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水中,一指利劍突然從水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下來,“呲”的一聲,不偏不移的插進黑色衣服的人心髒。黑衣人瞪大了眼睛,他明明已經移動了的,明明清清楚楚的看到與之錯開了的,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雙眼死撐著,手無力的垂下,黑色落入更深的黑色中。
藍色的衣袍以從來沒有過的自由幅度在水中漂浮,伴著從下方暈開的血色花朵。郝連流月一把摟過下沉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上衝去。
破水而出,他直接錯過滿臉擔憂的人闖進房間。將人放在床上,他彎腰正要幫人度氣,身後突然一個大力傳來,他直接被甩出去撞倒在跟進門的顧子身上。顧子趕緊扶住他,揚眉怒道:“老頭兒,你什麽意思?!”
那先生根本沒有理她,手指在床上之人身上幾點,立馬,便見的有水從她口中吐出來,胸膛開始劇烈起伏。
郝連流月揮手止住顧子,聲音是他一貫的悠然,像是從來沒有失態過。他輕笑道:“原來先生是醫者,流月先前不知,還望先生見諒。”
遲道蒼挑了挑他那長的有些誇張的白眉,看了他一會,點頭道:“病人需要好生休息,你們先出去吧。”
顧子叉腰不滿道:“喂,老頭,就算你是醫生你也是個外人,我們是家屬,憑什麽要我們出去啊?”
他是外人?他比他們誰都內呢!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隻盯著郝連流月道:“放心,有我在,她不會有事的。”
郝連流月點頭,在顧子她們一眾有些難以置信的眼光中當先踏出房間。
顧子看了出去的人一眼,又看了看屋裏,最後憤憤一甩袖袍走出去。追上前麵的人,她不死心的問道:“公子怎麽會聽那個老頭的?”
郝連流月腳步不停,輕聲道:“因為他做的到。放心,琳木不會有事的。”那隻詭異的劍,定然是他出的手。
見他說的這麽肯定,縱然不明白,她還是聽話的沒再開口了。
屋內,遲道蒼取了個軟枕頭給床上的人墊著,半托著她的身體讓她將腹中的水吐到外麵,等感覺差不多了再扶著她躺好。他搖頭裝模做樣的歎息道:“小木頭啊小木頭,看看沒有為師你能活嗎?這才多大會兒功夫沒見著你你就這樣了。”
說的好像她願意這樣似的!扶著胸口,將腦袋砸進棉花枕裏,她看著屋頂道:“他們是針對我來的。”開始她還以為是大哥,畢竟他是這次武林大會的爭奪者,直到她下水後所有人直衝她而來她才知道卻原來她才是目標。
遲道蒼花白的長眉毛揚了揚,讚賞可嘉的道:“喲,小徒弟不錯啊,這才出來多久就能惹上仇敵了呀。”
這還不錯?有沒有搞錯!
見她望過來有些不友善的眼神,他笑眯眯的解釋道:“徒弟啊,你得這麽想啊,誰會沒事兒發那麽大功夫去對付一個不相幹的人啊,有人想盡辦法除掉你那說明你有分量有威脅人的能力了啊。”
“那我還得感謝他來殺我?”她揚眉道。
“唔,這麽說也不是不可以的。”在她快要磨利了的眼神下,他很是識相的轉話道:“雖然說有那個能力是好事,但是咱們也不能任人宰割不是?來,說給為師聽聽,你最近都惹上什麽人物了啊?都幹了什麽?炒家滅族?”
跟他說話,真費勁,還抄家滅族呢!以為她現在是誰啊。凝眉想了想,她搖頭道:“除了百名挑戰賽上動過武以外,其他的時候根本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可是百名挑戰賽是自古以來都是規定好了的,生死無論,不應該暗中下手,即使是暗中下手,用得著事隔這麽久嗎?”
“能上百名挑戰賽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大門大派根本無需為一個人而冒險。小木頭啊,依為師看啊你定然是在不經意的什麽時候礙著誰的眼了,人家欲除之而後快。常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呐?我看你這段時間還是小心一點,別自己的啥事沒幹成就把小命丟在了這裏,你師傅我可忙著呢,不跟你閑扯了,你們的事情我可管不著,師傅我約幾個朋友玩去也~。”說罷,站起身來,在她目光盯視下從容淡定的整理了下著裝,搖擺著步伐大模大樣的往外走去,端足了個先生姿態。
遲道蒼關上房門,清潤的雙眼裏一瞬間有刀鋒閃動,一閉一睜之間又是盈盈笑意。親和的和身邊擦肩的女子們打著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打開窗戶,一躍便不見了影子。
紫檀木窩在被窩裏將被子裹緊,濕透的衣服在上船之時便被郝連流月用內力烘幹了,此刻穿在身上仍舊有些粘稠。仔仔細細的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算了又算,還是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得罪了誰。想著向著,便閉眼睡著了。
此處距離相州不過兩三天的行程而已,而這兩三天衣骨教眾女過的無不有些提心吊膽。先生突然莫名其妙的消失這就不說了,琳木小公子自從水中遇險過後,起來的第一件事便是一頭紮進水裏,她們隻見得水麵上各種水花水流在浮動根本看不清下麵的樣子站在船上幹著急,他下去時可告訴了她們別跟。求助公子,公子也隻是密切注視著水中動靜,不言不語。
三天的時間,紫檀木不停的習慣著水裏的一切行動,包括在深水、潛水、暗礁、急流等狀況中的不同之處,總算在船抵達相州碼頭時從水中冒出頭來,大功告成。
顧子拿著毛巾聽的水花聲響趕緊上前幾步為他擦著臉頰、頭發,邊擦便催促道:“熱水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快去洗個澡換身衣服,船馬上要靠岸了。”
接過顧子手中的毛巾,她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便開始迅速洗簌。等換上一身幹淨的天藍色衣服出來時,船正好抵達碼頭,相州這邊安排的專門接待的人已經早早等在那裏了。
剛在郝連流月身邊站定,那邊接待的一個中年人上前對郝連流月拱手道:“在下安雲,是盟主的管家,早聽聞流月公子盛名,如今一見,果然是少年出英豪,風姿羨煞人啊!”
郝連流月優雅一笑,虛抬一手道:“盟主德高望重,流月不過耳耳。”
安雲那雙小眼睛倒是利的很,馬上亮晶晶的看著紫檀木做禮道:“這位便是小公子了吧?前百強中最為年輕的高手。今日能見得兩位少年天才,安雲真是三生有幸呐。”
紫檀木淡淡道:“安管家過獎了,天才算不上,不過是有些運氣而已。”
聽她如此說,安雲笑容滿麵的對郝連流月道:“小公子如此年輕便不驕不躁,將來前程不可估量呐。”
郝連流月笑著點頭,幾番寒暄,總算啟程向著盟主府而去。
並不是所有參加武林大會的都會住在盟主府,準確的說應該是隻有郝連流月住在了盟主府,其他人都在相州城外專門為武林大會準備的地方。
在雪紗大轎裏招搖過市,郝連流月月牙白的衣袍鋪在雪紗上柔軟異常,他輕聲道:“這一屆的武林盟主安冕是我表兄,想必你也知道我出於五國最大的武林世家郝連家族。”
紫檀木靜靜的聽著,聽著他繼續道:“一個月前安冕突然往家族中傳回消息——他遇襲了。武林盟主遇襲,這可不是小事兒,最主要的是據他說來襲者不過一人,武功之高強,他竟然完全不是對手。那人不殺他,但是一身武功盡廢,這盟主之位自然是當不下去了。可是這事兒還不能對外聲張,武林盟主都遭毒手了,豈不是會引起整個武林的恐慌?”
遲疑了下,她輕聲問道:“大哥和你表兄安冕相比,如何?”
郝連流月一笑,毫不謙虛的道:“別的不敢說,在武功造詣上,自然是我強一些。百名挑戰賽的排名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了,這麽多年下來,我若是沒有一點突破怎麽可能?”
那比起那個來襲者呢?想了想,她到底是沒問出來,見都沒見過,誰知道呢。
她的擔憂雖然不明顯但郝連流月要看出來也不難,他悠然笑了笑道:“琳木放心,大哥不是那麽好動的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一丈,我便讓他根基全倒。你不過是曆練而已,莫要把自己陷的太深了。”
斂了眉眼,她低頭看著漂浮的雪紗,已經陷進來了,已經難以脫身了,哪是隨便就能離開。本來早前她就可以回無回山了,拖到現在,已經不那麽想回去了,至少,她要知道究竟是誰想要殺她。
兩人秉承著一貫的安靜,幾句話後便無話,不是冷場,隻是無言的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