穆青是誰,要不費吹飛之力就殺了他,如今這世道這樣的人隻怕已經不出世的那些老妖怪了。
少年見此臉都急紅了,見滿座隻有一個藍衣服的少年沒有搖頭否認自顧自的喝著茶水,他幾步過去道:“小兄弟,他們都搖頭笑話我,你沒有搖頭,可是信了?我說的是真的!”
紫檀木看著他殷殷切切的眼神,環視了一圈聽笑話的人,淡淡的道:“我信,他死了。”然後也不管傻嗬嗬笑的少年和一群質疑的人丟了些碎銀子便出了茶棚。
從茶棚左邊的道路一直走,翻兩座山就到了衣骨教山穀口了。衣骨教自從那次宴會過後便加強了與外的往來,戒備也隨之深嚴了起來。紫檀木並沒有驚擾仍何人,憑借記憶,她進到了郝連流月住的地方。她到時,剛好看到一襲紫色衣服從房中退出來,她自然認得,那是顧子,張了張口卻到底沒叫出來。既然她不會長留,又何必相見。
從房梁上往下看,正對著郝連流月坐在圓桌旁盯著一個木盒子看,那盒子她很眼神,很像三年前她送他的那份生日禮物。三年的時間,他氣度更加的優雅,人更顯成熟了。
“誰?”紫檀木一個晃神便聽到他這一聲,必是剛才忘了收住氣息被發現了。看來她進步飛速,他也不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