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將匕首收起,遙望著沼澤地麵的一群活靶,對高鬆道:“你去找找那個將軍身上有沒有什麽傳訊的東西。”

高鬆聽令,很快在穀瑜的懷中摸出一塊鐵牌和一個小筒。紫檀木並沒有在關注這場已經毫無玄機了的戰鬥,轉身道:“將場地清理幹淨,不要露出破綻。今晚將這小筒抽開,蒼國的這支部隊已經完成了指示,知道嗎?”

高鬆心領神會,道:“屬下明白。”

藍從左邊向他們走來,近了回報道:“都解決了,保證沼澤中沒有一個人能出得來。”

祖嗤也帶著一幫士兵過來,稟報道:“被毒蛇咬傷的人已經永遠好不起來了。”

卷起褲腳扛著沾泥器物的孫孝帶著幾十人前來匯合,感歎道:“敵軍兩千,全殲。我方六百,無一人死傷。真是不可思議。真想痛痛快快幹一場,這挖溝放水的活雖然輕鬆,還是不如刀槍熱血啊。”

紫檀木表情仍舊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悲喜,平靜道:“早就跟你們說過了,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隻要你們相信著並且為之拚搏著。當然,也不要興奮過度,這隻是一場小小的勝利,不過一個開始而已。要知道,驕兵必敗。”

“是!”一個個垂首聽教。

紫檀木看著快要走到正中的太陽,道:“吩咐下去,一部分人處理屍體,一部分人準備吃食。”

“是。”三個具體負責人馬上下去分配。

藍在樹下鋪了張墊子,紫檀木就靠著樹坐下,對身邊站著的藍道:“藍,你也坐下吧。”

藍的聲音是一貫的冷清:“公子吩咐我好生照顧著小公子,我自然不能怠慢。”

“藍,你真死板。”她笑說了句,卻拉她坐下,淡淡道:“行軍在外,都是一群男人,你一個女子,當真是委屈了。”

“不委屈。”藍的臉上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道:“我挺喜歡這樣的。”

她沒帶任何人卻偏偏帶了這個身份難辨的藍,不止是因為她答應過大哥讓她跟著她,也源於她的私心:她需要幫手,而這個幫手也需要她,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大哥她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藍,麻煩你聯係大哥,請他借十個能騎馬射箭的女子給我用一用。”

藍雖然奇怪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她並沒有問,隻是點了點頭。

部隊的吃食很簡陋,不急的時候還好,能吃點熱乎的飯,趕的時候就隻能吃點幹糧衝擊了。

紫檀木是統領,人呐,在什麽地方都要分個三六九等,即使是軍隊也一樣。當高鬆指揮著兩個士兵將粗製的木幾擺在紫檀木麵前時,她甚至連頭都沒抬道:“退下,給我士兵吃的東西就可以了。”

“這怎麽好。”高鬆幾乎是下意識的道。

紫檀木瞟了他一眼,那一眼,沒有任何情緒,高鬆卻像是被什麽捏住喉嚨一樣,半響才道:“是。”

讓士兵將特製的飯菜撤下後,他親自呈上幾塊幹餅和一個水袋遞到她麵前。士兵們雖然吃著自己手中的幹糧,但那一雙雙眼睛都若有若無的關注著最高首領的,此刻見她竟然推卻了上好的飯菜和他們吃同樣的東西,一時間竟然個個咬緊了下唇,鼻尖微酸。

紫檀木淡然的接過高鬆手中的東西,分了一半給藍,打眼看著緊盯著自己的上百雙眼睛,莫名其妙的道:“怎麽了?”

高鬆收回自己的視線搖搖頭:“沒,沒怎麽。”

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裏,她咬了一口淡淡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是你們的首領,沒道理比你們還差吧。”

“統領是最好的統領。”高鬆低語了一句,其他士兵此時也紛紛點頭,從古至今有哪一個將領和士兵同飲同食同甘共苦?

統領雖然訓練殘酷了一些,但那都是為了提升他們的戰鬥力,隻有戰鬥力強了,才能活的更久遠。一時間眾士兵思緒百轉,口中明明無味卻覺得今天的幹糧比以往都要好吃了些。

其實紫檀木倒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崇高,她一向對吃食不挑剔,在無回山跟著師傅時再難吃的東西都吃過,這些個幹糧比她年幼時吃的可正常多了。

手中的東西吃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頓住了,問旁邊的藍:“你有沒有聞到什麽特殊的味道?”

藍仔細感覺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啊。”

無意識的咬著手中的餅,她兀自想著,藍的武功差她一個級別,聞不到也正常。收好未吃完的東西,她起身道:“我離開一下,蒼軍來了一波又何嚐沒有再來的可能?你們警惕點,別讓人乘虛而入了。”

“嗯。”食物在嘴裏,士兵們應的有些模糊不清。

紫檀木順著那味道的方向一路走,那是離士兵聚集地挺遠的一處林地,在一塊大概三米的圓形空地上生著一堆火,火上架著一隻兔子,黃橙橙的油脂從鮮美的兔肉上滴滴落入火堆裏,發出‘滋滋’的聲響。

小小的圓形空地上並沒有一個人影,倒是有匹馬蹲在邊上,眯著眼睛在密林難得的陽光下睡的正香。

“倒是真懂得享受。”暗自嘀咕一聲,她向那馬兒走近。

馬兒很警惕,還沒等她靠近它它便掙開了眼,一雙大大的馬兒眼看著她。然後,馬兒奔跳起來,很是歡快的低頭湊近她。

它見她這麽高興,想必是有親切感吧,見不到黃泉見見它的主人也可以聊以慰籍。紫檀木伸手摸著馬兒的頭,安撫道:“碧落,你家主人又把你丟下跑哪兒去了?”

碧落隻是親昵的噌著她的手並不答話,當然,它也答不了話。倒是有一個懶散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帶著略微的不滿:“誰說我丟下它了?阿木,這事情都沒發生就被你判定了。”

紫檀木向聲發地看去,見高高的樹枝上斜躺著一個男子,他微眯著眼享受著頭頂的暖陽,玫瑰色的嘴唇輕勾,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一身血衣漂浮在樹間,墨發自然散落下去,端的是一身慵懶無比。

悟滄絕瀾從高高的樹幹上翩躚而下,直飄到她身前,捉了她一縷青絲在指尖把玩,含笑道:“阿木真會冤枉人,可莫要誤導了我家碧落。”

紫檀木伸手拿回自己的發絲,淡淡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陪碧落來找黃泉啊,怎麽,不可以?”手中的東西被抽離了,他也隻是毫不介意的笑笑。

“說正經的。”她不為所動。

走向烤的金黃的兔肉,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握著燒紅了的鐵絲一端翻了個麵,手拿開時,依舊幹淨無暇。他道:“阿木你真無趣,好吧,既然你要聽實話我便告訴你吧。我不是說過要就近了解戰況嗎?這不,這麽久夠近了吧?”

以他的功力,重兵把手的軍營要來去自如毫無壓力,防與不防都顯得多餘。她也隻是想確認一點而已:“瀾國不會參與其中嗎?”

看著眼前的食物,他輕輕吹了吹煙,漫不經心的道:“阿木,你這就為難我了。未來的事情我如何保證呢?我既是一國之君,就要從國家的角度出發。參與或者不參與,都要看時機。”

他是國君,是一個完全符合標準的君王,這一點,她早就清楚了。所以,聽到他這番話她並不奇怪,甚至隱隱的欣賞,經管這番話並沒有對離國有利的地方。

不欺然的想起三年前蠱血池的約定,她不禁道:“三年前我們就說過,三年,看三年後的我們又是如何。如今三年已過,我倒是滿期待的。”

修長的手指擺弄著串上的兔子,他聞言笑著道:“阿木,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啊?”她一時沒懂:“什麽主意?”

他卻不解釋,隻是道:“你總會知道的。”

紫檀木還想開口問,卻聽他高興的道:“嗬嗬,烤好了,阿木來嚐嚐。”

說著從架子上取下烤熟的兔子,他走向她麵前,將看起來就很有食欲的兔子肉遞到她嘴巴旁,笑眯眯的道:“阿木快嚐嚐,新鮮出爐的香噴噴的兔肉,看看我手藝怎麽樣?”

盛情難卻,紫檀木看著眼皮子底下色香上好的兔肉,再看看眼前幾乎有些執扭的高舉著貴手等著她品嚐的人,遂輕輕的低頭含了塊黃橙橙的肉咬下來。

“怎麽樣?”悟滄絕瀾丹鳳眼裏光芒搖曳,滿懷期待的看著她。

“色香味美,樣樣俱全。”細細的咀嚼下咽,她由衷的評價道。

“是嘛。”有些得意的笑著,自己在另一頭咬了口嚐嚐,點頭自誇道:“看來我是無所不能了,味道真不錯。”

有這麽誇自己的嗎?雖然是事實。她建議道:“你就不能不能含蓄點嗎?”

“含蓄是個什麽東西?”殷虹的舌頭勾過唇角的細碎,丹鳳眼裏滿是享受的看著她。

腦子裏瞬間閃過那晚清苑中妖冶的某人,她單指低著眉心閉了會兒眼。為什麽她剛剛會有種錯覺?好像他滿臉享受的品味著的不是鮮肉而是……而是……她?最近趕路太累了吧,幻覺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