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塵土

宛清聽著王爺拿到撤走沈側妃封號的詔書,眸底盡是笑意啊,看靜寧侯夫人還得瑟去,隻怕這一回永昌候府和王府有的鬧騰了,永昌候府的女兒嫁進錦親王府二十年了,沒成想臨死了還被撤掉封號,還把二十年前那樁醜事翻了出來,更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當年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這事一旦鬧大,永昌候府的臉麵往哪裏擱?!

不過宛清也很納悶呢,這事傳揚出去,與王爺名聲也不好啊,畢竟被栽贓了,還一栽二十年之久,這也太糊塗了吧,沒準是大禦史上第一人,宛清瞅著莫流宸,莫流宸輕搖了下腦袋,“名聲是不大好,可總不能為了點名聲繼續背黑鍋吧,要這事繼續瞞著,大哥就還是父王的兒子,不管是女兒被換還是被栽贓,父王糊塗之名都是肯定的了,多一點少一點沒什麽區別,父王原本就糊塗,不過沈側妃是先皇下旨賜的婚,外人也不敢胡言『亂』語,時間久了,也就淡忘了。”

宛清聽著莫流宸的話,忍不住撫額,這糊塗之名是轉到先皇身上了,簡直就是躺著中箭啊,為他默哀,不過他是皇上嘛,就是為臣下百姓遮風擋雨的,宛清還有疑『惑』呢,“現在沈側妃的封號被奪,她怎麽處置啊,是留在錦親王府還是送回永昌候府?”

莫流宸看著宛清,似乎被宛清給問倒了,扭了眉頭思岑了一下也沒有回答,那邊王爺打馬上前,莫流宸直接把問題丟給王爺了,王爺想都沒想便道,“讓族人商議決定,要是永昌候願意把她領回去便領回去,要是不願意就火葬了吧。”

宛清聽得沒什麽大反應,可王爺卻是歎了口氣,在古代輕易不實行火葬的,有挫骨揚灰之意,是大刑,屬於死無葬生之地的那種,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賣身葬父的事出現,可火葬在宛清眼裏稀鬆平常,還能為大禦省點土地呢,要是宛清把這話說出來,一準要遭噴的。

王爺交代完幾句話,便策馬揚鞭而去,在馬車上顛簸著,宛清顛著顛著就睡著了,醒來時人已經在半月山莊了。

王爺雖然走了,王府的事也留了親信打理,還仍然囑咐莫流宸照應著,沈側妃如何安置的,第二天傍晚宛清在觀景樓撫琴的時候就知道結果了,永昌候去王府鬧了半天,就連靜寧侯夫人都去了,四老爺和四太太把事情的經過跟他說了,永昌候不大相信,還特地去詢問了莫流暄,這才罷休,族人都讚同王爺的做法,讓永昌候把沈側妃帶回去,可永昌候怎麽會答應,沈側妃可是錦親王府八台大轎從永昌候府抬回去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豈有還回去之理,說完,拂袖而去,就是對火葬沈側妃也無半點異議,因為隻有兩個選擇嘛。

族人一力讚同火葬沈側妃,可有一個人不同意,莫流暄,不管沈側妃出於什麽目的換了他,總歸養了他十九年,對他疼愛有加,就算有錯,那也是因為愛王爺的緣故,被三老爺欺負她也是受害者,同是犯錯,三老爺不過挨了八十大板,卻要把她挫骨揚灰,太殘忍了,要火葬沈側妃,除非從他屍體上踏過去。

不知道從何處得知消息,莫流雪也趕回錦親王府,不同意火葬沈側妃,畢竟是她親生母親,打小跟她就親厚,沒想到竟然是她親娘,莫流雪不同意火葬還要在王府給她和伏老夫人守孝,王爺王妃不在,莫流宸和宛清也不在,也就由著他們了,莫流雪和莫流暄就跪在那裏給沈側妃和伏老夫人守了三天的靈,然後發喪,沒入祖墳,對於那些沒有封號的姨娘小妾錦親王府祖墳旁另有地方安葬。

埋葬的地點原本都選好了,可最後沈側妃卻是以三老爺平妻的身份入的土,這是莫流暄強烈要求的,三老爺沒有選擇的餘地,不然他直接殺了他,讓他去地底下賠罪,三老爺被嚇到了,不過就是個死人,管她做什麽,你們愛怎麽樣便怎麽樣就是了,隻是沒差點把三太太氣死過去,要不是因為她,三老爺也不會被調去外任,他們西府上下也不用跟著去受苦,還有個被休棄回來的私生女,她一輩子的臉麵都丟盡了!

還有老夫人的,這麽個驚天的消息傳到老夫人耳裏,老夫人壓根就不信,她太自信了,不相信沈側妃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等回來看見兩個棺材擺在那裏,還有莫流雪那酷似沈側妃的臉,老夫人當即中風不起,更有三太太氣憤的言語,三太太能不氣嗎,老夫人一直對莫流暄寵愛有加,就是她和二太太的兒子都沒能有莫流暄的一半,三太太以為老夫人是為了他們的將來考慮,將來莫流暄繼承王位他們的日子能好過不少,三太太做夢也沒想到老夫人一直就當莫流暄是她們三老爺生的,這麽多年,她和沈側妃之間能沒點磕磕碰碰嗎,每回受委屈的是她,老夫人還『逼』她給沈側妃道歉,她是不是把沈側妃當成三老爺的妻子她寶貝孫兒的娘疼著!

三太太氣憤的說完,緊接著又是譏諷,什麽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和伏老夫人鬥了一輩子,她以為她是最大的贏家,結果還不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擺了一道,孫女都被人換了,還擱在手心裏寶貝著,怕是伏老夫人想到她為了自己的孫子說盡好話做夢都在發笑呢,她被趕去潼北了又如何,孫子有她護著呢,老夫人氣的手直顫,要不是說不出來話,估計都要讓三老爺休妻了,就是將伏老夫人千刀萬剮都難消她心頭之恨,這麽大的打擊壓下來,老夫人挨了兩天,也去了。

一世榮華,半生算計,一遭枯,皆塵土。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們為了點榮華富貴權勢算計來算計去,到頭來還不全是挖給自己的墳,老夫人待那些族人如何,誰心裏不記著呢,王爺不想見她,她的後事全交給族人打理,結果可想而知了,如此歹毒心腸的女子,還想死後去打擾先王爺先王妃的清淨不成,讓她和伏老夫人繼續鬥去吧!

在半月山莊住了五天,兩位老夫人和沈側妃算是徹底從錦親王府消失了,三老爺的調任書也下來了,半個月必須出京,要是他的驕奢『淫』逸之惡習不改,這輩子他都別想再回來了,莫流暄的事才是最難處置的,他還算有兩分自知之名,知道世子之位與他無望了,便把玉印和冊封的詔書拿了出來,冰嫻郡主不讓,他也派人送到了皇上跟前,他原本就是個庶子,這個原就不是他可以肖想的,隻是從小到大,不少人都在他耳邊說王位遲早都是他的,他信了,隻是沒預料到結果會是這樣。

莫流暄送走了玉印,氣的冰嫻郡主回了寧王府,待了兩天,莫流暄也沒有去接她回來,沒差點氣瘋她,更是把寧王妃氣的直打顫,她的寶貝女兒嫁給他,他竟然如此待她,可要和離,六太太不許,寧王爺也不同意,冰嫻自己也不願意,離棄的女子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寧王妃無奈,隻得進宮去求太後,太後也心疼冰嫻,畢竟是自己打小看著長大的,可能怎麽樣,莫流暄不是王爺的親生兒子已成事實,就算他還是,可莫流宸的腿也完好了,世子之位最終花落誰家大家心裏都有數,寧王世子當初對宛清下手為冰嫻泄憤是一方麵,更多的還是怕冰嫻的世子妃位置沒了,錦親王念著同族兄弟沒有懲治還不是因為心裏那份愧意,可當初冰嫻定下莫流暄不是王爺王妃的意思,是王妃去提的親不錯,可原因為何寧王妃不是不知道,要怨隻能怨自己,就是想讓錦親王府給個交代,如今都找不到人了,就算王爺王妃在,她能去找嗎?

寧王妃想到王妃和宛清去提親,心裏都後悔想去撞牆,她以為壓著宛清又有老夫人和沈側妃幫著,再加上寧王府的權勢,冰嫻在王府的日子定會如魚得水,便在沒嫁進去之前就給宛清來個下馬威,讓她有點自知之明,沒想到她真和王妃來了,沒有半句怨言,下完聘禮就和那個半傻子逛街去了,早知道如此,她寧願冰嫻去吃那糖葫蘆。

是她小看了宛清這個庶女,沒想到她能靠上半月坊這麽個靠山,更是將宸兒的腿給治好了,還將錦親王府掩藏了幾十年的秘密挖了出來,讓冰嫻和寧王府成為整個京都的笑話,寧王妃心疼女兒,哭得眼睛都腫了,太後也沒辦法,她能讓皇上把世子之位給莫流暄嗎?!

錦親王會答應嗎?文武百官會答應嗎?皇上會答應嗎?就是莫流宸和宛清會答應嗎?

太後沒別的法子,那都是祖上的蔭功,暄兒不是沒本事,現在朝廷受東冽欺壓之苦,暄兒可以去戰場立戰功,將來封侯拜將不是不可能。

可寧王妃就那麽苦求,恰巧皇上去給太後請安,皇上便把王爺的意思說了,暄兒是六老爺的兒子,自然要歸去本宗,等修改族譜後,暄兒就是六老爺的兒子了,考慮到莫流暄在王府尷尬的處境,皇上看在太後說情的份上,賜了座府邸給莫流暄,離王府不遠,騎馬一刻鍾的樣子就到,他不住北府,可以跟冰嫻住那裏。

至於去戰場,王爺不同意,東冽不是鬧著玩的,不過還真有事交給他,不管怎麽說,他也是錦親王府的子孫,鐵匣子他也是有責任守護的,去幫端王爺打個下手,找鐵匣子去。

寧王妃聽到鐵匣子三個字恨不得當場發飆才好,都是那一堆廢鐵害的,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的事,可皇上都發話了,還能怎麽著,找回來吧,要是暄兒能打開鐵匣子,情況或許不一樣呢。

宛清聽到皇上讓端王爺和莫流暄去找鐵匣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皇上可真會使喚人,王爺撂了攤子,他就讓端王爺扛起來,可憐的端王爺無辜跑腿了,依著他們看,還得找到東冽去才成呢,還不一定能找得到,她就納悶了,東冽為何一定要鐵匣子啊,那不過就是第一任錦親王夫妻留下的一些遺物罷了,外人如何得知裏麵有些什麽呢,就是王爺都不知道,為何東冽給她一種不拿到不罷休的感覺,難不成,第一任錦親王夫人擱遺物的時候,東冽有人瞧見了?知道裏麵有記載炸彈製作方法的錦帛?

宛清搖搖頭,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那不是給子孫後代留下麻煩嗎,他們不至於這麽糊塗吧?隻是時隔百餘年之久,期間發生了宛清也無從得知。

宛清歎息一聲,手指輕拂,正準備再彈一曲,外麵南兒樂嗬嗬的跑了進來,故意把樓梯踩的踢踏響,生怕人家不知道她上來了似地,梳雲瞧宛清止了動作,鼓著嘴瞪著眼睛守在樓梯口,南兒一上來,一個響指彈過去,“我讓你打擾少『奶』『奶』修身養『性』,我彈你腦門!”

南兒撅著嘴,『揉』著額頭,昂著脖子抗議道,“竹雲姐姐說的不錯,就你『性』子最急了,好歹等我把話說了你再彈吧?”

梳雲眼睛越瞪越大,“再大的事也沒有少『奶』『奶』彈琴給小少爺聽重要啊,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麽消息說給少『奶』『奶』聽,要是不夠大,我還得彈你兩下不可。”

南兒脖子一昂,那樣子,擺明的是說,要是消息夠大,她要報仇,得還回來,梳雲狠狠的臭了她一眼,轉身到宛清身邊去了,南兒早換了高興的麵龐,宛清瞅著她,來了一句,“王府差人把象征世子之位的玉印給爺送來了?”

南兒一聽,嘴巴張在那裏合都合不上了,梳雲狠狠的白了南兒一眼,很有大丫鬟的風範,“都是意料之中的事,看把她得瑟的,要是會武功,她一準要飄上來。”

南兒嘴巴努了兩下,被說的很憋屈,也不知道昨兒是誰在那裏歎氣說什麽時候可以喊少『奶』『奶』一聲世子妃,昨兒都沒法預料,今兒就預料到了,正嘀咕呢,梳雲就向她走過來,那眼神,那手指,南兒懂了,忙跑到宛清跟前站著,“少『奶』『奶』,您也不管管她,就知道欺負奴婢,明明就沒預料到,為了能欺負奴婢,她撒謊,裝料事如神,學了兩天武功,連塊石頭都飛不上去,還說奴婢。”

宛清聽著南兒說梳雲練武的話,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人家練輕功都是飛樹,冷灼讓梳雲飛石頭,也就半張桌子的高度吧,練了兩天,愣是飛不上去,遠遠的瞧著,就跟鴨子拍翅膀一樣,把冷灼臉青的,就沒見過這麽呆的,梳雲被南兒的話,宛清的笑聲弄的臉大紅,鼓著嘴對南兒告她小狀不滿,“還少『奶』『奶』呢,該喊世子妃了。”

宛清聽著世子妃三個字,怎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會下意識的往左右看,冰嫻是不是來了,忙道,“在山莊裏,跟以前一樣喊少『奶』『奶』。”

梳雲南兒聽得怔住,那邊腳步聲傳來,莫流宸走過來,兩個丫鬟福著身子在那裏,眉頭那個扭,少『奶』『奶』不讓喊世子妃,那怎麽喊爺呢,一邊世子爺一邊少『奶』『奶』,會很別扭,就聽莫流宸道,“聽少『奶』『奶』的。”

兩個丫鬟清脆脆的喊了聲少爺,然後退到一旁,退著退著,就想溜下去了,竹雲帶著北兒去給溫泉那一塊的花鋤草去了,才走到樓梯處呢,冷灼上來了,臉『色』冷冷的,梳雲知道自己練武惹『毛』了人家,一句話也沒吭,那邊宛清笑聲飄了過來,“阿灼來了正好,正有事跟你說呢,梳雲資質太差了,那石頭太高,練了兩天都沒飛上去,換成磚頭吧,一天往上加一塊,還飛不上去,直接拽到房頂上,一把扔下去,老鷹就是這麽教小鷹的,一準教的會。”

南兒聽得悶笑出了聲,梳雲嘴撅的,開始說飛磚頭還挺高興的,她算了一下,五塊磚頭才到石頭的高度呢,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宛清後麵的話了,那個慘不忍睹的表情,小鷹的胳膊斷了還能再長了,她還不知道呢,梳雲原來覺得冷灼是最殘忍的,現在一比,誰有少『奶』『奶』狠啊,可以允許她墊兩床被子擱下麵墊著嗎?她怕疼,那麽高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啊。

那邊冷灼應聲答應了,並送上一封信,“這是王爺寫給少爺和少『奶』『奶』的。”

宛清聽了愣了又愣,王爺寫給她和莫流宸的,這還是頭一遭呢,宛清瞅著信封上她的名字,眉頭幾不可察的顫了一下,莫流宸也好奇呢,父王怎麽把宛清的名字也署上了,打開一看,嘴忍不住抽了兩下,看著宛清湊過來,莫流宸抬眸笑看著她,“你確定要看,父王罵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