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一片緘默,而此刻地下城西北角的寶塔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純白的寶塔高高聳立,耀眼異常。

繭說,秘典就在寶塔內,隻是存放秘典的地方守衛森嚴,古今第一殺陣萬魔陣便設在這個地方,要闖進去,九死一生。

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手中一個黑紅色的圓球,他輕輕拋了拋,嘴角勾起的絕美的笑意,妖冶而危險。阿木給他的這個東西,據說威力無窮,絕無僅有。現在,他很期待她即將給他帶來的驚喜。

血色身影在白色寶塔外起起沉沉,塔高百層,他卻僅實在下麵幾層晃動,不停的在塔身各個脆弱點上放下一些東西,卻從不入內半步。

他家阿木說,他如今的功力雖然很強,但好人不予機關鬥,萬一不小心受點傷什麽的她多心疼啊……唔,這自然是他按她聊聊數語自己體會的意思。

反正都是毀,毀一部秘籍與毀一座寶塔有什麽區別?

因此,古今第一殺陣又如何?他連內都不入,看它殺誰去。

黑紅色的圓球被安放在塔身數個關鍵點上,白色的粉末緊密的鏈接著它們,粉末盡頭,有一根引線。

悟蒼絕瀾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後,掏出懷中火石輕輕摩擦起一朵火花,輕描淡寫往引線上一晃。

“時間到了。”大祭司收回看著沙漏的視線,陰沉沉的提醒道。

“是啊,到了……”繭的聲音單薄,那雙幹淨如水晶的眸子卻突然綻放出笑意。水晶花開,輕盈柔美。

而這樣聖潔美好的笑容卻讓大祭司莫名的感覺到脊梁後有股涼意,一個激靈後,他心髒突然迅速跳了起來,不對,他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轟——”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震驚了所有人,也應證了大祭司的想法。

西北方向,爆炸聲連連作響,就見佇立了地下城千百年的寶塔在爆炸中轟然坍塌,白色的塔身化作灰色的塵土,一瞬間,西北那方一片昏暗。

代表神殿最高的信仰就此湮滅,千百年來沉積的善念、惡欲、期望、絕望,統統與之沉寂地下,塵歸塵,土歸土。

“天,我們的神塔,神塔……”反應過來後,人們如瘋了一般向那處湧去,滿眼的瘋狂,滿身的執念。

“神塔毀了,神沒了……”大祭司灰暗的雙眼瞪圓了看向那方,喃喃自語:“先神留下的箴言,塔在神在,塔亡神亡,神滅了,無所不能的神也會毀滅,是神在懲罰我們嗎?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麽?”

渾濁的淚水自枯槁的臉上滑落,大祭司跪倒在地,怔怔的看著那滿天的塵土。

“你錯在,不知對錯。”清冷的聲音突然響在他耳邊,大祭司心中一涼,尚未從打擊中反應過來,一把冰冷的匕首便抵上了他骨瘦如柴的脖子。

“你,你是……”他恍然想起,這個聲音他恍惚聽過,在它的主人與聖子偶爾的幾句交談下聽過。這個聲音的主人,是那個本來應該被鎖在十字架上祭天的女子。

“我是。”紫檀木淡淡回道。

大祭司呼吸急促,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迫不及待的向他們神殿的最高信仰看去,他看到的仍是和平常沒什麽差別的人,隻是那雙水晶般的眸子裏,卻有著一種解脫、一種隱匿的快活。他不可置信的猜測:“這一切,你,你……”

繭收回遙望神塔的視線,靜靜的與大祭司對視著,他忽而笑了,輕笑出聲來,笑聲在陽光下灑開很遠,卻連笑聲也是靜靜的、輕輕的。

笑完後,他卻如同從沒笑過。隻是凝視著大祭司的眼睛,輕聲說道:“十幾年前有一對雙胞胎,小的那個因為那可笑的命格,從出生起便被一群所謂的神徒強行帶走了,從此沒有自我與希望,被塑造成了附神一族最高的信仰,而大的那一個卻成為了滅神人。大祭司,這個故事,想必親自參與當年事件的你應該再清楚不過吧?”

大祭司的眼中閃過疑惑與驚訝,但卻沒有絲毫後悔,“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情?”他不解,他當年不過是個嬰兒而已。

繭沒說話,隻是看著他輕輕笑了,他伸手抹過自己額,那本來光華潔白的皮膚上突然出現一朵花——霧綸花,冰藍色的花朵一半清楚,一半模糊,靜靜的綻開在他眉心。

紫檀木楞楞的看著那朵霧綸花,心中那股無法言喻的感情翻滾了起來,對他那莫名的憐惜與愛護,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瘋狂的翻湧。離皇生了十三個女兒卻沒有一個兒子,這怎麽可能呢?那個弟字,她終於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弟弟,她有個弟弟,她至親的弟弟,原來就在這,就在她麵前。

“弟弟……”清幽的雙眼中薄霧朦朧,腳自發的向他走去,她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單薄柔和的少年,喃喃的念:“弟弟,我的弟弟……”

繭輕輕的笑了,不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笑,而是溫暖的、親和的笑容,他緩緩的收攏手臂,輕聲道:“是的,我的姐姐,木兮……”

闊別十幾年,在彼此的生命中缺席十幾年的光陰,可相擁的這一刻,他們卻仿似從出生就在一起,從未分離。血濃於水,不變不離。

在親情中沉溺,誰也沒看見那本來跪地的大祭司已經起身,手中的刀對準了兩人,眼神陰狠。

悟蒼絕瀾從另一方奔來,心中仍然震驚與方才那小小圓球帶來的巨大破壞力,他迫不及待的想去問問她這是怎麽回事。眼看著就到廣場了,遠遠的,他向那邊看去,一眼之下,卻龐然變色,一聲撕裂般的大喊貫穿整個場地:“阿木,小心——”

“去死吧!”手快如電,鋒利的匕首直刺紫檀木後心。

兩聲幾乎同時響起,紫檀木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體突然被繭抱著旋轉起來。腦袋被緊緊的壓在少年單薄的胸口,耳邊,突然有什麽聲音劃過她腦海,在心上狠狠劃下一刀,心髒瞬間被糾緊。

鮮血染紅了繭潔白的衣衫,在胸口綻放如蓮。

大祭司狠辣的雙眼愈加陰霸,手中匕首抽出,看著白衣下的人再次狠狠刺去,“你給我去死!”

“你才該死!”邪肆暴戾的聲音震徹大地,如血利劍劃破長空,直接穿胸而過,血色迷霧綻開,帶起一片血肉。

腳踏在祭台,悟蒼絕瀾絕冶的眼跳動著紅光,狠狠的射在大祭司的屍體上。抬起一腳,直接將人踹飛開去。回頭看了一眼,這祭台髒,真髒!

“給他吃回渡丸,阿木。”悟蒼絕瀾扶住繭的身體,迅速提醒紫檀木。

紫檀木回過神來,飛速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往繭嘴裏喂。

“快,還有這個,這個,這個……”不停從懷裏拿出幾個瓶子,紫檀木穩住手迅速往繭嘴裏喂。她就不信了,當初悟蒼絕瀾在暗牢受那麽重的傷都能搶回來,她會救不回她弟弟。

悟蒼絕瀾手中的內力不停的自後心傳入繭體內,催動著藥性發揮。

喂完後,紫檀木冷靜的觀察了下四周,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悟蒼絕瀾點點頭,抱起繭便往來處疾馳去。神塔可是神殿千百年的信仰支點,如今這個點坍塌了,一時半會兒人們沒反應過來,可等他們反應過來了,他們就是躲到地下也會被搜出來,但不如乘此機會先離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