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物體借著這拋力直接劃過了大半個鐵鎖道準確的落在木板上,落下後,他根本顧不得什麽,第一時間跳起來組織著還沒到對岸的人迅速向後撤去,身體運轉在這方,那雙眼睛卻一直關注著那個藍色身影。
既然這是統領希望的,那麽就算不是他的意願他也會最好的執行。
越來越多的人試圖越過她追擊而去,可漸漸的,他們也發現了,前麵擋道的這個人根本就是無法逾越的。上多少死多少,開始還能靠著胸中熱血不怕死的往前衝,可一次又一次失敗後,總算怕了,畏懼了,不敢再靠近了。
細鞭上的血不斷滴落,長鞭拖地,泥混合著血滋養大地,她傾身而立。
清冷的雙眼看過成群包抄的敵人,嘴邊冷冷一勾,這一勾,隻勾到一半邊僵在唇角,透徹的眼珠裏,映著前方光潔的石壁,更映著不知何時出現在石壁頂端的人。
一身緊致黑衣,如同一杆沒有生命力的標槍,直立。
空氣中似乎有一道如同實質的灰色目光向她射來,與她的眼光,狹路相逢。
沒有猛烈的碰撞,沒有激烈的火花,隻有無聲的角逐。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紫檀木突兀的錯開眼,也就在她退出的這一瞬間,一物迅速的穿破空氣帶著滔天的氣力襲向她。
然而,她似乎沒看見,她的眼裏,隻有最後一個士兵踏上對岸的情景,手中細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揚,趕在那物襲來之前,狠狠的揮向焊接鐵索橋的地方。
“劈咵——”
“啪嗒——”
“碰——”
三聲聲響,緊密的交接響起。那第一聲是細鞭吻上鐵器,第二聲是鐵索應聲而落,而第三聲——
“統領!”
“統領!”
“統領!!!”
撕心裂肺的呼喊從安然登上山崖的白芒士兵口中喊出,那一雙雙眼睛,那一個個鐵血兒郎,此刻流出了悲切的淚水。
他們的統領,本該被他們保護著逃生的統領,如今為了救他們——
無數雙眼睛看著山崖間飛速落下的藍色身影,悲痛難言。
他們真該死!
鐵索橋砸碎在山崖,一路磕磕撞撞而下,那刺啦的聲音,洞穿了眾人的耳膜,在眼中摩擦。
這樣,唯一的道路毀了,他們便安全了吧,這是要保住他們唯一的辦法。否則,三百人,如何對萬人?再強也會被逼至死地。
那清冷的眼,此刻竟有絲得意,望向石壁上直立的人。
身體在急速下降,帶著胸口無法磨滅的痛。
可眼睛裏,卻不見痛苦。
兩雙眼睛,誰也不放過誰,誰也不認輸,在空中死死緊咬。
木塔不明白她的那份勝意來自哪裏,以統領的命換幾百將士的生,哪怕是再精銳的部隊,也是愚蠢的行為。
或者,他也不需要明白。他結結實實的中了他極力一掌,必死無疑。
沒想到這個讓他好久沒打起精神應對的少年,初見,便是訣別,也不過如此而已。
他轉過身,瞬息之間便消失,隻留下空氣中帶著死亡氣息的一句:“盡最大力量拯救糧草。”
哪怕是以一半的糧草換敵軍最有威懾力的統領一命,也是值得的。
無月之夜,一切都比平常靜溢,此刻,黑壓壓的山巒一處,從一個洞中傳來輕輕對話聲。
“你又把自己弄傷了。”男子含笑的聲音頗為無奈。
“這不是沒死嗎?”女子淡漠的聲音卻顯得一點不在乎。
正是這滿不在乎,讓男子近乎咬牙切齒,曉之以理道:“你難道不知道你的情況有多危險嗎?他那一擊可是實實在在的落在你胸口,我尋到你時你已經完全失去意識,還說沒事。”
他的心口,此時還有餘悸。
女子想起了受那一擊之後的情形,木塔那一擊著實強悍,他以前告訴她木塔是和他們一個水平的人時她還不怎麽在意,如今親自感受到那力量,由不得她不信。
她當時強撐著最後的力量讓自己安全落在崖壁上,剛一挨著泥土,整個神識便陷入了沉睡中,等醒來見到的便是一張放大的臉和這個山洞了。
雖然這次非常托大,但她還是有足夠保障的,“你該知道,崖從來不是我的絕命處而是我的救命稻草的。”
狡辯!她什麽時候也學會狡辯了。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驚了,看著她嘴角含血的倒在懸崖斜樹上,他差點以為……還好他去的及時。
子下去後他便一直有種不安,木塔那個人,他再了解不過,到底是擔心她有什麽意外,便飛速趕去看,結果她是真的……
“你的部下,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重要過你的性命?重要過……”重要過關心你的人?
他的聲音裏,含著隱怒,血衣背對著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一個孤立的背影,不似平時的高貴瑰麗。
他從來沒用這樣的感覺對過她,這一次,想必是真惹怒他了。
他也會動怒,她從前從未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他該是永遠含笑,永遠不把任何事放在眼裏的,邪肆逍遙,帶著骨子裏的高傲。
會生氣,是因為在乎。
紫檀木清楚,她本來就是個極其敏感的人,誰對她好誰排斥她她心裏比明鏡還要亮。
他生氣了,她沒賭氣,反而軟了聲音道:“我身上不是有你借的天寶歸元絲做的護甲嗎?天寶歸元絲製成的物品天下僅三件,它的功能,我自然是相信的。”
“那萬一有例外呢?”若是從前他便順著她不追究了,可這次他實在無法就此揭過不提,她受重傷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如此三番四次,誰知道會不會就真……
想至此,他更加挺直了身體,堅硬著脖子,不去看她。
“沒有萬一。”她靠著石壁坐在火堆旁,繼續耐著性子柔聲道:“而且,我昏迷並不是那一擊的原因,那一擊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沒有什麽太大傷害的,我沒事。”
她本意是安撫,誰知道說出後反而讓他一僵,敏感道:“導火索?”
邪魅的語調微微上翹,那是種不容敷衍的力道。
紫檀木一頓,自知失言,要她怎麽說媚的事?
這次會讓她神識沉睡,是因為木塔的力量太強,衝擊了媚的封印,身體內部強大的力量強行湧向她全身,她無法抵抗,才陷入深度昏迷的。
還好,木塔的力量絕大部分被天寶歸元絲卸去了,否則,她隻怕就真要命喪當場了。
這是質與量的差別,絕大部分量被卸去了,可質地無論多少都有衝擊媚的能力。所以她受傷不重,但媚,按她的感覺,如今隻剩下最後一層了……
“怎麽?”她長久的沉默讓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紫檀木回神,看著身旁佇立的身影,撐著身子靠著石壁站起來,消瘦的手指輕輕搭在他肩膀上,手下明顯感覺到他有些反應,卻又被迅速壓下去,就是不回頭看她。
“瀾瀾”她輕笑著喚,含笑輕輕道:“因為我知道,有你在啊……”
有你在啊……因為我知道不論發生什麽你都會幫我,因為我知道無論無論遇到怎樣的危險都有你在背後支撐,因為我知道背後有你,所以肆無忌憚,所以奮力奔跑,而不用怕墜入萬丈深淵。
一句因為有你,包含了獨一無二的信任與依托。
他打定主意要讓她記憶深刻的堅硬背影也在瞬間轉過來,血衣翩轉,墨發飄灑。
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輕柔含笑的眼,看著她清雋悠遠的眉,記著她一切的一切,將她的容顏銘刻在心底深處。
玫瑰色的唇瓣有極其輕微顫抖,最終,化為繁花燦爛的一笑。魅惑,渾然天成。
紫檀木承認,這麽一瞬間,她是看的入了神。
以至於,臉頰上什麽時候覆蓋上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她都不知道。
他的臉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她那麽近,近到隻有一指長的距離,她能清楚的看到他毫無瑕疵的麵孔,丹鳳眼中瑰麗莫測,玫瑰色唇瓣光華流轉。
“你……”迫於下壓的詭異氣勢,她腰條件性的往後彎,腳下下意識的一退,哪知這一退退出了她今生一大糗事。
山洞之中地麵本來就極其不平坦,她又正好處於石壁與地麵交接的凹凸處,這不看路的一踩,剛好踩到一處滑石,腳下一滑,整個人便往地上倒去。
她正待要運功穩住自己的身體,哪知她這一倒靠近她的人也跟著她倒來,且速度比她還快,壓在她身上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這一下,兩個人一起倒地。
說來誰也不信,兩個武功高強的人竟然被一處滑石絆倒,真是要貽笑大方。
“嗯。”紫檀木微微一皺眉,身下粗糙的地麵擱的她背部極其不舒服,微微一動,立刻感覺到不妙。
清冷的雙眼順著存在感有些過分大的視線追去,隻見麵前的這雙眼中是有些似曾相識的妖冶,相識在……那晚清苑……
“阿木~”蠱惑的聲音如此喚道,瑩白的指尖輕輕滑過她額角,扶開碎發,摩擦著她耳根。
全身皮膚一顫,她大腦突然一熱,神經紛亂中,不知為何大聲道:“天亮了,啊,不,我是說,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