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猛然睜大了瞳孔,麵前這雙幽暗深邃難以辨別的眼睛與她突然陌生了起來。麵前這個人是誰,他在說著什麽,她大腦突然鬧哄哄的,意識裏一片空白,竟然突然都不清楚了起來。
她直覺的他不過如同以往一樣又跟她開了個不痛不癢的玩笑而已,她也不可毫不在意,可為什麽眼前的這雙眼睛卻那麽專注,讓她差點信以為真。嘴唇蠕動,喃喃而語:“我……”
我什麽?她雙眼突然迷茫了起來,她似乎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了。
這一生,她從來不曾懼怕過任何東西,師傅非人的磨練也好,形同廢人的痛苦也好,千軍萬馬的廝殺也好,可這一刻,她卻忽然不敢正視這雙眼睛,她想退後,立於千軍萬馬前穩定的腳,竟然真的往後移了半寸。
這半寸,驚了她,也驚了他。
他終究是不忍心逼她,他目光閃了閃,來時滔天的風暴退卻的無影無蹤。看著麵前臉頰有些發白的女子,他憐惜的伸手輕拂過她臉頰旁的發絲,手下的肌膚,瞬間繃緊,但主人卻強製著沒有逃離,極盡自然卻並非太自然的麵對他。
他微垂了頭,暗自一聲苦笑。都已經決定守候了,何苦還要逼她?又不是不知道,坦白隻會讓她離他更遠。
他仰頭,又是一個璀璨至極的笑容,笑意直達眼底,開心至極的看著她,打趣:“嗬嗬,想不到堂堂大統領也被我忽悠了,阿木真可愛。”
她麵色一僵,卻又鬆了口氣,使勁閉了閉眼,故意板著臉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欺騙本統領,拖出去,軍棍伺候。”
他低低笑著,壓低了的聲音更加魅惑迷人,假意求饒道:“統領大人饒命啊,小人這身皮囊從來細心養著隻怕受不了那亂棍。不若~小人便放低姿態,晚上,為大人暖床……”
“咳,咳咳。”紫檀木被自己口水狠狠的嗆了兩下,這下是確定了這人又在尋她開心了。略微責怪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陛下萬金之軀,還是顧好自個兒吧。”
好吧,被嫌棄了。他也不惱,整理好心情不知其味的繼續道:“其三——”
他說著看了她一眼,紫檀木疑惑的反看回去,稟告他的事應該和她沒什麽關係吧?他收回眼神繼續道:“天闌並沒有回去蒼國,使臣護送她出行,還沒出離國疆土她便消失了。”
消失了?堂堂一國公主消失了,或者說是自己私逃了,這不是胡鬧嗎?她是蒼國公主,來找瀾皇,消失在離國。萬一出了什麽事,這可是關係三個國家!
“我也派人去找。”紫檀木麵色微沉,馬上道。
“不用了。”他道。
紫檀木詫異的看向他,他怎麽一點不急?人家公主可都是為了他啊。
他看著她,閑閑的丟出幾字:“蕭天歌親自來了。”
“什麽?!”紫檀木一驚,一個木塔就已經讓她焦頭爛額了,再來個蕭天歌,她還真沒把握應對了。蕭天歌的傳聞,她可是自小聽到大的,這個男人,野心勃勃,又有經天緯地之才,實在是個強大至極的敵人。
他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就如同拍去什麽塵埃一般,含笑道:“阿木不用緊張,木塔和蕭天歌從來不會同時料理一件事情的,他們分工明確,從不幹涉彼此。一隻虎和一隻狼在一起,不互咬就已經是極致了,要融合那根本是癡人說夢,兩個自負至極的人,都太過相信自己。”
紫檀木定了定神,仰頭看他:“你呢?”
她從來都知道他不是個溫和之人,一個懂得潛伏把自己深藏在皮囊下的靈魂,不會是一縷一無所求的青煙。
“我啊。”丹鳳眼中光芒閃爍,他一笑,風華流轉,悠閑的吐出兩字:“看戲。”
看戲,可誰不是在演戲呢?誰又能逃脫命運這場局……
紫檀木隻是淡笑不語,隨著他的步伐慢慢遠去。
戈壁荒涼,礫石遍布,踩在上麵的腳步沒留下半個印記,衣擺輕淺蕩過,亦不留一絲痕跡,一藍一紅兩道背影漸行漸遠,隻有萬古不變的蒼茫天空俯瞰大地。
兩人回到營帳,悟蒼絕瀾去準備吃食了,紫檀木則又回到案幾後翻閱書籍思考對策。坐下來不過一刻鍾,大開的帳篷口突然飛進一隻小鳥,褐色的羽毛舒展,直直的落在案幾上,一蹦一跳的對著她嘰嘰喳喳的叫喚。
而隨著它的叫喚,紫檀木本來清淡平和的麵孔猛然間沉了下去,握書的手緊了又緊。難怪她明明在戰場卻沒有再見到師父了,原來上次見麵之後師父便離開這裏去檀都了。
而方才傳來的消息,離皇,離奇病倒了,大內禦醫紛紛束手無策,臉鬼醫古言都沒有辦法,虧得師父即時趕到才保住了他性命。
朝廷,已經開始動蕩了,隱匿了那麽久的窺視者,在離國外敵還沒退之際,向皇室伸出了黑手。
內憂外患,外患還可以抵禦,內憂當今的離國又有何人有那個本事平息?
這場戰爭,決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須盡快解決,否者離國分崩離析就再也阻止不了了,她又如何對得起娘親最後的遺言?
現在有了悟蒼絕瀾提供的蒼軍的主帳位置,紫檀木片刻不緩,囑咐小鳥帶話讓師傅好生護好離皇後,她便起身往外去,召集將領們開緊急會議。
至於吃飯,現在已經半點沒那個心情了。
按既定的位置各自落座後,紫檀木開門見山的道:“想必眾位心中也有所感悟了,這一仗,關乎著兩軍的生死。”
“統領已經決定了?”辛嚴在旁邊問。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略微緊張的看著她,旁邊的冰逸殷更是盯的死緊。
“是。”紫檀木淡淡的吐出這一字。
“我不同意!”冰逸殷是想都沒想,猛的拍案而起,那梨花木做的案幾一角直接被震的粉碎,驚了一眾將領。
紫檀木還是不動如山,恍惚那紛飛的木屑她看不見似的,淡淡的道:“哦,知道了。”
眾人眼珠子滾了幾滾,個個屏息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