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翎心頭又是一震,暗道:“師姐喜歡燕無悔已經入魔了。”不知不覺中,對身邊這個她並不甚熟悉,也不曾特意接觸過的師姐有了幾分莫名其妙的親切之感。
或許,隻是師姐和自己一樣,同病相憐罷了。
皎潔明亮的月色,忽然有幾分寂寥之感。
那兩個孤單的身影,站在清涼冰冷的夜色中,站在孤寂蕭索的天地間,同是天涯淪落人,那早已在心間深埋的苦,那刻骨銘心的情感,又有誰知?
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隻有她們二人。
冰翎雖不善言辭,但還是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我並不是說他不好,隻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壞……”
遲薈兮的神色頓時舒緩了很多,如遇大赦,隻聽得冰翎續道:“我們這次出去,遇到了戮……天……”聲音別扭了很多,仿佛不會念這兩個字一般,“他有個手下,名叫琰帝,水杉師兄和他交手時,大家都說他和當年的燕無悔師兄特別像,但是,我在回來的路上,聽到一個傳言,書那位叫琰帝的男子是燕無悔師兄的傳人,想必他一定知道燕無悔師兄的下落。”
“燕無悔”這三個字本來是神龜山的忌諱,任何人都不允許提起,可是因為遲薈兮的關係,幾乎整個忘憂穀的人都對這個名字非常熟悉且恨之入骨。
冰翎很少出穀,與人情世故也知之甚少,雖知這個名字是神龜山的忌諱,但是在帶給她親切之感的師姐麵前,卻對他恭恭敬敬,一口一個“燕無悔師兄”。
遲薈兮愣在原地,出了一會兒神,忽地眼前一亮,道:“那個叫琰帝的人現在在什麽地方?”
冰翎道:“聽說他現在在卷雲山。”
遲薈兮心頭一凜,奇道:“卷雲山,上麵不是有三個非常厲害的老家夥,哦,對了,還有一位莫丹士,他跑哪兒去幹嗎?”
冰翎看到師姐如此關心燕無悔,頗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親切感又增加了幾分,隻不過,她性子內斂,話又不多,不可能像師姐一樣將心中所想的話說出來。
“白氏三翁的卷雲山已被……已被戮……天占領,連他們鎮山至寶無極古劍都落入了他的手中。琰帝是他的手下,現在幫他鎮守卷雲山,就連莫丹士師叔手中的那柄斬魔狂刀,也在琰帝的手上。”
遲薈兮頗有幾分豪氣,不免有些粗心大意,但畢竟是女子,也有心思細膩的一麵,更有女人天生攜帶的第六感,聽師妹在提及“戮天”二字時,總是有些別扭,神色古怪,又總用“他”來代替,不免心下起疑。
遲薈兮稍稍沉吟,心道:“看師妹一臉愁容,提到‘他’時神色古怪,又似乎藏著纏纏綿綿的情感,莫非她喜歡戮天?”
冰翎被遲薈兮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輕叫了一聲:“師姐。”雖僅兩個字,但不知怎麽,被師姐一看,第二個“姐”字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得細不可聞。
遲薈兮一臉肅然地朝冰翎上下打量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師妹,咱們以前隻見過一次,並沒有聊過,是吧?”
冰翎輕輕點了點頭,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惶恐不安。
遲薈兮英氣逼人的秀美絕倫的臉,嘴角露出一彎古怪的笑意,道:“你可是喜歡戮天?”
冰翎的身子輕輕一抖,剛才的不安在此刻又轉變成了一絲惶恐,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忙抬眼望著遲薈兮,又叫了一聲:“師姐。”
遲薈兮歎了口氣,神色又變得有些黯然,望著天邊那被烏雲遮住了一半的月亮,想起了那個當年,也是在月色朦朧的夜。
當年,有個名叫燕無悔的男子,站在自己的對麵,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大聲笑著問自己:“你是不是喜歡我?哈哈……”
直到如今,她的肩膀上,仿佛還有他拍的時候,傳來的沉重的力量。
她,歎了口氣。
冰翎咬了咬牙,想起那個讓她始終也無法忘懷的男子,忽然覺得心中無比煩亂,隻想躲在什麽地方痛哭一場。
“咳咳……”
她劇烈的咳嗽了幾下,一口鮮血從吐出,若非意識清晰,隻怕要吐到遲薈兮的身上了。
遲薈兮吃了一驚,忙將冰翎扶助,眉頭一皺,驚道:“你的靈魂受傷了?”
冰翎的靈魂被戮天用天倫眼震傷,恢複起來很不容易,必須靜養才行,一旦情緒激動,靈魂受創的傷痛便會顯現出來。
遲薈兮雖然很久沒有出過忘憂穀了,但是畢竟見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冰翎的靈魂受傷未複。
冰翎輕輕擺了擺手,一時視野模糊、頭腦發悶,可是他的言行舉止,卻那麽清晰的浮現在眼前,回蕩在耳邊,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不礙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遲薈兮將冰翎扶到了一塊岩石上坐下,眼光如電,在她身上打量了好久,才道:“真是奇怪了,到底是誰把你震傷的,身體沒有受傷,卻隻將靈魂震得這麽虛弱,這到底是什麽異術咒法?”
饒是她見多識廣,卻也不曾想到天倫眼上麵去。
冰翎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師姐的幫助下,吐納幾次,靈力流轉,漸漸靈台清明,煩惡之感消減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腳步之聲,輕輕響起,卻是一個身著淡藍色衣衫的女子走了過來,臉上掛著甜甜可人的笑意,右邊的臉蛋上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道:“師……姐……大師姐也在啊,冰翎師姐,師父找你呢。”
看到冰翎的衣衫之上還沾有血跡,一副虛弱的樣子,那女子一怔,道:“這是怎麽了,你怎麽流血了?”
冰翎神色漠然,搖了搖頭道:“沒事,這麽晚了,師父找我何事?”
那女子看到極少露麵的大師姐也在冰翎身邊,雖一時不明所以,不過卻沒有深究,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道:“我也不太清楚,總脈有位長老親自來找師父,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匆匆離開了,不過師父好像很著急,很害怕似的,讓我把師姐你叫回去。”
冰翎站起身來,看著遲薈兮,向她頷首,算是打過招呼,與那位師妹走了。
途中,冰翎先回到自己的屋中,將沾有血跡的衣衫換掉,又囑托自己的師妹不必在師父麵前提起,這才去見馮回燕。
若是往常,馮回燕早睡早起,此刻應該已經睡下,可是今天,她卻在忘憂閣中打坐養神。
忘憂穀中,最漂亮的地方,就要數一年四季落英繽紛的落英海了,那兒,百花盛開,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總有一股輕風在落英海中回旋,吹得無數花瓣漫天飛舞,煞是好看。
忘憂閣,便坐落在落英海後麵的岩壁之上,那兒,可看到一年四季最美的月光,仿佛早就癡戀了美麗的月亮很久,很久了。
或許,站在忘憂閣前麵,站在溶溶月色之下,望著落英海中飛舞的花瓣,聞著身邊縈繞著的馥鬱芬香,真能使人忘卻煩憂。
但是,對於心不在此間之人,卻怎可能有真如其名,使人忘卻煩憂呢?
走到忘憂閣中,隻見馮回燕坐在一個椅子之上,正在閉目養神。她的身邊,兩排弟子分列兩旁,人人都恭恭敬敬,一言不發。
馮回燕感覺到冰翎已經來了,緩緩地睜開眼來,神情中大有疲憊之色,深深地看了冰翎一眼,歎了口氣,向眾人道:“你們都坐下好了。”
冰翎等眾弟子依言坐下,可看到馮回燕的神情,一時心中惴惴不安,隱隱覺得有什麽大事即將發生。
待眾弟子坐好之後,馮回燕道:“這麽晚叫你們前來,是有些事情,必須向你們說明。”
“你們都是我忘憂穀最傑出的弟子,在神龜國都小有名氣,論見識、論修行,自非常人可比,現下,神龜大陸要出大麻煩了,必須把你們召集起來,將一些事情告訴你們。”
膽子一向較大的弟子雨簾,忍不住插口道:“師父,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馮回燕看著雨簾,眉頭一皺:“眼下有兩件大事,咱們先說第一件吧。整個神龜大陸,估計會從此永無寧日了。”
這一驚雖然非同小可,不少弟子都露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顯然不肯相信。
那一瞬間,冰翎腦中嗡的一響,心道:“莫非與他有關?”
馮回燕有意無意地看了冰翎一眼,道:“想必大家都聽說過戮天這個大魔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