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樣都不理會,那人也覺無趣了。老柳樹背後,錯步而出一個人。他背對著月光,隻能看到黑色的影子。

“今夜夜色正好,隨便出來走走也能遇到同是賞景人”,那人出聲道。

聽這聲音,是個年輕男子。他向她走近,不變的方向,還是看不清臉。紫檀木坐起身來,看著清澈的溪流道:“閣下不請自入,未免太自覺了吧?”

“我隻是誤入而已,真的。信步一走,便遇到了琳木小公子。”語氣,萬分真摯。

他認識她。也是,不認識幹嘛找上她,還是在她沒什麽力量的情況下。“不知閣下是哪位高人?琳木若是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會過意不去的。”

嘴上說著過意不去,卻半分沒有那個樣子。男子長身站在她旁邊,聲音如夜色般幽靜:“千顫者,是嗎?”

千顫者,紫檀木心中一突,他怎麽知道?不可能啊,那晚就隻有她和悟瀾兩個人去過藏寶閣,這個人不是悟瀾,悟瀾也不可能說出去,那麽他應該不是說她吧。雖心中有些不確定,但聲音卻是一貫的鎮定:“千顫者?莫非閣下知道是誰?方便的話,不妨告知一下,我也很好奇。”

那男子輕笑,涼悠悠的。他微低頭看著坐著的人,“我自然知道,不過,不告訴你。”

借著這個弧度,月光有些偏,紫檀木看到了他的側麵。側臉線條很是流暢,嘴唇不厚不薄,然後,麵部特征沒有了,一張冰藍色的麵具遮住他半張臉。紫檀木看著清澈的溪水,月光下,小溪邊的花木清楚的倒映在水中,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千顫者,我也知道了,不需要告訴。”

“有人來了,如此良辰美景我又得一個人賞了,真不美好。”他有些可惜的道。

聽到遠處而來的腳步聲,紫檀木有些想拂額了。她突然覺得,其實這個不清不楚的人留下來也不錯。不知道她會不會武功,至少他們來一架的話她可以再多消停一下。“是啊,真不美好”,她重複到。

“琳木”,人未到聲先至。紫檀木聽得一聲水聲響,環顧四周時那個男子已不見其影,而顧子紫色的長裙卻穿過一路綠樹紅花向她而來。

躺回涼椅上,等著那張熱情四射的臉出現在自己麵前,紫檀木已經可以想象解下來她要說什麽了。

顧子繞到涼椅前,一打眼就看了藍色衣袍上顏色深了一些的衣擺,“琳木,你玩水了啊?這大晚上的,小心著涼哦。”

玩水?好吧,是她玩的。隨手撓起椅角旁零散的小石子,再隨手扔了顆到小溪裏,石子連串了好幾下才沉到水裏。順手遞了顆小石子到滿臉好奇的顧子麵前:“顧姐姐,你要試試嗎?”

顧子伸手接過,對著水麵比劃了幾下,待覺得差不多時,一個甩力,石子脫手而出。“咚”的水聲想起,顧子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被水花打濕的裙擺。石子直接掉進了水裏,癟嘴:“不行,它不跳。”

紫檀木再遞過一顆小石子,“再試試,找到技巧就好了。”

顧子接過,一顆、兩顆、四顆,石子不斷被丟入水裏,水花在水麵上跳躍。

紫檀木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將手中收集的一把石子遞給她道:“顧姐姐,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顧子雙眼專注的看著剛扔出去的石子的反映,反手摸過紫檀木手裏的東西,頭也沒回的點頭道:“嗯嗯,你去吧。記得,洗澡的時候水中加點養氣的藥材,睡袍不要放在離浴盆太近的地方容易被蒸氣打濕,不要赤腳踩在地上,這裏潮濕,還有······”

“嗯,嗯,知道了。”她說一句她便應一句,直到聲音越來越遠。溪邊的女子還在和小石子做著鬥爭,紫檀木慢慢走出那片幽靜的天地,她是真的困了。不過,在睡覺之前,她還有件很麻煩的事要去做,但願能有效果。

宇山,共有十二座山巒,一座主山峰。這次的狩獵會開場在主峰,山麓地帶已經準備好了地方,場麵一點不比萬侯穀差。畢竟萬侯穀是一派舉辦,而每年的宇山狩獵卻是眾門派合作促成的。

衣骨教作為宇山狩獵會的舉辦者之一,雖然往年都是隻出資不見其影,但今年到底是露麵了。當雪紗大轎在大會要開場的最後時刻落在那早就空出來的很大一片地麵上時,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被那漫天的花雨黏住了。

“阿木,看我帶什麽給你了。”

眾人的眼球還沒從這一片粉紅中扯出來,便被視線中的另一抹血紅闖進了。隻見漫天飄飛的花雨中,有一人飛身而來,紅色的衣袍劃空而過,燦爛奪目的笑容映紅每一雙眼。那一方紅色空間裏,他的皮膚很白很白,丹鳳眼愉快的眯起,嘴角勾的有些邪氣,紅色的懷抱裏,毛茸茸的雪白一下子就讓人看出來了。

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他什麽時候出來不好,偏偏要在衣骨教的排場擺出來時這麽高調的出場。頭一回,流月公子的風頭被人先一步搶了。

這人,能知道什麽叫低調嗎?好吧,其實她已經可以習慣了。看著一路走到她跟前的人,他懷裏的東西,她認識。“狐狸?”

丹鳳眼彎了彎,他將懷裏的小東西露出來給她看,“是啊,我上山的時候正好遇到的。怎麽樣,喜歡嘛?”

這種小動物,他怎麽就會想到她喜歡?她一向沒愛心。正要開口,卻聽有人驚訝道:“那不是雪狐嗎?天哪,瀾公子真厲害,居然能捉到極少出現的雪狐。”

雪狐?紫檀木轉眼去看郝連流月。郝連流月道:“雪狐,一般隻在冬季的雪原或大雪山出沒,宇山據說十幾年前有人看到過。不過,這天下已經很久沒有它的消息了。”

這麽珍奇,他幹嘛送給她?她沒伸手去接,跟前捧著雪狐的手又離她近了一步。紫檀木抬眼,麵前這雙眼睛,為什麽看起來這麽真誠?“它好像不喜歡我”,是婉拒,也是事實。那隻雪狐,披著一身白的耀眼的皮毛,萬份柔順的匍匐在他懷裏,可那雙清澈的仿似不盛萬物的眼睛卻不怎麽美麗的盯著她。

“是嗎?”悟滄絕瀾笑眯眯的摸著狐狸腦袋,那雪狐不知道為何眼神有些閃躲,然後就隻見那雙清澈的眼睛圓滾滾的滴溜溜轉著異常可愛。

“這,可是真正的難得一遇的雪狐啊。瀾公子未免也太大度了吧。”旁人羨慕道。誰有幸捉到雪狐不是自己萬般珍愛的養著生怕別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哪有這種一心想送人的。

“兩位少年天才聚集於此,我和眾位今天真是有眼福了。悟少爺能有如此氣度,穆某佩服。”這個聲音,不用說,紫檀木都知道是穆青。真是有些陰魂不散。

悟滄絕瀾笑意不淺:“穆掌門若是喜歡,相信憑掌門的本事要抓也不難。”他手指輕柔的玩弄著雪狐的耳朵,狐狸乖巧的窩在他懷裏,還不忘丟了個眼神給紫檀木。

紫檀木有些興致的看著那隻狐狸,她敢保證它剛才那眼神是赤裸裸的得意加鄙視。真是有意思,這隻狐狸通人性呐。

雪狐有那麽好弄到嗎?就算是穆青這個第二大派的掌門也不見得行吧。不說雪狐出現的幾率微乎其微,能遇到它的機緣有多渺茫,就說它本身的聰慧和身體靈巧性也讓人奈他不何。由此可見這瀾公子得到它是多麽的難得了。眾人不得不眼紅,看著紫檀木的眼神就更關切了。

麵對這這麽多殷切的眼神,和眼前這雙異常殷切的眼睛,紫檀木很淡定:“我沒有愛心”。

這倒是真的,誰曾見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小少年手軟過呢?對人尚且都不心慈,哪會對動物手下留情。眾人倒都希望這悟瀾少爺收回雪狐了。

狐狸的眼睛看著她,有些憤怒。紫檀木不明所以,她說她自己沒有愛心也犯著它了?

悟滄絕瀾毫不在意,拍了拍狐狸的腦袋,一把把它放紫檀木懷裏道:“咯,現在它是你的了,不喜歡隨你怎麽處置。”

狐狸在紫檀木的懷裏不安分的妞來動去,悟滄絕瀾含著笑意的話讓它的動作僵了僵,隨她怎麽處置······

這算是強行塞給嗎?紫檀木也些為懷裏的小東西悲催了,想它堂堂一個稀世珍品居然被人這麽嫌棄,換誰誰能忍。而且還是塞給她這麽一個不懂什麽叫愛惜,什麽叫細心照料的人的人身上。總之,它前途堪憂呐。

悟滄絕瀾看了眼在藍色的懷抱裏鬧別扭的狐狸,笑意滿滿的丟給它一個眼神,小狐狸,你可要好好表現。狐狸停止了掙紮,圓溜溜的眼睛不情不願的閉起來,窩在陌生的氣息裏。

紫檀木垂眸看著這番互動,她怎麽覺得事情不那麽簡單呢?這個人又不是什麽好人,笑麵虎而已。要說他真那麽大方,還是對她這種沒什麽關係的人,打死她也不信。當然,打不死她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