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蒼絕瀾一愣,動作一頓,看進她眼眸裏,流光劃過鳳眼,瞬間冷了冷。

他方才是太激動了,此時一經提醒,就算感覺不出空氣的變化,也知道有問題。而連他都沒感覺出來的,想必問題還很大。從她口中進行著呼吸,身體感官卻無限放大,向周圍覆蓋了去。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周圍沒感覺到有人氣。以他們二人的功力,這世間有幾人能在他們毫無知覺下接近?那麽這毒又是怎麽忽然出現的?

紫檀木的師傅不止醫術高超,毒也是一手,她雖然沒有那個天賦,但耳熏目染的,也知道一些。眼珠轉了轉,空閑的那隻手摸到他的手,一筆一劃的寫下兩個字:管道。

是了,管道,這房間內一定有通向外麵的細小管道,這樣,根本不用人接近就能通過管道投毒。等把他們放倒後再出現,神不知鬼不覺。高,實在是高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待中感覺很長久,其實不過須臾。

細的不能再細輕的不能再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黑色的影身形如鬼魅般靠近藍色的殿宇,窗戶無聲無息的打開,門悄無聲息的開啟,腳步不染塵埃的靠近。

四個黑衣人散開從四個方向包圍床榻,慢慢的靠近,直到站到蚊帳前。四人打了個隻有他們清楚的手勢,然後不約而同的掀開帳幔,薄如煙絮紗帳飄起,帶起四道劍光。

紗起,帳落,不過一瞬間。

這一瞬間,四雙眼睛震驚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被窩,在震驚中迎來了背後的血劍,不可置信的眼睛,到死都沒反應過來。

收起匕首,紫檀木對把玩著泣血的悟蒼絕瀾點點頭,兩人一左一右,飛速向偏殿而去。

既然有人對他們的房間下手,其他人又怎麽會放過。

急轉而出,一腳踹開殿門,紫檀木頓住。

隻見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為窗邊柔弱的少年渡上一層白光,少年幾乎要羽化而去。

而距少年五步遠的床邊,橫陳著兩具完好的無一絲傷痕也無生命氣息的屍體。

“繭……”紫檀木輕輕喚了句,那句沒事吧卡在喉嚨裏。

繭輕輕轉過頭來,嬴弱的身體,單薄的衣衫,幾乎要透明了去,幹淨的雙眼透空而來,輕聲道:“木兮……”

聲音極輕極淺,恍若輕歎,紫檀木正想聽清他說什麽之時,背後兩道氣息飛過,她迅速轉頭,見悟蒼絕瀾追著一道黑影而去,匆忙丟下一句:“照顧好自己。”便飛也似的追去了。

繭望著月下清冷的背影,那一雙幹淨的眸子裏,似乎蘊育著許多東西,最終隻化作一聲淺然無聲的歎息。

珊瑚宮很大,但黑影似乎對這裏極其熟悉,東串西逃,若不是兩人本事了得,早被他甩了。

一身功力催動,離那黑影越來越近,黑影一路向南,出了宮殿範圍,是一座高大的山峰。

山?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點了點頭。

那前方死命逃跑的黑衣人突然頓了頓,沒有了?奇怪,先前一直追著他的兩個人突然之間全部消失了,連一絲氣息也無,這是怎麽回事?

瞬間的遲疑後,黑衣人愈發加大了奔勁,在高大的山間飛躍,千米高峰,越上去越寒冷。珊國王宮處於古藤大陸最南端,而這座山便是王宮之後古藤大陸最南端的山峰了。

黑衣人翻山而過,如同一隻野獸般沿著怪石嶙峋藤蔓遍布的絕壁攀爬而下,那動作之熟練,恍若做了千百次般。而絕壁之下,便是海,一望無際的大海。

此處了無人煙,在整個古藤大陸人們的意識裏,這片大陸的最南端便是珊國王宮了,王宮再南便是難以逾越的高峰,沒有人知道高峰之後是什麽。

悄無聲息跟上的兩人對視一眼,黑衣人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幹什麽?難道他們的總部在這裏?可此處除了絕壁和大海就隻有一丈開的沙灘了,根本建不了什麽基地。

黑衣人下了絕壁後不做停留,他伸指在嘴邊一吹,便靜立在海邊等待。

哨聲在深夜的海邊傳出去很遠很遠,不一會兒,一艘船從海平麵駛出,船慢慢靠近海岸,船上隻有一個劃槳之人,也是一身黑衣。整個船普通的緊,隻有一個火鳥圖騰在揚起的帆上麵招展。

黑衣人跳上了船,兩人沒有一句交談,船再次沿著來時的軌跡消失在大海之上,兩人的視線裏。

直到船完全沒有了蹤跡,兩人才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望著深藍海洋,月夜下,他眸光捉摸不定,“沒想到古藤大陸之外竟然還有人,而且還把觸手伸了出來,究竟是什麽人?他們又想幹什麽?”

紫檀木看著船遠去的方向,淡聲道:“船帆上的火鳥圖騰,是消失十幾年的莫炎家族的族徽。而我……竟然曾經親眼見過……”

“你見過?”悟蒼絕瀾意外的向她看來,他知道那圖騰代表什麽,卻早以為他們真的消失了,卻沒想到,這十幾年來從未出現過的東西,她竟然見過。

紫檀木吸了口氣道:“三年前我第一次下山遇到上山求藥的辛逸眠,當時追殺他的那批人,手中的武器上便刻有這種火鳥圖騰,可那個時候,我們萬萬沒想到這莫炎家族竟然是真的還存在。”

那麽,這個莫炎家族為什麽會消失?又為什麽再現世?現世了多久?三年前?亦或者,其實從未退出,而是在暗處……在暗處,做什麽……

心中電閃神思,兩人突然覺得這海風太冷、太陰了。

“回去吧。”悟蒼絕瀾擁了她在懷裏,看了眼大海深處,丹鳳眼中醞釀著詭異風暴,“這裏,我自會派人處理。”

敢暗算他們,不管是誰,必須付出代價。

放他走,不過是不想打草驚蛇而已,隻要知道了地方,掘海三尺,也一定要翻出來。

兜兜轉轉回到宮殿時,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後了,兩人尚未進門,便被五宮之間那處廣場吸引住了腳步。

子時早已經過了,所有人都還沉在溺死人的睡夢中,可這方,卻無人安眠。

嘯天歌、郝連流月,一坐一站,在廣場正中央靜候。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走過去。

在石凳上坐下,紫檀木上下看了看優雅喝茶的郝連流月,輕聲道:“沒事吧?”

“琳木放心,無礙。”郝連流月姿態優雅的為兩人倒上一杯清茶。

聽言,紫檀木轉頭向不知站了多久總算坐下了的嘯天歌道:“你呢?”

冷冽的嘴角一抿,夜色中愈加黑耀的眼珠一凜,冷聲道:“我沒事,隻是藤國世子被放倒了,還好流月公子趕到即時現已性命無憂。”

“沒死就好。”悟蒼絕瀾邪魅的聲音事不關己的道。

嘯天歌不置可否,向兩人看來:“好大的手筆,竟然把我們一起暗算了,你們追出去可有何結果?”

悟蒼絕瀾也不保留,既然連他們一起下手,便是共同的敵人,有些時候就算是敵人也能暫時成為合作夥伴的。“我們追到了沿海,那人乘著莫炎家族的船離開了。”

“莫炎家族。”幾人各自在心中沉鳴。

“看來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郝連流月悠然一笑,絲毫無所畏懼。

“女王招夫,果然不簡單。”紫檀木接到:“偌大的珊國王宮那人像是逛自家後花園般輕鬆,而這裏的主人,是真的不知,還是……”

一國之皇,真的這點能耐沒有嗎?

不過,別人既然不說,他們自當不知道。要玩陰的,大家一起玩好了。

悟蒼絕瀾血色衣擺一動,攬了紫檀木起身道:“各位想做什麽各自請便吧,這麽晚了,還是早些休息,明日還不知是何情況呢。”

兩人剛走了幾步,身後冷酷威嚴的身音漠然傳來:“瀾皇陛下似乎應該自重,你的寢宮,在另一個方向。”

悟蒼絕瀾瞬間頓住,轉身,危險的眯了丹鳳眼,咬牙道:“本皇知道。”

“知道就好。”嘯天歌沉穩的喝了口茶道:“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事不成。”

悟蒼絕瀾瞬間殺氣騰騰,紫檀木瞬間癟笑,郝連流月眼角染了一絲笑意旦觀不語。

還是紫檀木安撫道:“瀾瀾,異國他鄉,還是小心行事為好,尤其是今晚這樣的事。”

幾人說的雖然讓他想砍人,但卻是事實,他怎麽會不知道名不正事不成,要不然,兩人相處這麽久除了那不得不的第一次他往後會如此壓製?他若是真要她會不給?隻是他不願對她如此輕率,他希望,她是名正言順的嫁給他,全世界都不能質疑她。

他自己的名聲怎麽樣都不在乎,可他不願意她被任何一個人看輕。這個世道,那些讓人崩潰的規矩,他隻願意為她遵從。

想至此處,他俯身重重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血色衣擺一揮,向紅色宮殿走去。

紫檀木輕輕一笑,月色下,緋紅了臉頰,卻落落大方的任剩下那兩人觀賞。

“好了,月也賞夠了,該休息了。”郝連流月擱下茶杯,輕起身,笑看了她一眼,月牙白的衣袍被風蕩起,瀟灑的向白色宮殿走去。

“我也走吧。”嘯天歌也起身,對她點了點頭,往黑色的宮殿走去。

人都散盡了,紫檀木亦轉身,向藍色宮殿行去。

四個人,四座顏色各異的殿宇,四個方向,同一片天。

次日,女王招夫如火如茶的開始。

柳墨一大早就被待女接去了舉辦地點,因著紫檀木隻是護送柳墨前來的,所以無幸去見識那樣的場麵。就算能去,這女王招夫,她一個女人去湊什麽熱鬧,無端招人誹言。

所以她也樂得自在,著人在殿前花陰下放了張軟榻拿了本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

高鬆站在陰影裏觀察著周圍動靜,詛嗤被她派出去了。她就算不能去,也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吧?柳墨,不是靠不住,而是太稚嫩了。

希望今天,不好出什麽事才好。料想這麽重要的場合,也出不了什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