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嫵媚一笑,眼角眉梢皆是風情,不過,想魅惑的男人視而不見,她也不急,笑著道:“陛下的意思,屬下一定帶到。”

“嗯。”他見她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看了看殘垣上空,微皺了下眉頭,她該著急了吧?於是不客氣的道:“還有事,先行一步。”

血色衣擺幹淨利落的滑過她眼前,她媚眼一閃,趕緊喚道:“陛下。”

“還有什麽事嗎?”語氣中含著威嚴,以及隱隱的不悅。

她並沒有懼怕,紅唇含著魅惑人心的笑意,媚眼如絲,盈盈的道:“錦後吩咐,要屬下常伴君側……”

“不用了。”他拒絕的直接。

古媚兒眼中有絲詫異,據她這麽多年的認知,他雖然行為散漫放縱卻似乎不曾抵抗過錦後的任何話語,而今天……

開玩笑,讓她跟著不添他亂子才有鬼。丹鳳眼中光芒忽閃,他昂首道:“母後身邊也沒什麽得心應手的人,本皇看魅兒知情識趣,怕母後孤單寂寞,便遣你回國常伴母後身側,為本皇好好照看。”

古媚兒纖手徒然緊握,他推開她推的如此徹底,她究竟有哪裏不完美?臉頰有些僵硬,她仍然保持著完好的姿態,螓首道:“是的,陛下。”

血衣一揮,他颯然轉身,卻在走了兩步時突然頓住。

古媚兒透過他堅實的肩膀向前看去,便看見一身藍袍的消瘦少年正有些尷尬的立在石柱後,似乎是被突然快步往外走的陛下撞個正著。她心中不免有些幸災樂禍,陛下,最禁忌的一點便是偷窺與懷疑。

曾經,有宮女偷看他沐浴,他言笑晏晏的,將那小宮女送去了尼姑庵。要知道,對一個眷念世間塵愛的妙齡少女來說,青燈古佛比慢性自殺還難熬。

所以,陛下的可怕,就在於他那瞬息萬變的情緒,以及,那魅惑笑顏下深藏至骨的殺伐之心。看似邪肆無害,實則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心,他要你三更死,閻王爺也難以留你到五更。可怕的是,他可能不會想要讓你死,惹了他更容易生不如死。

所以,當她看到陛下對那藍袍少年露出璀璨至極的微笑時,她的紅唇勾的尤為好看。

悟蒼絕瀾的確笑得好看至極,當觸不及防的看見置身於石柱後麵的她的,他鳳眼光華璀璨,嘴邊勾起蠱惑至極的笑容,修長的手指輕巧的將她因快速移動而弄亂了的發絲打理好,含笑道:“阿木可是擔心我了?”

若非擔心,若非掛念,若非心中有他一席之地,又怎會在茫茫戈壁間尋找一個飄搖的身姿?所以,他方才還沉悶的心情霎時間開朗了。這世間從來沒他辦不成的事,說不定,兩個月,他真能拐了她回去,不管用什麽辦法……

紫檀木的眼神透過他肩膀掃了他身後女人一眼,這一眼掃過,卻有些難以錯開,隻因這女人的眼睛太過赤裸裸,赤裸裸的敵視,赤裸裸的……狠毒。蛇蠍美人,紫檀木不著痕跡的轉過來。

“我餓了。”不管別人怎麽想,她隻這麽回答。

“好,我們回家吃飯。”悟蒼絕瀾於是笑了,自然而然的拉了她的手緩步走出去,向著戈壁灘,向著蒼茫天際,向著已知或未知的方向。

紫檀木亦步亦趨的走著,與他並肩而立。身後一直跟隨的狠辣目光,被她拋棄在荒野裏。似乎感受到了,也似乎沒有,她並不放在眼裏。

“以後若是有事,跟我說聲便可,你知道,我不會追問的。”隻要不不聲不響的離開讓她無端憂心,便可。

她也開始在乎了,悟蒼絕瀾唇角輕揚,握緊了手中的手,含笑道:“是我不對,阿木,以後出門一定會跟你報備的。”

縱使鞋底厚實,踩在凹凸不平的砂岩上也有些咯腳,可這種細碎的摩擦,卻不是疼痛,而是粗糙的舒適,她喜歡這種感覺。輕輕出聲,清冷的聲音被幹燥的空氣染的圓潤柔和,在荒漠中輕浮飄散,“瀾瀾,我隻要你知道,一如你擔心我一般,我也擔心你,時時刻刻,無時無刻。”

丹鳳眼瞬息明亮了,她說她擔心他,無時無刻不擔心他。這還是她第一次感情外露,雖然她的擔心,其實和他的本質上並不一樣。他輕笑了笑,道:“剛才我並非專門去見古媚兒的。”

停下來,見她臉上果然沒有什麽變化,又灑然一笑,繼續道:“上次答應你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此其一。”

“哦?”他這麽快就查到木塔的落腳點了?

“其實,木塔並沒有在沙漠中設下埋伏。”他道:“無定河將這片地帶分為兩半,一般雖然林木凋零,一片蕭瑟,但卻像是南方的冬天般。而另一半便是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戈壁荒漠,一望無際,了無人煙。”

紫檀木是何等通透的人,一點就通。“木塔,在無定河的另一邊?”

悟蒼絕瀾讚賞道:“是,無定河作為大陸第一長河,不止是因為它的長出名,還因為它神奇的劃分功能,河的兩邊,如同兩個世界,永不相交的兩個極點。”

東邊日出西邊雨,紫檀木覺得這條河就跟著詩句說的差不多。回憶著腦中地圖,她道:“這裏不遠處有座常年冰雪覆蓋萬年不化的高山,便是無定河的源頭了是吧?”

他點頭,“是,那是整個大陸最為寒冷的地方。”

她一麵走著,一麵低頭喃喃道:“大雪過後,湖麵便已經結冰了,什麽草船借箭,什麽火燒連營,統統用不上了,這一次,該如何是好呢……”

雖然不清楚她口中的草船借箭火燒連營是什麽,他還是提醒道:“切勿在冰麵上作戰,離軍會很吃虧。”

“這是自然。”她點頭,思緒卻並未斷。

“其二,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唇角勾著,神色卻有絲懊惱,淺笑道:“阿木,我腹背受敵了。”

想起方才的事,念及兩人的情誼,紫檀木想了想,可她對這些事向來就沒什麽常識與知識,隻能回憶著上輩子的點滴情況建議道:“要不,你隨便找個女子先頂著吧?”

反正錦後又沒見過他心上人。

他輕輕搖頭,眸光是少見的平和的堅定,“沒有人能替代她,無論是以什麽樣的理由。”

紫檀木怔了怔,看著瞬間鄭重其事起來的人,看著那張認真的麵孔,突然想起三年前蠱血池邊伏案揮筆的少年帝王,認真的男人,最吸引人。她輕笑,由衷道:“被你喜歡的女子,真榮幸。”

眼角,有不明的光。說不清羨慕或嫉妒,隻是淡淡的,遺憾,或者是欣慰,或者其他,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她和這些事情,沒有關係。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僅僅是一個人而已,習慣了,也就從未想過要改變些什麽。

她說的不是幸福,而是榮幸。幸福是毋庸置疑的,而榮幸卻是另一種無人能及的光輝,是除他之外沒有人給得起,是唯一的,是獨一無二的,是不可複製的,愛戀。

那種高度,平常女子隻能仰望。

不是因為他那絕世傾城的容顏,不是因為他琴棋書畫無所不能,也不是因為他上的了廟堂處得了江湖,更不是因為他擁有江山萬裏子民遍地,而是因為他在這擁有了這麽多這麽多世人難以企及的東西後還能如此專注的對待一個人,純粹無暇。

他低頭,看著她透徹清幽的雙眼,那瞳孔,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吸進去,定定的問:“阿木真的這樣認為嗎?”

“自然。”薄唇輕啟,她也定定的道。

光華璀璨的丹鳳眼突然翻轉,如同一片聲勢浩大的汪洋突然扭轉成黑色的漩渦,風暴突卷,深深的將她囚在最中間,他低低的聲音一字一句的打進她心底:“那麽,如果那個人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