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固瑜城城門前的戰爭也拉開了帷幕,隻見兩排改良後的連弩車一字排開,那後麵,是列隊整齊的四萬五千士兵,他們並不靠近,就保持著能攻擊敵人卻不會中招的距離。

夜黑如墨,忽然,固瑜城東南方的天空上出現幾點亮光,那些亮光如同星火般在高空上高懸,從東南方的城外一路飄進。

“天火?”看到的百姓昂高了脖子,滿臉的震驚與虔誠。

“那是什麽?”城樓上的守兵仰頭看著那方飄蕩的零散光芒問道。

“螢、螢火蟲?”一旁的士兵同樣伸長了脖子道,卻被那士兵一巴掌拍到腦門上罵道:“傻啊你,螢火蟲的光是紅色的啊?”

士兵揉了揉腦門,嘀咕道:“那是,神火?扯談吧。”

不過,他的聲音過小,直接被忽視掉了。

星星點點的火從高空慢慢下墜,漸漸的,托住火的東西也在火光的照耀下顯了形。

整個固瑜城都轟動了,那是什麽?人,他們竟然看到有人站在高空中,站在空中,那可是神啊?

但見黑如墨的夜空,紅的灼人的火光,一身盔甲的士兵佇立在空中,那姿態,在抬頭仰望的人們眼中,隻能用神兵天降來形容。

更何況,那身軍裝,不就是離國的嗎?

被蒼國鐵騎踏破了家園的離國百姓們仰望著天空淚流滿麵,老天爺都可憐他們了啊,派神兵來救他們,救他們了,他們不再是奴隸,不再寄人籬下,真好,真好!

膝蓋顫抖的落在地上,城內的百姓,這一刻,所有的希望都給了那從天而降的士兵。

“天哪,竟然是離國的兵。”守城的蒼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從天上飛進來的,竟然是離國的兵馬,他們究竟是有多大能耐?“快,派人去阻止。”

熱氣球終於在萬眾矚目下降落了,飛天而來的將士們雄姿英發,一步踏出藤籃便向城門殺去。於此同時,城樓上也遭受到了先進強弩的攻擊。

內外皆敵,蒼軍左右受製,正揮灑不開之時,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當搭乘士兵的熱氣球落地之時,高空之上乘風而至一個更大的熱氣球,那蒸騰的紅光,尚在高空之上,就映出了兩道傾世的背影。

一藍一紅,高高在上,絕世而獨立。

緊接著,其中藍色的身影從藤籃之中直直跳下,萬丈高空,長發順著衣塊飛揚,紛紛擾擾,她背後,星月低垂。

淩空而下,宛如謫仙。

“阿木。”緊跟著她落下這一聲,就見那血衣人翻轉而下,血衣翩躚似朵美到了極致的花。

墜落而下,他伸手向她,修長的手指,不染塵霞。

聞這凜冽風中傳來的呼喚,她仰頭,見頭頂相隨而來的人,那顛倒眾生的臉,輕輕笑了,消瘦的手指向上伸出。

她雙腳向下直落,他頭向下倒立追尋,兩隻手,向著中間的地帶延伸,近了,漸漸的近了,指尖相觸,傳來彼此的溫度。他修長的手指摸著她指尖攀爬,幾番磨合,最終,牢牢的插入她五指中。

明明有黑不見底的暗,那相扣的十指卻清晰可見,以及,那含笑的眼。

時間恍若凝固,肉眼能見到那血色身影以兩掌為中心慢慢在空中翻轉,直到與藍色的身體站在同樣的高度。然後,再借著自然的定律,急速下落。

隻是無論風再如何猛烈的刮,氣流再如何狂暴撕扯,那相扣的手指始終沒有鬆動過半分。

伸直的兩條手臂,連起兩片不同的天、不同的世界,不彎不屈,不偏不移,直到安然落地。

“又仗著自己的武功莽撞行事。”手臂還直直的握著她的,腳跟貼地後,他輕聲責備。

她淡淡的笑了笑,自是知道怎樣蒙混過關,“不是還有你嘛。”

悟蒼絕瀾微閉了眼,忽然覺得有些挫敗,卻不覺難過,隻是略作懲罰般的再狠狠握了握手的另一端,晃覺這樣還不夠,他手臂一扯,不對他設防的人順著這不容抗拒的力量向他跩倒。

“嗙”的一聲,臉頰剛好撞到他胸口上。

“好狠的心呐。”抹了抹自己撞疼了的鼻子小聲嘀咕了聲。她抬起臉是卻是很淡然,先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袍,再順手理了理被她撞亂的衣襟。低聲提醒道:“注意影響。”

他們此刻,可是在視線中心。

她忽然覺得,入世的這些年,因著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至理名言,她的確沾染了身邊人不少習性。比如逗弄嘯天闌是跟身邊這個人相處久了,這會兒弄了個這麽搶眼的出場方式,全然是郝連流月的做派。

“那又如何?”他不甚在意的道。

好吧,跟他說這些都是廢話,她決定閉嘴。

恰在她保持緘默之時,旁邊有著看空中異象看呆了沒反應過來的百姓問道:“你、你們,是神仙嗎?來救我們的?”

紫檀木和悟蒼絕瀾相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她上前幾步在他麵前蹲下,道:“我們可不是神仙,不過我們可比神仙更有用。神仙顧不了你們,能救你們的隻有你們自己。”

她單手扣住他手腕強行將他扶起來,然後轉身向所有聚集過來的百姓道:“城外已經有援兵在攻城了,現在,不想做亡國奴的都拿起你們的鐵器來,我們一起衝到城門去為他們做接應,趕走侵略者,重建家園!”

百姓們眼中有激動的光芒微閃,然後,有年輕男子憤憤起身,甩袖道:“同胞們,走,是男人是操家夥打仗去,要死也要死得痛快點,做他媽鬼的亡國奴!”

他說罷,憤然轉身,飛快的跑去最近的房屋裏提了把砍刀出來。

有人敢帶頭就有敢跟隨,男兒都有熱血在,當下,紛紛加入了行列。

緊接著,不止是男子,連平時隻拿菜刀的婦女都揣了把菜刀風風火火的參與到了隊伍中。

一支由五千士兵開頭,不計其數百姓加入的大部隊,浩浩蕩蕩的向城門開去。

哼,誰說隻有你蒼國可以人盡皆兵,我離國也照樣做得到!

群眾的力量是龐大的,紫檀木對這句話深信不疑。眾人拾柴火焰高,再微小的光芒聚集在一起也能將黑夜照亮。

六萬守軍,前有狼後有虎,進不可進,退守無門,被離國士兵和百姓圍起來打,那場麵之慘烈。蒼兵也頭一次發現那些平時對他們唯唯諾諾的百姓們竟如此凶殘。那一個個下手狠的,完全不把他們當活物來對待。

胸中有不平氣,便有凶狠的力源。

“阿木總能想出這麽多讓人大開眼界的絕招來。”他不緊不慢的抿著茶水,含笑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今日方覺其中真意。”

紫檀木不以為然,他當然不知道了,雖然他驚才豔豔,可一直站在那般高高在上的位置,看到的,隻是螻蟻,而非蒼生。

“百姓的確是最為弱勢的群體,可逼急了,也是一股龐大的力量。百姓是愚鈍,普通人都隻要顧著自己就好了。但隻要他們的生活被打亂,他們就再不能坐視不理。隻要引用的當,可成蝗蟲,也能做甘露。”

“說得好!”丹鳳眼中含著讚賞,他轉而道:“固瑜城收複的消息不久就會傳到木塔耳裏,他必然從麒麟山脈的另一方繞去鹹鳳城,在哪裏與你周旋。”

木塔不可能回兵再奪固瑜城,這樣的話,他既要麵對紫檀木又要麵對跟著他的辛嚴,兩方夾擊。

“不能讓他退回到鹹鳳城。”紫檀木單手扣著桌麵道:“鹹鳳城易守難攻,若是加上他的軍隊和智謀,這場戰爭,就要無止境的拉扯下去了。”

“快要入冬了。”他突然道。

紫檀木思維還沒轉換過來,脫口道:“不會吧,這才至深秋不可能這麽快到冬天吧?”

“阿木,這是西北。”他提醒沒有寒地意識的她,道:“北方是沒有多久秋天的,幾乎前幾天還在穿秋裝,一夜過後,屋外就是一片雪白茫茫了。”

那豈不是一覺睡過了整個秋天?對於一直生活在南方的紫檀木來說這樣的事情是有些難以置信的。她習慣了四季分明的變化。

“離國的士兵不擅長雪天作戰的……”她眉頭微皺,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木塔退回鹹鳳城之前截住他,即使不能殺之,也要他元氣大傷才行。這樣,我們就能憑借更多的人力物力,不說完全取勝,至少要站住優勢。”

“固瑜城和鹹鳳城之間,是黃沙與戈壁。”他閑散的喝著茶水,漫不經心的道:“木塔要從麒麟山脈的另一邊繞道鹹鳳城,在跨過兩城邊界之後,為了趕時間,一定會穿這片黃沙,走直線縮短距離到達。”

她下意識的端起水杯來湊近唇邊,腦中卻在不斷想著對策,黃沙,戈壁,她在腦中回顧曾看過的地圖。

淺抿一口,她‘嗤’的吐出來,看著明顯有別於茶水的綠色而呈現暗紅色的水,問他:“這是什麽東西?”

“唔……”想了想,他丹鳳眼中紅光一閃,端起水杯來掩飾性的壓在唇邊,遲疑道:“額……我可以不說嗎阿木?”

直覺不是什麽好事,不然以他不知道厚幾許的一張麵孔是絕不會露出這般表情的,她做好了準備,淡淡道:“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