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塔的軍隊,在天完全大亮之後,總算到了這片地界。六十萬大軍,分三撥進軍,前鋒二十萬,中軍二十萬,再有二十萬收尾,浩浩蕩蕩,聲勢震天。

沒有什麽地方比山巔更適合觀戰的了,一眼下去,盡收眼底。紫檀木和悟蒼絕瀾一藍一紅兩道身影此刻就是站在山巒之巔,看著下方的湧動的人潮。

“木塔沒有在軍隊裏。”一眼掃過,他便知道結果。

“你認識他?”紫檀木有些詫異地問。

哪隻悟蒼絕瀾笑著搖頭,道:“何需認識,一眼之下,便知是與不是。”

紫檀木點點頭,的確,有些人即使從未見過,一眼之下,也能分清鼠虎。

他的眼睛在群山之間徘徊,嘴角勾起的線條有些緊,笑著道:“阿木要當心了,指不定哪兒有雙眼睛正在瞄準你的軍隊呢。”

他們在暗中觀察著敵人,敵人又何嚐不是在暗中窺視著他們,兩虎相爭,就看誰凶猛過誰。

蒼軍前鋒部隊已經走到了狹道前,打頭的將領手一揮止住大軍步伐,跟副將道:“此處狹道,最為容易下埋伏,要小心行事。”

“將軍,現在離國軍隊人數不到我們的三分之一,況且我們還有木帥坐鎮,他們就是有十個膽也不敢再這裏跟我們對打啊。”副將如是道。

前鋒將軍倒是個行事謹慎的人,此刻詢問道:“斥候呢?可有來報?”

副將搖頭道:“沒有,斥候並沒傳回什麽危險信息,應該沒什麽問題。”

“嗯。”將軍這下放心了,大手一揮,高聲道:“出發,兄弟們。”

蒼國大軍浩浩蕩蕩的向狹道中行去,狹道不止長,且有個彎換到另一個地方,危險度著實有些大,以至於在判斷沒有危險了的情況下將領仍舊很是小心。

一路都平安無事,直到大軍占滿了狹道的一半之時,那兩側的山上突然滾落下來無數的大石,砸的無所防備的士兵們眼冒金星。

一時間,慘叫聲在響徹了寧靜的山脈。

前鋒將軍反應可一點不慢,一見突變便馬上命令道:“有埋伏,快撐鐵傘,快退!”

蒼軍雖然在最初受到攻擊時有些慌亂,但聽到號令時反應非常迅捷,第一時間就按照那將軍所說的做。頂著石子的壓榨,一行人迅速往外退去。

“就這樣?”悟蒼絕瀾有些詫異,這看起來更像是一場鬧劇,倒不像是她的作風了。

“就這樣。”紫檀木看著狹道邊的情形沒什麽語氣的道。

悟蒼絕瀾可不信她的動機如此單純,分析道:“即使暫時嚇住他們不讓他們進攻,但很快他們便會再進的,到時候這樣的埋伏根本起不了絲毫作用,阿木心裏,真正想做的是什麽?”

紫檀木不語,隻看著下方道:“先小吃一頓而已。”

悟蒼絕瀾似乎有些明白,當下好整以假的看著下麵。

所有的士兵全部退出狹道後,前鋒將軍碎了口:“媽的,竟然有埋伏。離國的懦夫什麽時候這麽膽大了,真他媽不怕死嗎?”

副將此刻出主意道:“將軍息怒,離國正直缺兵期,這樣一個毫無特點的埋伏定然要不了多少人,我們隻需派人收繳了便可安然上路。”

前鋒將軍點點頭,下令道:“前麵五千人上山絞敵,給我殺他個片甲不留,讓他們知道什麽是不能做的!”

很快,前方的五千人便蜂擁而向山林,從山腳向上,浩大的山脈以包容萬象之姿慢慢的隱沒他們的蹤跡。

幾十萬將士等候在原地,除了馬兒偶爾的踢踏呼吸聲,並沒有聽到人聲。

漸漸地,前鋒將軍發現了些不對勁的地方,他低聲跟身邊的副將確定道:“我怎麽覺得越往上人越少呢?從偶爾的樹枝縫隙間,能看到的人越來越少。”

副將眉頭一皺,仔細的看去,也疑惑道:“將軍,我也覺得。”

將軍眼裏幾番轉動,隱隱的覺得不對經,猜測道:“難道敵軍不是一個小隊伍而是大部隊?”

“不可能吧。”副將驚道:“他們哪敢用二十萬打六十萬?那根本就是螳臂當車啊。”

將軍也覺得不可能,可要怎麽解釋眼前這個現象,五千人進山,能看見的人越來越少。

也就在他們全神貫注思考這個問題是,那恍若沉默致死的的山林裏突然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叫聲淒慘,又在半途被強行割斷。

這一叫,直叫的眾人心中一緊。

將軍凝重道:“不好,敵軍人數眾多,派出去的人隻怕都被吞了。”

“那怎麽辦?”副將接著道:“我們可沒有那麽多時間耗在這裏。”

將軍自然更明白這個道理,可此刻進是埋伏,戰又不知道具體情況,一時之間難以下決定。

“六十萬減去五千,不過鳳毛麟角而已。”悟蒼絕瀾嘴角上翹,定定道:“阿木的胃口,向來不是這麽小的。”

“那你猜,他們接下來會怎麽做?”紫檀木氣定神閑的站著,饒有興趣的道。

“我猜……”他唇邊一笑,道:“強進。不去管埋伏的人馬,做好準備強行過狹道。他們不會在山林中與大部隊糾纏,那不是他們的強項,六十萬對二十萬輸的可能性實在是小,可打仗要的從來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我說得對嗎?阿木。”

回答他的不是紫檀木而是下方蒼軍的實際行動。

前鋒將領正在舉棋不定間,後方有噠噠的馬蹄聲傳來,一個傳信兵高舉著一方令牌道:“木帥有令,結鐵傘陣,強行過狹道!”

“是。”沒有任何異議,將軍垂首應道。

接著,無數把鐵傘在蒼軍頭頂撐起。一把有被砸下的可能,可成千上萬把連在一起,就組成一麵鐵牆,遮天而起,堅固無比。

你不是從天上來嗎?好啊,把天都遮了,看你還有什麽辦法。

紫檀木看著那慢慢淹沒狹道的鐵色河流,一雙眼睛裏有鐵灰色的冰冷。以為這樣就能安然無事了嗎?做夢!

木塔這招,的確夠絕,狹道之間除了能從空中丟點砸死人的東西,兩邊根本就沒有進攻的地兒,如今他當空一罩把自己的軍隊護衛在這鐵牆之下,縱使你是幾十上百斤的巨石頂多也就給撐傘的人增加一些重量而已,連死傷都不可能涉及。

部隊已經過了狹道的一半了,預料中的巨石卻遲遲沒有落下,副將奇怪的道:“將軍,莫非他們放棄了?”

前鋒將軍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們撐著走就好,以免剛取下來就被砸的措手不及。”

保險起見,副將點點頭悶頭往前趕。

眼看就要轉過那個彎了,將軍雙眼一亮,招呼道:“兄弟們,快點啊,馬上就能走出這個憋屈地方了,衝一把!”

“好,衝一把,衝啊!”

當即,鐵河以快先前兩倍的速度在狹道間湧動,不一會兒便接近轉角了。

紫檀木的嘴角,毫無預兆的勾了起來。

黑暗到了盡頭,帶頭的將軍拔腿一轉,準備迎接開闊亮光的眼,就此楞了,緊接著,怒意在他的眼裏如龍卷風一般瘋狂卷起,手臂狠狠地握緊,咬牙罵道:“王、八、蛋!”

“這……”副將驚得趕緊向前跑出幾步看著眼前,長大了嘴巴道:“怎、怎麽會這樣?”

所有轉過彎的士兵看著這情形都驚訝了,怎麽會這樣?好不容易跑到終點,可迎接他們的不是出路而是終結。

是的,終結,那本該是出口的地方,此刻被一塊千斤巨石堵死在了那裏。

“給我弄開它!“將軍怒不可遏的吼道。

“等等,你們聽這是什麽聲音?”一個聲音打斷道,示意所有人豎起耳朵。

“上麵有東西掉下來。”感受著手撐起來的鐵傘上麵的信息,有士兵疑惑道:“可是不是石頭,石頭沒這麽輕啊,那是什麽?”

所有人都抬頭看頭頂連成一片的鐵傘,那將軍的眼尖,盯著從傘角掉落下來侵入一個士兵衣服內的東西急問道:“那是什麽?”

士兵看見他的視線馬上伸手碰到自己肩膀,指尖伸到自己眼前,皺眉道:“油?”

“油?”將軍不解,這個時候用油幹什麽?

此時,他們看不見的上方,一桶桶半人高的東西被離國士兵不要錢的往下倒,那東西傾瀉而下,潑灑在鐵牆之上,迅速的將鐵河染成了他們的色澤。

繼而,那最高的山巔上突然急射而來一支金色火箭,箭入油海,忽的串起三丈高的火苗,火見風而漲,瞬息之間便席卷了整個潑了油了鐵牆。

是,鐵牆的確能夠當山石,可金屬導熱,這是在哪個時空都通用的定律!

“熱。”漸漸地,甕在貼鐵牆下的士兵感覺到了熱,整個人就如同身在蒸籠之中,熱氣從上而下罩來,憋得他們呼吸困難了起來。

“挺著,都給我挺著!”將軍大聲命令道。

這個時候如果丟了鐵牆,可想而知,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麽了。

鐵傘鬆開的那瞬間頭頂的火油便會當頭而下,焚身燒肉,戳骨揚灰,隻怕他們會連渣都不剩!

決不能鬆,哪怕是不要了握傘的這隻手,也定要抱住這條命!

遠遠看去,群山之間,一條火帶翻滾而起,妖嬈似蛇,映紅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