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紫檀木看去,她淡淡道:“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是啊,其實從第一場雪起他們便心中有數了,蒼軍擅長冬日作戰,而離國的兵馬卻不習慣這寒冷的天氣。對比蒼軍在密林戰鬥中吃的虧就知道對環境的不適應會導致多慘的結果了。
冰逸殷冷冷一哼,輕蔑道:“即使在麒麟山脈一戰中木塔失利,但人家畢竟還有四十萬大軍,我們如今隻有二十萬,無論天時地利還是人和我們都不占優勢,能拖則拖,還敢決戰,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死活。”
他說的毫不留情麵,音落時,營帳中的氣氛很沉,將領們看著他的目光也不甚滿意了。開玩笑,他縱使是王爺加監軍又如何,他畢竟不是主帥,不僅如此,這些時日來紫檀木在軍中的地位已經無人能及了,他說這話,明顯是與整支軍隊唱反調。
襲武這個向來不怕挑事的武將當下一哼,眼睛斜望著帳頂道:“不知死活總比貪生怕死好。”
冰白拉了拉襲武的戰袍,示意他王爺麵前主意言行,襲武轉過身子,不理。
紫檀木半拉著眼簾,恍若未聞。
一時間,大帳中靜了下來。
辛嚴此時客氣的問道:“不知王爺有何見解?”
冰逸殷曾經和他並肩作戰過,盡管兩人後來的地位有所差別,對辛嚴,他態度還算得上比較好。“敵不動我不動,原地駐紮,視情況而定。”
紫檀木這下有得說了,她道:“原地駐紮,嗬,王爺那日許諾我糧草隔日便到,這都隔了多少個時日了還不見其影?”
一提到糧草,軍中將領們的雙眼可以說是如狼似虎了。
冰逸殷被盯的有些不自在,道:“保準明日便到。”
“好,姑且再聽一言。”紫檀木不是得理不饒人之人,她看著大帳中央擺放著的沙盤,其中黃沙戈壁逼真至極,她突然站起身來,道:“今日一事,擇日再議,散了吧。”
眾將士有些詫異,這還是第一次無果而終。想了想又理解了,逸王爺畢竟是監軍,監軍的權利,雖然不大,但若是上稟點什麽話,著實不利,元帥也不能完全越過他行使權力。
心照不宣,眾人各自離去。
辛嚴又是沒走,他似乎習慣開完會後留下來跟紫檀木說上兩句,紫檀木也不奇怪,與他並排而行,左右無人時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辛嚴聞言看了她一眼,沒有什麽表示,也沒說什麽話語,禮節性的點了點頭離去。
紫檀木出了帳篷看著遠處山丘起伏,再過去便是黃沙漫天,心中,沉重與輕鬆奇怪的並存。沉重的是這可能是最後一戰,凶險萬分。輕鬆的是,這便可能是最後一戰了,從此天高皇帝遠。
凝神注目了一會兒,她向自己的營帳走去,想必又能飽餐一頓了。
“什麽時候動手?”丹鳳眼含笑含著她,漫不經心的問著。
“今晚。”她夾了塊雪蓮魚,小心的用碗接著,深怕掉到火紅無垢的狐裘上。
天越來越冷了。
看著她如今這麽自覺,他笑了笑,又道:“辛嚴答應了?”
“他不反對。”與食物奮戰中,她抽空道。
“需要我幫忙嗎?”很是慷慨的問。
紫檀木擱下一直忙活不停的筷子,清冷的雙眼看著他,定定道:“需要。我需要知道木塔現在的具體位置,我能感覺他就在附近,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們這一塊肥肉。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找到他們的。”
“那麽相信我?”他笑語了句,然後勉為其難的道:“好吧,統領大人有令,我自當遵從,隻是,時間不確定。”
“無妨。”她道:“暫時不急。”
有些眉頭沒尾的話說完,飯也吃的差不多了,這麽一折騰,外麵的天已經暗了下來。
紫檀木立在帳門前看著夜空,悟蒼絕瀾斜躺在她不遠處的一張美人榻上假寐,兩人誰也不說話,隻等著時間慢慢流過。
等著月上枯枝,深夜已至,美人榻的人已經不知道是假寐還是真寐了。
“時間,到了。”紫檀木喃喃自語。
一陣略微為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但見冷孤雲一身盔甲快步走到她麵前彎腰道:“啟稟統領,屬下已經親自遞了請帖給王爺和郡主,他們也都答應了。”
“那麽,走吧。”紫檀木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後她駐步看著美人榻上安穩而臥的人,輕聲道:“外麵風寒,縱然有功力護體也該回帳中休息。還有,我不會有事的,不必擔心。”
報備,勉強算是吧。
“好。”夜風裏,傳來他含笑的聲音。
她不止是約了著兩父女,還約了辛嚴,地點,在出營地五裏的一座山上,場地,冷孤雲早就設好了。
初雪已下,萬物都在它到過後退去色彩,這本該妖嬈多姿的山峰,此刻隻剩些枯敗的樹枝有一搭沒一搭的伸展著腰肢。
林間涼意頗重,紫檀木腳步平穩的穿過一大片林地,到了一處較為開闊的地方,此處有一張打磨痕跡尚清晰的石桌,旁邊幾個石凳,桌上擺放著軍中難得一見的瓜果甜點,以及一套酒具。
紫檀木在一個位置上坐下,為自己盛了一杯酒,看著枝頭的月亮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酒過三口,有腳步聲響起,紫檀木頭也不抬,淺抿了口道:“大將軍早啊。”
辛嚴在旁邊的位置坐下,接過她親手遞來的酒杯,沒喝,隻是道:“你真的決定要這麽做?不說冰逸殷身邊的防護力量有多強,就是真成功了,他日戰停,於你會是一個抹不掉的汙點。”
“無妨。”口中的氣息帶著熏熏酒意,她淡淡道:“我隻在乎這場戰爭是否會勝利,不在乎勝利後會如何。”
既然他如此決絕,他也無話可說,不再勸,他道:“你要的人,我已經帶來了。”
“嗯。”她點頭,卻不問人在哪裏。
兩人又淺飲了一會兒,冰逸殷和冰末俏,總算來了。
自發的在空餘的位置上坐下,冰逸殷冷哼了聲道:“深更半夜約談正事?”
“深夜人清醒。”她漫不經心的倒了兩杯酒在這兩位麵前,淡淡道:“正適合談正事。”
冰逸殷看著麵前的酒杯寒著臉瞥了她一眼道:“統領大人親自倒的酒,本王可喝不起。”
她淡淡的一勾唇角,道:“王爺是怕了?酒中,無毒。”
辛嚴適時的喝了一口,麵色無常。
冰逸殷不為所動,冰末俏也不去喝那酒水隻是一個勁的盯著紫檀木看,那目光赤裸裸,像是一根刺。
紫檀木也不強人所難,她淡淡的道:“琳木一直很好奇王爺怎麽會有那麽多高手護衛,江湖前五十名,嗬,在王爺這裏也不算什麽吧。”
冰逸殷的雙眼一咪,她如何知道他的底細的?的確,他之所以敢來赴約,不就是仗著自己那堪比銅牆鐵壁的防衛嗎?他幽琳木功夫是了不得,可他的護衛也絕不比她弱到哪裏去。他也不避,倨傲道:“知道就好。”
“這山峰背麵有間很不錯的茅草棚,王爺千金之軀怕是沒享用過此等野趣吧?琳木想去王爺去閑住一段時間,王爺可肯賞臉。”她語氣平淡,不急不緩,明明是問句卻沒有一點疑問的語氣。
“本王雜事繁瑣,怕是沒幽統領那麽空閑。幽統領若是喜歡,小女願陪統領一同前往。”冰逸殷說完,冰末俏那雙眼更加肆無忌憚的往紫檀木身上看。
“那真是可惜了。”紫檀木壯似歎息的道,無視掉那不懷好意的目光。
她話落,冰逸殷瞬間眯起了雙眼,辛嚴握杯的手一緊,而本來平靜的詭異的周圍突然間迸射出十幾道人影,寒光在他們手中閃爍,直奔冰逸殷而去,與此同時,紫檀木突然動了,五指成爪,瞬間向冰末俏手腕抓去。
然而,她快,冰末俏手腕上那翠綠的東西也一點不慢,紫檀木剛握住,手心便一疼,可她顧不及那明明細微卻專心的疼痛,另一隻手已經迅速捏緊了冰末俏的脖子。
紫檀木得手後迅速向那邊看去,隻見辛嚴已經和冰逸殷顫抖到了一起,有十幾個人相助,辛嚴很輕易的就占了上風。
眼看著就要將冰逸殷拿下了,這個時候,靜的詭異的四周,終於按捺不住了,瞬息之間,出現了六個用頭至腳都包裹在黑布中的人,他們功力高強手法狠戾,竟然輕易的就逼退的辛嚴那十幾個高手。
紫檀木腰間的藍色鈴鐺無風自動,靜靜的搖曳開來。
自那六人出現後紫檀木氣息便不是很穩,那六個人,那六個人,怎麽可能?那絕對不是江湖前五十名可比的高手。她隻知道這逸王爺勢力非凡,卻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能招到六個絕頂高手來,五十名已經極為難求了,這這些人根本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他究竟是有什麽本事?還是說,她平淡的眼中波光泛起,竟有些不敢想下去。
這時耳邊倨傲的女音響起:“你的人的確不錯,可想拿我父王,也著實太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