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蒼絕瀾攬著紫檀木的腰就那麽大大方方自自然然的站在他麵前聽他數落,完了,再附送上一個邪魅萬分的笑容,含笑關切道:“老頭,你渴嗎?我還惦記著你收集的甘露呢,不知道還有沒有,也給我家阿木喝喝沒準還能養個靈胎什麽的呢。”

這一路來,有遲道蒼那妙手回春的醫術在,他們的傷都好了。

“你小子休想!”遲童方一吼完,那窩進去的小眼睛斜斜的掃了眼紫檀木的肚子,嘟嘴道:“不過,若是給我的徒孫嘛,咳咳,可以考慮。我一定會教出個比你還妖孽的小徒孫的!”

“是徒曾孫吧~”遲道蒼涼悠悠的道:“我可記得有人是我的師傅,而我是小木頭的師傅,小木頭的孩子,自然是你的徒曾孫,怎麽會是徒孫呢?嗯?”

“對呀。”遲童凝眉想了想,懵懵懂懂的點頭道。

“什麽對呀,根本不對,就是徒孫!”悟蒼絕瀾絕不會承認他比她要大上一輪。

“徒曾孫!”

“徒孫!”

………………

半響,影子拉著一個全身泛著死灰色氣息的男人擠進戰圈中瞪著爭戰中的遲道蒼跳腳道:“你憑什麽把這個死人臉丟給我做師傅?他的徒弟不是那個什麽死了的第一名將木塔嗎?你說說,為嘛是我?這就算了,跟他講到嘴皮子都要破了,他愣是一聲不吭,什麽人啊這是?!”

爭論輩分的兩人這才停下,遲道蒼看過來,摸了摸鼻子道:“本來是五人,現在人數不夠了,你又剛好合適,所以……那個……你就勉強將就吧。”

“什麽勉強將就,你們到底要幹嘛?”影子可不是你說一他聽一的人,叉腰嚷嚷道:“影子很忙,你知不知道啊?”

他這一句要幹什麽,倒是把白玉亭中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他們來是幹什麽的?是來敘舊的?自然不是。

“本來還想再看看的……”遲道蒼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然後他抬眼與嘯姬幾人對視了眼正了正神色看著紫檀木幾人道:“沒時間了,你們五人,跟我們五人來吧。”

誅情之巔並非隻有一座白玉亭,距白玉亭一裏處還有座通身純白的殿宇,幾人站在古樸的白色石門前,遲道蒼回頭掃了所有人一眼,麵容嚴肅,見所有人都堅定的回視著他,他這才點點頭回身扣住鐵環雙手狠狠的一推。

“轟——”古樸厚重的石門緩緩開啟,陽光從外灑進,就見空無一物的屋子出現在眾人麵前。屋子裏什麽東西都沒有,但有許多古老繁雜的圖騰與符號。那偌大的地麵上,刻畫了一個線條繁重的五角星。

遲道蒼五人沒有任何一句多餘的話直接走到五角星的五個尖端坐定,紛紛抬頭看向自己的徒弟,那眼中,一瞬間包涵了太多東西,對弟子的情誼、對未來的希望、對生命的憐愛、以及對死亡的豁達……

一眼之下,剩下的五人竟然頓在當地不敢前進一步。

他們並不知道這所謂的傳承需要他們的師傅付出多大代價,但已經感覺到了或許他們將要失去些什麽——生命裏很重要的東西。

還不清楚將有什麽要得到,就已然明白了失去的重量。

但盡管如此,在那不可抗拒的眼神下,他們仍然步履堅定的走了過去,在五角星每兩線交叉處盤膝坐下。

當最後一人入中心坐定,這五星大陣突然間光芒大盛自動旋轉了起來,與此同時,尖端五人同時出手,五股龐大的功力在巨陣的牽引下入駐五星岔口。

整個大陣的光芒在瞬間飆升了數倍,眼前一片白芒,刺目耀眼,奪日月之光。

“啊——!”五聲合一,五人同時仰天嘶吼,無數的光與力從身下巨陣射入,撕裂開他們本身的護體氣息在身體中激烈衝撞。疼痛,一種真正意義上撕心裂肺的疼痛灌滿四肢百骸。

野獸般的嘶吼響徹巨陣,顫栗,咆哮,聲勢掀天。

劇烈的疼痛中,身體在顫栗下融合外來氣息,漸漸地,歸為己有。

五星巨陣的光芒一直在上升,在嘶吼中上升,幾乎要沒入天際直上雲霄。

“啊——!”最後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霎時間,誅情之巔一道白芒衝天而起,白芒之下堅不可摧的殿宇瞬間四分五裂。

極致的光芒一閃而沒,天地之間突然有瞬間的死寂。

緊接著,五聲大吼轟然乍現異口同聲:“師傅!”

五角尖端的五道身影坐化在地,青絲變白發,皺紋橫生,瞬息而已。

“師傅……”紫檀木看著眼前這個滿頭白發的老人,顫巍巍的伸出雙手死死抱住他。

她的師傅滿頭青絲飄灑招搖於世清俊無邊,會把傷了她的銀蛇燉湯,會打趣她以後給她換個好夫君,會在她重傷之時沒日沒夜的照顧她卻在她醒來時裝沒心沒肺的瀟灑,會為形同廢人的她行走萬裏心力交瘁半字不言其中艱辛。

他給了她立世之本,教導她為人之道,十幾年的養育之恩情如親父。而如今,瞬息間白發蒼蒼人也老。難怪他總愛扮老者,他曾笑言為提前適應老年期,當時隻當是笑語,未曾想,未曾想那個時候他便欣然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他那麽愛玩怎麽受得了黃泉路上的寂寞?他那麽愛她又怎麽舍得了她……可是,她舍不得他……真的,不舍得……

“老頭,以後我再也不氣你了,我會帶著你小徒孫去給你接每天清晨的甘露,把全大陸最好的酒都拿來孝敬你……老頭,起來給我吹胡子瞪眼啊,你再罵我啊,你打我都行,你起來啊……”悟蒼絕瀾眨眼看了看天,水光倒灌進眼裏,他唇角兀自扯著笑,哽咽道:“你不是說還要教出個比我更妖孽的小徒孫嗎?你走了他怎麽辦?告訴你,我會欺負他的……”

郝連流月輕輕摩擦著白衣人潤從不離身的天玄琴,盤膝在旁邊坐下,覆琴於膝,輕聲道:“師傅總說流月的樂聲中技巧有餘情感不足,今日,流月便借這琴聲送師傅最後一程。師傅,一路走好。”

話音落時琴聲起,長有力的手指在七弦之上挑撥,樂聲傾瀉而出。

二十年的師徒情誼化作深切琴音,把那些難以說出口的話和無法回報的情統統傾注其中。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琴音扶搖而上,接連九天,如同牽引的線,一路相護相送。

誰說無情,心中有愛便是音。

琴聲中,五人相視一眼,悲傷有,卻更有堅決意誌——決不能讓師傅們白白犧牲!

誅情海上,墓林之中,多了五座衣冠。

白玉亭內,五人坐在玉石上,氣氛低沉。

“師傅們都去了,現在,我們要怎麽辦?”嘯天歌首先打破沉靜,這個關頭,犧牲了這麽多,他們實在沒有資格閑在這裏什麽都不做。

幾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怎麽辦?都知道要找遺族大本營,可怎麽找?地毯式搜尋?隻怕這千年來前輩們什麽方法都用過了,也還是音訊全無。

紫檀木微微皺了皺眉頭,突然看定悟蒼絕瀾道:“對了瀾瀾,出珊國時不是告訴你要帶三年前我們在宇山石室裏找到的那個盒子嗎?”

“那個盒子當時打不開我以為沒什麽用便隨手把它扔寶庫了,還好沒丟掉,子親自去給我取來了。”悟蒼絕瀾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巧的古木盒子,古樸的花紋纏繞其上,盒子四角由綠玉稼嵌,一把不知道什麽材料的鎖鑲在上麵。

“這就是木的師傅說的那個裏麵可能記錄了遺族老巢所在地的盒子?”嘯天歌看著木盒疑惑道。

“可是,你們有鑰匙嗎?”郝連流月問出關鍵。

悟蒼絕瀾搖頭,他要是有鑰匙,早就打開了。幾人聞言齊齊漠然,打不開的東西,還有什麽好說的。

紫檀木接過那個盒子細細的打量著,消瘦的手指摩擦著這鎖,斂著眼靜靜的不知在想什麽。

“我說小兄弟,你就別摸索那個沒用的東西了,再怎麽看也不看出一把鑰匙來。”影子微有些不耐煩的道。幾人中就他的情緒與平時沒什麽差別,平白得了無上功力,那人又與他沒什麽感情,老實說,他心裏其實挺歡樂。

“鑰匙……”紫檀木凝眉道:“既然有盒子就不可能沒有鑰匙。既然那位前輩如此艱難的才探得遺族底細,沒有道理要讓這個秘密與她同埋地下,她一定把鑰匙送出去了,並且是能夠被廣為知曉的方法。否者,她為之付出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廣為流傳的方法……鑰匙……”幾人低低沉呤,悟蒼絕瀾猜測道:“什麽東西廣為人知又能得到呢?你們說,會不會是寶物?”

“寶物?”幾人相視一眼,郝連流月突然神情大變,看著紫檀木道:“琳木可還記得三年前我大壽?當時的江湖大派為吸引千顫者前來曾經拋出一樣寶物為引。”

一經提醒紫檀木馬上反應過來了,接到:“當時我還好奇的跑去袖珍閣看過那寶貝,正巧遇到千顫者來盜。我還記得那個千顫者死的蹊蹺,他竟然在你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殺了,當時,他還說告訴你什麽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