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雪羽梨絨上麵飛下來,坐在了碧玉寒潭後麵的瀑布下,開始療傷。

那瀑布後麵,本來是我忘憂穀的禁地,那時我以為他要去禁地,想要阻止他,可誰知是我虛驚一場,原來他隻是坐在那兒療傷。

我剛才比武元氣大傷,手腕又被他扭斷,此時再也忍耐不住了,便坐在水潭邊的一塊大岩石上麵休養。

可是,那時的我,竟沒有心思去療傷,一會兒想,他的傷勢到底要不要緊,靈魂受創可是非同小可,一會兒又想,他一點都不懂得疼惜我,為了奪劍,竟把我的手腕給扭斷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上的繁星越來越亮,我忽然間抬頭去看穀外的世界,不想一抬頭便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身前。

他臉上有些歉疚之色,笑了笑,緩緩地抓起我的手腕,我像是給師父撒嬌一樣,想把手縮回來,可是這一著急用力,疼的叫了一聲。

他笑著道:“別動,再動就要變成我了。”

我沒有再將手縮回的勇氣,一時不明白為什麽就變成他了,這句話我想了好久,忽然明白過來,所謂變成他,就是指變成殘廢。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這麽想過,所以他說的這句話竟是怎麽都不明白,直到看到他的雙腿,我才忽然間醒悟。

那時他正在用熟練的手法替我治傷,我想通了這一點,忽然冒出一句:“就算我的手廢了,也變不成你。”我的意思是就算我是廢人,他也不是,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理解這句話的。

他衝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麽,不過他的目光卻忽然有些奇怪,變得非常溫柔,非常深情,看得我有些不自在,便低下頭去。

豈料,他卻乘機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

我嚇了一大跳,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從來沒有任何男子親過我,不過心底還是有些開心,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怒氣衝衝的去看他,哪知他竟然抬頭看著天上繁星,一副黯然傷神的樣子。

我忽然間明白過來了,原來,他剛才看到我,竟是把我當成了他心中的愛人幽荷。

我心中沒由來的一酸,又有些生氣,可是看他傷心黯然的樣子,又無法發作,隻顧自己生悶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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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章結束了,這一章,我盡可能將自己想象成冰翎,甚至,將自己想象成一位女子去寫,為的就是寫出塵封在冰翎心中十數年的往事,將她的感情表現出來。無論我怎麽努力,都不可能將一位女子心中的悸動描寫的多麽生動貼切,不過,我盡力了,請各位見諒,並且繼續支持!

過了一會兒,我看他還無任何反應,便道:“是你把人家拋起的,又這麽戀戀不舍。”

我的聲音很輕,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連自己都聽不見,但是他卻聽到了,衝我哼了一聲,道:“關你什麽事!”

我心中一怔,問著自己:“是啊,關我什麽事?!”

一時之間,我們倆誰都沒有在說話,坐在那塊大岩石上麵,聽者水潭外瀑布的水聲,聞著忘憂穀百花的幽香,看著天上不住閃爍的明星,我忽然間覺得,我好開心,我忽然間希望,這一刻便是永恒。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再次瞧他看去,卻發現他已緊閉雙目,像是在入定一般。

我並沒有見過施展天極三疊圖是什麽樣子,一時也不知道他那時是跑到天極三疊圖中去了,隻以為他靈魂受到創傷,正在療傷,便也開始休養元氣。

豈料,我剛把眼睛閉上,他便氣衝衝的睜開眼來,衝我哼了一聲,道:“都怨你,我天極三疊圖開不了了。”

我心中委屈,但沒有說出來,還向他賠了個不是,道:“是我出手太重。”

或許他看到了我手上的傷勢,聲音也軟了很多,臉上忽然間出現一些罕見的柔情,道:“哎,誰讓我技不如人呢?你的手還疼嗎?”

我搖了搖頭,道:“咱們勝負未分,你也不用說什麽技不如人。我的手……不疼了。”

他嘿嘿一笑,昂然道:“那是,自然是勝負未分了,難道你還能使劍不成?”

我淡淡地道:“花雨與我心念合一,我隻需念力,照樣能掌控它。”

他很不服氣地道:“是嗎?能掌控幾成?”

我知道隻用念力的話,估計也就隻能掌控五成左右,一時無言以對,便低下頭去。

豈料,一直形狀古怪的蟲子蹦到了我的腳下,我一向最害怕這些東西,嚇了一大跳,叫出聲來,退到了他的身後。

我隻覺得,那時,他會保護我的。

他笑哈哈地看了我一眼,奇道:“以你的實力,竟然會怕一隻小蟲子?”

我沒有回答,抿著唇,沉默著。

他又笑了笑,伸手將那隻蟲子抓在手中,在眼前不住地晃動,想來嚇我。

我心中害怕,搖晃著他的肩膀,道:“快扔了。”

他把玩著那隻蟲子,越玩越開心,口中還胡言亂語,一會兒說什麽忘憂穀有妖魔鬼怪,一會兒又說什麽妖怪僵屍站在他的身後。

我向來最怕這些東西,他卻不停的說,我心中既委屈,又生氣,更加害怕。

或許是他把我戲弄夠了,終於將手中的蟲子給扔掉了,衝我笑道:“原來你膽子這麽小,還修行什麽,見到一隻蟲子,嗚呼哀哉了。”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很不服氣,心道:“師姐們都害怕蟲子,也沒聽說說過一見到蟲子便嗚呼哀哉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笑道:“今天勝負未分,等下次再交手好了。到時候,我一定有辦法對付你的生靈核法寶的。”

我忽然間有些著急,有些失落,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要是他能夠留在我身邊,哪怕是他拿著蟲子嚇我,我也會很開心。

可是,就在我這麽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竟然一聲不吭,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那星空深處了。

我心中若有所失,連師父師姐們都說我整日魂不守舍,失魂落魄。

我自己知道,我是在想他,以前,我也常常想起他,想起他在青陽城的一件件事情,但是從來沒有像那時一樣,想他想得那麽厲害。

我漸漸的明白了,原來,這叫做相思,深入骨髓的相思。

這樣的時間,過的太慢了,我盼都盼不過去,終於等到五脈會武之期,我知道很快便又能見到他了,心情也漸漸好轉。

終於,我在仙介城的浴風樓中見到了他的師兄們,我心中有些失望,但是也從他的師兄口中,得知他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真是膽大包天,一刻也閑不下來。

不過我也知道,那才是他的本性。

正說之間,有一個兩極族的人傳信,說他被天網伏魔陣給殺了。

那時,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給震驚了,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失態。

我心中悲痛,傷心欲絕,那時我感覺到自己忽然一丁點兒力氣都沒有,連站起來跑去問個明白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都軟了下去,沒有生命力。

終於,師父覺得這件事情牽扯兩極族,事關重大,讓我們去調查一下。

我所有失去的生命,仿佛在瞬間又回到了我身上,跟著師父來到了鬆州城外的三合鎮。

在那兒,我鬆了一口氣,我心中狂喜,隻因為聽到他並沒有死,依舊好端端的活在人世。

可是,就在我又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身邊,又多出了一個女子,她的名字,叫雪翼。

雪翼長得非常漂亮,姿色過人,不過我也注意到了,她喜歡無境,但是無境他對她忽冷忽熱,一顆心都在鳳凰島的另外一位女子身上。

到了神龜山上,五脈比武開始了,和往常一樣,他又遲到了,可是在他趕來的時候,我本應該很開心的,但誰知他和雪翼那些日子呆在一塊,竟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對比翼雙鳶。

當時,師父一眼便認出了那對鳥的來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翎兒,比翼雙鳶本是上古凶禽,若非兩個真心相愛之人同時見到,用真情將之降服,他們的凶性可不會收斂的。”

那時,我腦中嗡嗡一響,忽然覺得上天對我好殘酷,又將他賜給了別人。

那時,我便打定決心,等會武一結束,一定要陪著他,跟他說個明白,像我這樣一心隻想著他,念著他,又怎麽會有什麽結果?

可是,誰知,中途變故不斷的出現,先是他師兄無天被殺,他又被人揭露原來是兩極族的人。

我忽然間覺得,這個世界不是對我殘酷,是對他殘酷,把一切都從他身邊剝離,我忽然覺得,上天需要我,需要我陪在他身邊,幫他度過這個難關。

可是,天不遂人願,變故跌出,他被九九無相寄宿控製,根本無法可解。

在我再三請求之下,師父終於告訴了我,有一本《處女血咒》可以將他身上的九九無相逼出來,可是施咒艱難,必須兩人心心相愛,同時還要他把施咒者打傷,而施咒者更要處子之身,不過代價便是施咒者從此沉睡千年。

為他沉睡千年,我根本無怨無悔,可是一來我沒有《處女血咒》,二來他心中也沒有我,這個咒語根本是無法施展的。

就在我焦急之時,他被雪翼所施展的咒語帶走了。

那時,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回到神龜國了,我見不見他,他喜不喜歡我,都已經不重要了,隻要,他能夠好好的活下去,能夠在雪翼的陪伴下,不受追殺,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那就是我所有的心願。

我幾乎每天都回想起和他的一切,他的歡笑舉止,不能自已,但是我還是將這所有的情緒都壓下去,我向上天祈禱,但願老天開眼,讓他再無苦難。

可是,老天並沒有開眼,他遇到了他的妻子幽荷,幽荷僅有三天的命了,他在痛苦與絕望中,陪著幽荷走完了最後的三天。

之後,他又回到了鳳凰島,可是又被激怒,仇恨一發,立刻被九九無相衝破咒語之力,將他控製。

就在那天昏地暗的一刻,老天又瞎眼了,再次將雪翼也從他身邊奪走。

受了幽荷之死和雪翼長眠的影響,他頭發全白,顯然對她們用情很深。

我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有沒有他對幽荷和雪翼的感情深。

這個問題,這十五年來,我不斷的問自己,可是,每當我走到碧玉寒潭旁邊的時候,每當我拿起花雨的時候,這個答案就非常清楚。

有的,一定有!

我想了他十幾年,刻骨的相思越來越重,他能為心愛的雪翼等待千年,如果命有那麽長的話,我知道,那是可以的。要我為他等千年,我也能。